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攻）道侣契约》薆塔轩轩

66、幻影

　　它说，沈清轩中了奇毒，需要杀了他割下骨血来做解药。它说，自己与沈清轩的相遇只是一场有目的的预谋。它说，溟皓阁所有人都在骗他，只因为无忧状态下的他血肉才是最优质的解药。

　　它说，它就在他心脏里与他是融为一体的，要相信它。

　　可这要柏白如何相信，血光满身的虫形怪物就在自己身上。被控制的梦里，那怪物幻化出一面镜子在自己面前，映出他那时的模样。

　　“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

　　那怪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没有让人有听不清的机会。

　　似血红瞳里仿若真的有血在流动，头发约莫一指长的发梢也被染上了异样的红，宛若被浸没在血水里，颜色还在往上蔓延。

　　不是，他不是，他才不会是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梦里没有疼痛感，柏白双手恐惧无措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下了力气，被扯断的发丝悉数掉落。无法接受，抓着头发的手一直未停下，直到柏白看见自己双手沾染了头皮上渗出的血，才终于从梦境中醒过来。

　　湿润眼睛睁开的时候，柏白发现自己盖在被子下的手握得死紧，好似还在抓扯着头发。

　　既然那个怪物说它在他的心脏里，那么就把它挖出来，这样他就不是怪物了。

　　本来一直性格弱软的柏白在强烈刺激下对自己发起了狠心，没有犹豫，下床就去翻柜子寻找可以挖开他心脏的利器。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把剪刀。

　　然而还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剪刀就被突然出现的沈清轩给夺走了。

　　床榻边上，沈清轩听着柏白颤抖的诉说，随着灵魂牵连感受着对方传来的痛苦。终于，再也忍不住伸手将人抱进怀里，手臂收紧清晰感觉到怀中人的瘦小。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让那剪刀刺破了心口扎入心脏，很可能会死。”

　　柏白下巴搭在沈清轩肩膀上，放纵止不住的泪水自脸颊滑下浸润了沈清轩的肩上衣服。

　　“你若真的死了，那我该如何？”

　　柏白不再言语，闭上眼睛感受着沈清轩环住自己握住肩膀的手，随着这两句话越收越紧。

　　“疼……”半刻后，柏白开口，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出一个音。

　　闻言，沈清轩也留意到自己抱得太紧，遂松开力道将两人拉开些距离。

　　柏白哭得稍久的眼睛已经开始红肿，衬着猩红未退的眼瞳，让他显得脆弱的同时带着破碎的美。

　　抬手抚上柏白的脸颊，手掌心明显感到泪水的微黏。沈清轩指尖舒开柏白因眼泪而黏在一起的几根眼睫：“现在知道疼了，拿剪刀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疼。”

　　“我……”一时间柏白不知该怎么回话，半垂着眼睛任由沈清轩的手一点点慢慢地擦去眼角的泪。

　　半会后，眼眶里终于没有了蓄个不停的泪水，柏白揉了揉因红肿而微痒的眼睛后，才抬眼好好看向面前的人。

　　“你真的中毒了吗？真的如它所说从始至终都在……”

　　“没有。”

　　这一次还未等柏白说完，沈清轩就开口回应。抬手拉起柏白的左手附上自己的脸：“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柏白眨了下眼睛，眼前人确实是如平常的模样看不出一丝异样。

　　“而且，溟皓阁里还有药阁在，就算我中毒了也早就已经解决好了”，沈清轩继续细言道，“你也说这些都是梦，不会是真的。”

　　又是这样吗？柏白眼瞳里的血色流动，暗示着主人心底的怀疑。

　　最近，他总是会时不时做噩梦，但每次醒来后没多久就忘记了，但这一次却记得如此清晰，梦境里每见到的一处场景，每听到的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缕头发在柏白低下头时从肩后滑到胸前，柏白看见自己的发梢，如墨依旧并非像那怪物所所言的，那残忍的红才是原本的模样。

　　真的……只是梦？

　　总感觉是真的瞒了他什么。

　　—

　　晚上，与柏白在竹榭阁里用完晚饭之后。

　　沈清轩在身旁陪伴柏白睡下后，坐在床榻边隔着一层薄毯将手附在柏白的心口上，掌心之下便是心脏所在的地方。

　　自反向压制住诅咒后，沈清轩便能近距离得知这蛊虫所在，也能暂时对它施加压制。但这蛊虫明显有神志且总能趁着缝隙影响着柏白。

　　幻影。

　　他从莫离那里得到的消息，自蛊虫在宿主心脏觉醒并开始成长后，吞噬情感记忆的同时会在宿主的梦里参上可以引导的幻影。

　　逐步引导柏白变成它想要他变成的样子。

　　这一次让柏白逃，只怕是已经察觉莫离与自己带来的威胁，开始着急，就直接于幻影中在柏白面前现身，谎言与事实刺激着柏白进而入侵柏白心智达到控制的目的。

　　既然这蛊虫开始急了，沈清轩也不想再拖下去。

　　丝缕灵力从指尖探出，包裹住血肉之中跃动的心脏，暂时阻断蛊虫与外围的联系，至少这一次能让柏白安稳睡着不会有噩梦。

　　从床榻边站起身，沈清轩拿出玉佩，微躬下身将其放在柏白枕边。

　　心理暗下了一个决定，沈清轩直起身，一下挥袖的瞬间人已经到了竹榭阁之外，直接往药阁的方向赶去。

　　没过多久，沈清轩便寻到了长老。

　　长老见着沈清轩径直找到他这里来，看其面色决然还以为是柏白出了什么状况。可随即一想也不对，若是柏白真的突然出事，沈清轩该是带着人立即到这里。

　　“什么事？”

　　药阁正堂，长老面对眼前的人问。

　　沈清轩开门见山：“我想提前，明日就开始为柏白治疗。”

　　“明日？”闻言，长老眉头蹙起。

　　“是”，沈清轩点头，瞧着长老面色接言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长老叹气摇了摇头：“回来后这几天你应该知晓了不久前阁主震怒之下动用了大力量，消耗极大，今日向我要了一些有助于恢复灵力的灵药便被迫暂时闭关几天。”

　　“阁主不放心这莫离，让我将一个东西转交给你。”说着，长老抬起右手掌心张开，显出一只纸鹤。

　　沈清轩一眼就看出这是加了密的传音载体，伸手指尖一触及这只纸鹤，其便一下幻化为灵光渐渐汇集于他的眉心，将一些话清晰传入脑门里。

　　完全接受记下后，沈清轩抬眼：“除此以外呢？”

　　“我为你也准备了一份药，但具体效果还没有保证”，长老将双手背在身后，“与约定好的日子还有两日，你为何突然就要提前？”

　　“柏白他，正被蛊虫影响而渐感痛苦。不想再拖，如若没有问题的话我想尽快些。”今日看见柏白受刺激拿着剪刀要伤自己的那一刻真的将沈清轩吓到了，如果能再快些解决就再好不过。

　　再拖下去，担心之后在他不注意的时间里，柏白会伤了自己。

　　“确定了？”长老严肃问着。

　　“是。”

　　“那你去莫离那里一趟知会一声吧，这件事还是需要他的参与。”长老摆了摆手，显得些许疲别。

　　“是”，沈清轩松了半口气，半躬身一礼郑重道，“谢谢长老为我们操劳到如此。”长老身上所现出的疲惫自是很容易看出来，感谢于心，事成后定当更加尊敬于长老。

　　“好了好了，快回去休息吧。”长老背过身去，只觉小辈们着实折腾以及被折腾得够呛，无奈，事不顺心坎坷不断。

　　“那清轩便先退下了。”

　　话音一落，沈清轩便随着一阵虚影消失在了药阁正堂。

　　唉——

　　偌大的正堂里，只剩下一声苍老的叹声。

　　—

　　竹榭阁，卧房内。

　　在沈清轩的身影消失在屋中后，床榻上正躺着本该已经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此刻，柏白已经听不到屋中有任何动静。

　　双手撑着床单坐起身，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穿上鞋子找来一件外袍披在身上后，拿起枕头边的玉佩就轻脚追出门去。

　　沈清轩让他睡下之时，衣着整齐完好，只是坐在床边耐心等待自己合上眼睡着。

　　如此柏白就知道沈清轩晚上是有事要出去一趟。

　　这本来没什么的，但自怀疑的丝缕念头驻扎在心上后，柏白就越觉得关于自己，沈清轩还瞒了什么。

　　总觉得关于梦，关于那怪物，沈清轩是知道的。

　　总觉得并不是一句简单的“只是梦而已”就轻易放下。睡不着，想跟过去看看能不能知晓些什么。

　　可是当柏白轻手轻脚追着出了溟皓阁的院子，却是发现早已不见了沈清轩的身影。

　　“不见了……”柏白低低呢喃着，晚风吹着鬓边的发丝拂过脸颊，痒意不及凉感，柏白蹲下身坐在地上双手环保住并拢的双膝。

　　“呐，你在吗？”

　　柏白轻声言语，试图唤得那自称在自己心脏的怪物的回应。

　　晚风仍在绵延吹来，将披在身后的散乱墨发飘乱，在冷白月光下泛着莹莹白光。柏白将下巴枕在双臂上，静静等待不知有没有的回答。

　　良久，这凉风终于停下，发丝也终于暂时停止去挠痒柏白的脸。

　　“嗯，在。”

　　这话语宛若就在耳内响起，声音如同梦境里所听到的一样。

　　晚风再度重起，拂过耳边带起低低的风声，好似方才听到的声音只是一个幻听。

　　但柏白清楚知道，这并不是幻听：“原来……你是真的存在啊。”

　　竟果真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