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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我是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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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榭阁内,卧房隔间屋子里。
沈清轩盘腿坐在矮榻之上,微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一阵愣神。
这玉佩是在他出生之前父母就专门雕刻做好的,然而从有记忆开始,沈清轩就没见过所谓的父母一面,甚至是半分印象也无。
自小就知道父母皆早早去世,只是今日与叔父沈尧一同路上之时,才从知晓父母亲当年真正的死因。
当年,母亲身怀六甲且再过两个多月就要迎来临盆,却是不知为何修为突然出现差错生出了心魔,从而严重影响了胎气,直接导致了早产,且还有母子双双保不住的危险。
为了救生产中还吊着气的母亲,生死攸关间父亲来不及多想,不顾一切后果动用阁中禁术,生挖出自己的金丹作为诱饵融入禁术让其变为能锁住心魔的温床,将母亲身上的心魔引出来。
自此,金丹尽毁修为散尽,还新增了一身伤重。然则元气大伤的母亲即便是暂时被隔开了心魔,却是再没力气坚持下去了。
到最后,还是父母亲两人之间的契约玉佩起了作用。在察觉契约双方深深陷入生命危险时,玉佩内只在绝境之内用于保命的生机毫无保留全部释放出来,分为两流去治愈契约双方。
到底生机有限,父亲却是用灵器罩住自己阻挡了生机的相触,让其全部移到母亲身上。然而……
“你母亲在最后时刻,把所有的生机都留给了快要保不住的你。”
长老的话再次响在耳边,沈清轩拿着玉佩的手收紧。
当时心魔移除清醒过来的母亲已经深深知晓自己的孩子在胎气严重受损情况之下,又遭受长时间的早产以及难产的双重折磨,能保住的可能几乎为零。
母亲的本能私心,让她将扑面迎来的生机都集中到肚里已经明显感觉不到动弹的孩子身上。
尽了最后一力的玉佩破碎,终于,他沈清轩成功出生了,也因为这份饱满的生机让他的身体并未因早产而受到影响,是健康的婴儿。
但生下这个孩子母亲的最后一口气,没了。那心魔也带着被完全污染改变的金丹一起消失。
痛失妻子的父亲伤心欲绝,失了修为本就伤重的身体一下病倒。尽管长老再如何有心治疗,心神大乱的父亲却是心死无意,还没等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满月,也跟着去了。
“……”沈清轩一时无言。
不知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才最终导致这样的局面,也不知叔父为何到现在才告诉他这些事情,但叔父所诉中最为关键的一个东西就是——契约玉佩。
叔父所言,如若他在取大量心血之时真的挺不过来,这玉佩可起到大作用。
显而易见,这大作用就是使用这玉佩中唯一只能使用一次的生机力量。
沈清轩将玉佩贴近眉心,闭上眼探寻藏在玉佩里的玄机。再未遇见柏白之前的岁月里一直带在身上,却是从未细究发现过这玉佩里的秘密。
灵力探入玉佩,很快就发现里面设了很多层禁制结界,然而这些结界却是没有抵触拒绝沈清轩灵力的来访,很轻易地就探到了深藏于玉佩之内的所谓生机力量。
很温和干净,再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沈清轩就感到探入进去的灵力里所含有的邪气被净化了,随之这生机却是也少了一分。
沈清轩猛然回神,立即将将灵力撤出,睁开眼睛就将这玉佩放下远离自己的眉心。
垂眼看着手中无暇的玉佩,沈清轩将其放在旁边桌上。
抬手指尖触及后颈处的暗黑咒印,就只是区区取心血还要不了他的命,且还有药阁长老的帮助,他有信心成功。
只要还保有一口气,这玉佩中的力量就不能动。
他想将其,将这份生机留给柏白。
哪怕后来一生都用不到,不对,是最好一生都用不上。
如此决定着,沈清轩便合上眼开始定心打坐,继续压制体内与灵力纠缠的诅咒邪气。
良久,沈清轩睁开了晦暗不明的眼睛,后颈处的咒印于发丝下泛着暗光若隐若现,然却沈清轩眼底透出稍显肆意的笑意。
这诅咒似乎并不是不能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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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看不见路。
仿若是在一个不知边际黑暗密闭空间里,不知往前走了多久仍然走不到边。
柏白只能继续往前摸索,走着走着,就开始隐约听到有声音响在耳边。
“逃……骗。”
再往前走近了些,才稍稍听清一点。
“快逃,欺骗。”
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逃?又是什么受到了怎样的欺骗?
柏白不明白,开始怀疑这些话语是不是对自己说的。抬起双手捂住耳朵,让自己不要随着这声音而乱想。
定好心神后,柏白才放手睁开眼睛继续往前走,脚下动作越来越快,想要快点走到尽头寻到离开这黑暗的出口。
然而没过多久,那声音再次不依不饶响在耳边。
“他在欺骗你,跟我一起逃吧。”
话语如此清晰,这一次柏白心中的对于这些是否不是对自己说的怀疑动摇了。
他?是谁?还有这个“我”,又是谁?为什么逃,逃到哪里去?
柏白猛然回神,自己怎么又被这莫名其妙的话给牵着走了。这回,柏白干脆一直用双手捂着耳朵继续往前走。
尽管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声响,或许是捂耳朵起了作用,真的听不清回响在耳边的具体耳语了。
柏白不知直直往前走了多久,终于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光芒。
尽管是红色的光,但到底是这黑暗中到目前为止唯一出现的光,柏白一下惊喜,认为前面就是离开这个奇怪地方的出口,没有多想就放下手往前方光芒处跑去。
然而待柏白跑近些时,发现面前红光源处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出口,而是一只高而大出他好几倍并悬空于地面的虫样多足怪物。
头上似是长了犄角,犄角边还垂下长长的须几乎及地,与头部离得不远的背上还长着如蝗虫一样透明的一双长翅平整展开。
尤其是那双亦是如同蝗虫一样的眼睛,却是泛着渐渐强烈的红光,朝地上因恐惊而怔在原地动不了的柏白看着。
“别信他们,他们在骗你,逃吧,听我的逃吧。”
清晰的言语传入耳朵,柏白瞪大着双眼跌坐在地,出于本能的恐惧双手撑在地上不住往后挪,奈何手抖得厉害半天也没能移出多远。
原来,一直以来回响在耳边的声音是这个怪物发出来的。
怪物近在眼前,此刻无论这些仍在继续传入耳边的话是什么,柏白都无心在意,只顾支撑着因突如其来的恐惧而吓软的身体后退远离。
不要,不要过来。
柏白终于提起了力气,双手撑地站起身跌撞着转身往反方向黑暗里跑。
但那怪物似是在紧跟着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追上,仍在不停的发出声音。
“他们在骗你,跟我走吧。”
“跟我一起逃吧。”
“……”
柏白还在往前奋力跑,完全不明白这个怪物一直在追着自己说些什么,边跑边颤着音喊着:“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而脚下一绊,柏白猝不及防往前摔倒。就在他没有留意到是否有疼痛感之时准备起身接着跑,身后怪物接下来的一句话语却是让他顿在原地。
“你那道侣沈清轩,一直在骗你。”
什么?
“要听我说吗?不只是沈清轩,还有不少人也和他一起骗了你。”
……
终于重梦境中挣脱出来,睁开眼睛醒过来时,柏白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然被泪水尽数湿润。
抬手掀开身上的薄毯下床,直接去翻卧房里的柜子。
在隔间闭目调息的沈清轩听到卧房里传来的动静,想着该是柏白醒来了,也停止打坐起身往卧房门走去。
谁料来到卧房门口处,就瞧见柏白赤足站在地上,衣襟敞开暴露出平瘦的虚白胸膛,双手拿着一把锋利泛着冷光的剪刀,剪刀刃尖对准心口渐渐靠近,眼看着就要触及皮肤。
“你在干什么!”
来不及多想,沈清轩几步上前一把拿过柏白手上的剪刀,下意识吼出一句后才发现柏白顶着一双再现的红瞳,正满眼泪水看着他。
痛苦。
正是这双眼睛里所透露出的最强烈情绪。
沈清轩才升起的气焰一下全然消散,动用灵力将手中才夺过来的剪刀传到较远的地方后,抬手替柏白拉拢好敞开的衣服,随后又向上去擦柏白的眼泪。
“怎么了?”
柏白抬眼看向面前的人,这次的梦是如此明晰,如鲠在喉,半张着嘴愣是好一会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窗外日渐西落,沈清轩触及柏白身体发现有些冰凉,遂将人牵回床边坐下,再拿过床上被掀乱的薄毯披在柏白肩上并将其包住。
“我……”柏白终于再次开口,看着身旁被梦中怪物多次提及的人,嘴唇开开合合半刻,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有怪物入了我梦里,说住在心脏与我是一体。那么也就意味着,我也是怪物了,是吗?”
话已出口便较方才顺了些,紧接着,还未等沈清轩从错愕中回答,柏白再度接言,带着质问。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我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