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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陆府二三事9 ...

  •   一
      今夏与陆绎成亲也有差不多四月,这几日因他带伤,在府中养伤,今夏多去了主屋书房。便也知道他人有多勤奋。陆绎所书写的案件详记已装了三个箱子。

      今夏找了一日,打算开始装订成册。陆绎没有想到,平日不擅女红的今夏却会装订册子。陆绎颇感兴趣看着。往日里都是他一人在处理这些,现下有了今夏在,有了一的陪伴,陆绎心下一片宁静。

      今夏让陆绎用钻子扎出孔,自己用丝线上蜡,再将上好蜡的丝线拧成股。夫妻二人倒也配合无间。陆绎也是贵胄出身,对于书册也有自己的要求,今夏也见书房之中排好的书册也有用织物包起,不过反复阅读的书目仍以简册为主,今夏也觉着若是陆绎要经常翻阅,简册装订也更为适合。

      今夏问了陆绎,陆绎心悦今夏观察入微,道:“按夫人的意见。”

      三箱纸张,原他习惯是积成一箱便做成册子,而三年诏狱后,他要看的卷宗委实太多,不知不觉也积了许多。对着陆绎的心血,今夏也是慎重,趁着这几日告假,在书房陪他的空隙,早对箱中书页进行了分门别类,按照案情类别进行划分,早两日也将书页压平,准备装订使用。

      此时正是阳光正好时,书房中的透过来阳光正照得满室透亮。今夏认真拧着绳,在做这些细活时,她总是专注又认真。陆绎微笑从她脸庞移开目光,落在书页之上,为了便于他查找,今夏在案件与案件之间加了内页并用了颜墨在内页上做好标准,册子一合,有颜墨出便是经纬,一看下来更是清晰分明。而令他意外的是,通过书页的整理,她已书写好目录,并留出位置日后添加置于哪个层架之上,便于日后查找。

      陆绎问她:“你是如何想得这些。”

      今夏笑道:“曾经在照磨所看一位照磨大人如此做,觉得很是不错。”

      陆绎微笑低头继续扎孔,三箱书页,集成册子,上下也有二十多册。今夏与陆绎道:“若是手累了,休息一下。虽说伤口已经无大碍了,还是要好好注意。”

      陆绎道:“夫人又不让我早上练武,现在力气正好使到这上头。”

      今夏认真道:“你若是能够好好保重我自不会拦你,可你总爱逞强。”

      陆绎首次被如此说,倒是新鲜,自问做事他考虑尚算周全,亦不会冲动行事。问:“我哪里逞强?”

      今夏看他,道:“大人,你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我亦很是佩服。可是,每当事情关乎你自身,你却是轻乎怠慢起来。”

      陆绎想了想,相比眼前的姑娘,他自幼锦衣玉食,也从未为钱财发过愁,若说他逞强,他也未有此想法。

      今夏继续道:“像是岑港,你明明受伤却要赶回,休息几日后你又练武。枫林坳时,你气姨,抵死不愿再求。加上这次,总觉身子没有问题,为了瞒我,装作无事继续练武。”

      今夏:“我知你想法,你一直为我,怕我为你忧心,可是你越是如此,我越会觉着我是否成为你的累赘?我既嫁予你,便是想着如若我能照顾你,让你休息片刻也是好的,若有刀霜雨剑,咱们可以一起面对。可若你因着我思虑重重,那么,大人,你娶我是否值得?”

      陆绎心上一抽,他习惯性把她拉到身后,已成为自己的本能,可是却忘了今夏的想法。陆绎看着她许久,突然问今夏:“你日日如此练习手铳,便也是为此?”

      今夏笑道:“也不全是。我天资不若大人,自要时刻尽力。”

      陆绎忽把今夏拉到怀里,寻到她唇亲吻了下去。往日只知她倔强,也心疼她吃了许多苦头,便觉着一定好生待她,可却忘了,令他心动的女人,从不是菟丝花只能攀附。有时候,她真是令他心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何谓值得?值得便是他遇着了她,只想捺她入怀。而她给他的远不是他以往想象。原以为妻子便是如娘亲,在爹爹呵护之下。而他陆绎的妻子,却要伸开双手挡在他背后,成为他展翘的羽翼。

      陆绎抵住今夏额头道:“我的今夏,最是聪明。也很是勤奋。”

      今夏颇得意:“那是自然。”忽尔想到什么,狐疑道,“你别以为这样,我会给你练武。”

      陆绎失笑,再亲了她的额头,补了一句:“也最是可人。”

      陆绎放开今夏,继承做着手边的事情,不经意的道:“若是这样,你每日练习手铳期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今夏道:“大人,你是受了伤,才要好好休息。与我练习手铳何干?”

      陆绎笑道:“你说我事事为你忧虑,我且问你,你日日练习手铳也是为了我,若说你觉得自己连累了我,那么,如今你为我做的许多,我是否也应感愧疚?”

      今夏一时语塞,若是回答是她心甘情愿,估摸陆绎也是相同答案。若是说只是为自己想看他展眉,又觉得矫情。

      陆绎道:“我只让你提高,未用高手标准视之,你如今对自己苛刻,难道不是想着能帮我一点是一点?可是,今夏,你为此熬坏了身子,你却不怕我禁你的手铳?”

      今夏知是说不过他,只得点头同意。

      陆绎见她郁郁问:“可是不服气?”

      今夏道:“你说的也是在理。只是觉得原在家中,我娘也是由着我去,怎的嫁予你后,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

      陆绎听罢,牵了她的手,道:“我也不想拘了你的性子,只是你这是拼了命的样子。今夏,你身后有我,你莫要再怕。往日你要护你娘亲,护着自己,自也要上赶着快些长大,可如今,你莫要心慌,我等着你来。”

      今夏听后,心中欢喜,突然抱着他颈项一头埋了进他怀里,陆绎笑着轻拍她的背。

      夫妻二人轻声说着话,忠伯此时端了药来。今夏喝药的时辰到了,与放下公子的药不同。忠伯见着今夏,总不自觉满脸慈笑:“夫人,喝药了。”

      今夏起身接过药碗,笑着道:“谢谢忠伯。”

      忠伯又从怀里掏出来了两颗糖,道:“因为公子往日喝药也从不畏苦,府中也没准备这些。忠伯忘了夫人是姑娘家,喝多了药口中便没了滋味,如今府里备下了些糖,夫人日后喝完后吃两颗,冲冲味道。”

      今夏愣了一愣,接了过去,有些羞涩的道:“谢谢忠伯。”

      忠伯笑着点头,看着今夏把药喝了。再看她塞了颗糖进嘴里,才端着空碗走了。

      陆绎看在眼里。今夏转过身回来后若有所思,陆绎牵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今夏道:“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喝药后给我糖吃。”

      陆绎逗她:“不是说杨岳会给你做些甜点?”

      今夏道:“嗯,真的生病时,大杨会做来哄我。可是,那不同。”

      陆绎看着她眼,轻问道:“哪里不同?”

      今夏:“大杨当我是自家妹子,是家人。”

      陆绎揉着她手掌上的薄茧,道:“今夏,这里是你的家了。这府里的人也是你家里的人。忠伯看我长大,自不然,他也会视你为闺女的。”

      今夏笑眯眯的道:“嫁给你,还是有许多好处的。”

      陆绎哼了哼:“你现在才发现?”

      见他似有点起毛,今夏连忙搂着他,亲了亲他的脸,忽又后知后觉:“呀,有糖。”

      陆绎直接掐上她的脖子。书房中传来今夏脆声的求饶:“大人,轻点,我不敢了。”

      二
      至午时,忠伯又至书房询问:“公子,今日想在哪里进食?”

      陆绎看着今夏正在穿线,与忠伯道:“送至小厅。一会儿我与夫人过去。”

      忠伯听了吩咐,便去了打点。

      陆绎等今夏订完一册后,去牵她的手:“走,咱们吃饭去。”

      二人来至小厅,在盆内净完双手。今夏见今日菜式,有些奇怪:“今日的菜式怎有些像曦月馆?”

      陆绎淡道:“灶间不是曾去与杨岳学过菜品,像也不稀奇。”

      今夏坐了下来,夹了一筷子醋鱼给陆绎碗里,笑道:“倒也是。大人吃口醋鱼,当日大杨调理你胃口时,给你煮过,我记你爱吃。”

      陆绎笑着道:“你先吃。”说罢,给今夏夹了猪油滚萝卜,“这是杨岳拿手菜,你往日说过最喜欢吃的。”

      今夏点头道:“文叔说你当差,日日辛苦,要多做肉食与你。素斋他是不擅长做。我也不记得原来大杨有教过他这些。”

      文叔侍候陆家父子已有十余年,谨记着陆家父子口味,饮食上为了配合二人当差,多煮鲜鱼、肉食,偶尔也会煮些新鲜菌菇。

      今夏一度吃不习惯。往日与娘在家都是素菜,偶尔一月也会去馆子打包肉食回来。当差在外,也会打些野食。可日日吃肉,她到底会有些腻味。而陆驿不喜欢青菜,萝卜更少吃。今夏倒也无所谓,反正日日当差,陆绎回来也晚,她往往在曦月馆吃了再回。

      杨岳夫妇下了杨州,也因自己落了水,陆绎受伤,在府中待的时间久了,只能日日吃灶间饭菜。陆府食品的确也是丰富,只是她不惯而已。忠伯似看出她吃得不多,偶与她聊时会问一下她的口味,于是,前几日做了夹饼,昨日还下了面条,今日竟也有了几盘素斋。

      陆驿见她眉儿弯弯,勺了一勺菌菇汤至她嘴边,今夏含笑喝下。

      今夏道:“文叔倒是厉害,做得也甚是不错。”

      陆绎不以为然:“要学都是可以,端看是否有心。”

      今夏道:“要迁就你胃口,估计不易。况且我听说文叔原是京城大厨,一日说是煮了道鱼羊鲜,让你吃下了两碗饭,便重金挖了过来陆府。可见你小时候也是难侍候的主儿。”

      陆绎默了一默,看她将一碗饭吃得底朝天,知今日菜式是合她胃口。其实说是好养,的确今夏什么都不拘,不过不合口味会吃得少,于是半夜会饿,而她一饿就睡不沉,第二日起来也没多少精神。本应是刚成亲时,就该打点好这些,因今夏刚入府,对什么都新鲜,而他也顾着欢喜带她巡视,认清府内众人,倒是忽略了这些。

      陆绎道:“今日再陪我午休。”

      今夏这几日与他一起午休,倒也习惯了午间休息一下。今日有些记掛书册。陆绎却先说道:“不急,订册何时做都是可以,林大夫给你开的药里也有安神作用,你且休息一下。”

      今夏只得点头。

      二人膳后,便回了房中。今夏想起一事,与陆绎道:“过几日便是重阳,是否要准备祭祖一事?”

      陆绎愣在原地。

      诏狱三年爹娘的墓地岑福会去打扫,岑福与他说过,今夏年年清明重阳均有去与他同去打扫墓地。出了诏狱那一日,他回府后沐浴更衣,在祠堂里跪至天明,想着这三年没有及时祭拜爹娘是他不孝,又想着爹娘九泉也会瞑目,他找了个知他疼他的人。

      陆绎知自己会疼惜今夏一辈子,也知今夏若不是对他情深意重断也不会守他三年。可,他未及想的是,今夏对他的情比他以为的更要深上许多。

      想当日大婚,他与今夏同拜高堂,一袭红裙,凤冠霞帔,他看不到今夏的表情,今夏与他同跪爹娘牌位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从此,她是他的妻。

      可是,毕竟那是沉沉的心事,他不敢稍提,心底竟是害怕。人人都说锦衣卫最是无情,而当他爱人开始,她便在他的心上,唯怕一碰,便再无踪影。

      而如今因为她的一句话,他眼中竟有了湿意。何时变得如此儿女情长?

      他的今夏啊……

      今夏见他沉默不语,道:“我问过岑福,说是陆府祭祖一向低调,我想你也不是喜欢铺张的人,今年咱们就普通置办一场便好?”

      陆绎仍是沉默不语。今夏想他可能想起爹娘,走了过去,牵了他手道:“大人,莫要伤心。曾我也想起过我娘,我亲生娘亲,也想起过我爷爷。我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可是,那一日我觉着很难过又觉着,我原是被爱着的人。我娘把我的生辰八字缝在衣领处,原是要我幸福平安,而如今我很是幸福,也不违娘的心愿。大人的爹爹与娘亲,也是一样,希望大人平安快乐,既是如此,我们都莫再伤心,过好日子便是报答。”

      陆绎轻点了点头,抱起今夏,坐至床边,头靠在她怀中。今夏轻拍着他的背,这一日午休,陆绎紧靠着今夏,沉沉睡去,似终于放下心中大石,睡得沉沉。

      这日陆绎醒时已是申时,睁开眼时,今夏正陪着他看着书。见他醒来,笑着看他:“睡醒了?可还困倦?”

      陆绎沉沉睡了后,也有些慵懒,将今夏抱下,拿了她手中的书一翻:“怎么看起医经来了?”

      今夏见他头埋在她肩上,笑着抱着他道:“还想再睡吗?”

      陆驿只想拥着温香软玉,没有应她。

      今夏见他应是清醒了,将他扶了起来,为让他睡得好些,也把他发髻拆了,如今泻了他一身。今夏看着他,忽然道:“大人,你真好看。”

      想她当日捧着他的脸的醉言醉语,陆绎笑着拉过她,当日亲她还要想尽办法,如今倒是方便。今夏笑着在间隙处说道:“忠伯担心你呢。”

      陆绎赖着抱着她不动,有些懒懒道:“如今秋日,更是好眠。夫人再陪我一会儿。”

      今夏记掛书房中未订完的书册,轻轻拉了拉他手臂道:“晚间再睡,再不起身,忠伯要叫大夫来看了。”

      陆绎哼了一哼:“你就是想着书房中的那些死物。怎的不见你记掛我多一些?”

      刚睡醒的人,多少脾气有着下床气,今夏知他的脾气,此时不能与他恼,只能哄着。今夏捧着他脸亲了亲:“怎会呢,那些都是你往日累积下来的,尽快订册,也是为你方便。”

      陆绎也知今夏性子,要做的事情往往希望早日完成,说是急性子,也是未必,只是这些年来,事事已习惯。听岳母说,小时她自己制家具,因为做得比外面的好,就有街坊邻居找她,孩子还小,力气也就那些,结果制成后有嫌慢直接退掉。今夏也倔,硬是没掉泪,回来时偷偷掉眼泪。后来做了捕快差事,所有要讲一个快字,更是每日风风火火。

      他知有时案情稍纵即逝,可也知道修生养息。知今夏背后缘由,陆绎也不动声色,在日常里却开始拖着今夏慢起来。

      陆绎沉默,今夏看他,叹了口气,道:“先起来,我先帮你整理一下。你这脾气,跟个孩子似的,怎我以前没觉着?”

      陆绎闲闲道:“被你知道了,你还肯跟我?我看你嫌谢霄的样子。”

      今夏想起陆绎八岁时的样子,如若知他孩子脾气,还会跟他吗?还是会的。想起这些,不禁心中一片软糯,他就在她心里的那个位置,说着好好只待一个角落,慢慢拓展疆土,直至完全霸占。

      今夏梳理他的长发,边笑着:“总是觉着,你惯会耍赖,明明心里有我,还要推那发簪是岑福送的。”

      陆绎听罢,在妆匣寻起那簪子来,拿了出来道:“这簪子上的云雀也是你当日说的鲲,还刻有夏字,我就算赖给他了,你会猜不着是我送的?以你性子知是岑福送的,怕也不会戴在发上。”

      今夏道:“你真的惯会欺负岑福。若不是岑福性子耿直,早不忍你去了。”

      陆绎倒是不驳这一点,从小到大,岑福帮他扛下来的,何止这一桩。

      今夏束好他的发。陆绎拉着她的手坐在他腿上,搂着她的细腰道:“今夏,你莫要着急,我会陪着你。你放下心来。”

      今夏见他样子,哪里舍得拒绝,只得点头。陆绎笑着将发簪戴在她发上。虽说是有空便给她添置首饰,她偶尔觉得漂亮会戴上一二日,最终,发上仍是素净。

      陆绎想了一想,抱起她走至床边柜子处,拿出一样事物,竟是当日二人订情的手绳。他与今夏同坐在椅子上,一手牵过她手来,帮她戴上。往日她把手绳退还,代表二人不再有可能,横亘于彼此的是血海深仇,就算成了亲,陆绎仍是没有再帮她系上,也是怕今夏想起爹爹所做。今日听今夏与他商量重阳祭祖,他终放下心中不安。

      今夏见当日手绳还在,倒是来了兴趣:“它竟然还在。”

      陆绎道:“知为夏家翻案九死一生,我便提前将重要的事物交给了忠伯。若我死了,便埋在爹娘坟头。”

      今夏见他神情平淡,也不知他心中感想,看着手腕的手绳,觉着奇怪:“好像有些不同了。”

      陆绎道:“让工匠再去改了,是死扣,扣上去便再摘不下来,”说宝颇得意看着她,“你以后想还我都还不成。”

      今夏失笑,当日还他手绳,他似乎颇为焦急。竟成了他的一桩心事。安慰的亲了亲他的眉眼道:“不还了。”

      陆绎满意,刚想再抱紧她些,怎料这煞风景的姑娘滑下他的腿:“快去着袍服,不然忠伯真以为你出事要叫大夫。”

      陆绎不以为然:“忠伯不会,到底是过来人,夫妻二人在房里也就干几样事情。他岂会不懂。”

      今夏慢慢看他,除了孩子气,还有脸皮厚这事,每样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陆绎,这手绳真没办法解吗?”

      陆绎笑斥:“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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