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好东西”，话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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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微亮时，下了一小阵子的细雨，细细绵绵的混合着水气，倒像是下雾。
差不多到了巳时中，小雨停歇乌云散去，太阳光散下，天朗气清柔风舒然。
午时初。
柏白脚踩着还带着湿润的石板小路，与沈清轩肩并肩走着。
来到溟皓阁已有一段时日，柏白也少了一些初到这里时的拘谨，路上遇到经过的弟子时，还能笑着回应着他们的问好。
但面对他们对自己的躬身行礼，还是会有些不适应。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柏白抬手对着刚刚经过的两名弟子摆了摆手打了下招呼后，侧头看向身边的沈清轩。
“药阁。”沈清轩闻言，简单回应的同时伸手拉了一下柏白的右手腕，使其避免被小道旁花树垂下的树枝刮到。
柏白从刚才那句话开始就一直是侧着头的状态，沈清轩抬手拉过他手腕的力道虽很轻却是有着一个很明显的朝外方向。
顺着这力道的方向向沈清轩移了一小步之后，柏白都不知道刚才，正巧有一树枝以一个很近的距离，从他的耳廓过去。
所以柏白还以为沈清轩这是要牵他，遂很自然的在沈清轩放开他手腕的同时，转过手掌，小小的手钻进沈清轩较之他还要大稍许的手掌之中，握住。
“那这一次，我们是要直接在那里吃午饭吗？”
柏白这才转正头将视线投向前方的路，除了初来溟皓阁的那几天以外，之后基本上都是有人将做好的饭菜专门送到竹榭阁里的。
而这一次去药阁，还是这个时间点，柏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吃饭。
一想到吃饭，柏白又莫名觉得有些饿了。空着的左手抬起，摸了下肚子。唔，柏白抿了下唇，是平的。
在柏白身旁的沈清轩自是注意到了柏白接二连三毫不遮掩的小动作，心底几下好笑，右手五指收紧也回握住柏白的手：“嗯。”
“昨日才和你一起在青满镇里，又买了很多食材。昨夜里回来得较晚也就没去，现在去的话，刚好就可以直接在那里解决你今日的午膳。”
“哦。”柏白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随后还不禁悄悄舔了下唇角，饿，走快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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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阁主，公子。”
一进入药阁，浓郁却并不刺鼻的药香味扑面而来的同时，一声声招呼陆续传入柏白的耳朵里。
沈清轩只沉默着微点下头以示回应，牵着柏白继续往前走着。
而相对沈清轩的冷清，柏白倒是热情得多，边走着边抬起空着的左手慢慢回应招呼着：“你们好。”
待沈清轩领着柏白再一次来到药阁大厅一旁的小室里坐下后，便吩咐着因令跟着过来的一位药阁弟子：“备一些食膳，像之前一样清淡一些就好。”
“是。”这位弟子得令，心道一声果然后便抱拳准备退下的时又听到沈清轩的话。
“还有，这个拿去，给那些做菜的人就好”，说着，沈清轩从怀中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面前的药阁弟子，“没事了，退下吧。”
“是。”
弟子抬手接过，再一次抱拳后就转身走出了小室。其实自少阁主带着公子一起出现在药阁之时，在此看见他们的弟子基本上都大致猜到，少阁主怕是又带着公子来这用膳了。
这位弟子往“厨房”方向行走的时候掂了掂手中的储物袋，既然是让他传送给“做菜的人”，这里面怕不是装着的，又是像上一回一样一大堆的凡间普通食材。
至于他为何要在心底特意强调一下“厨房”和“做菜的人”，因为这厨房的前身是一间炼药房，而这做菜的人，就是负责炼药的弟子。
自一月前少阁主领着公子来到这里后，药阁这才有了厨房和做菜这两个词。
关于为何溟皓阁中就只有药阁中的弟子，还保持着所谓凡间一日三餐的习惯，因为阁中弟子基本上都会将炼废了的药渣，全部吃掉。
药阁内培养出的灵株，即便被炼废都会还蕴藏着不少的灵气。本是可以直接吸收的就好，可掌管着药阁的长老，却偏偏不走寻常路。
最开始关于吃掉炼废药渣的事情，是长老用来惩罚因各种失误而导致炼药失败的弟子的手段。
炼废的药渣并不会有什么毒，吃下去倒是也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那味道，能深深苦麻整条舌头。
比干嚼树皮还要苦上上万千倍！
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整人更合适。
长老却是对此越来越来劲，自那之后，眼睛四处巡逻，揪出会失误犯点小错的弟子。
药田中除草时不小心误拔了一棵灵株幼苗的弟子，背心法和背药理时嘴快或者嘴慢背岔的弟子……都会被抓来吃药渣。
久而久之，药阁中的弟子就对“苦不堪言”的药渣无感了，甚至是有不怕长老的年幼弟子还特意跑到长老面前，主动吃给他老人家看。
再之后到了一月前少阁主突然带着公子造访药阁后，虽然有一间炼药室变成了堆满了凡间食材的厨房，但阁中弟子却是意外的发现并做出了油炸药渣，水煮药渣，水蒸药渣等新样式。
之后，还有人特意将各种样式的药渣装盘送到长老那里去，把他老人家的脸气得一黑一绿的好不精彩。
是以自此以后，药阁中的弟子都对少阁主的道侣柏白小公子更加尊敬，甚至是多了几分亲切感。
他们可算是在总是被长老捉弄的道路上扳回了一局！
思及此，这位思绪已经飘远半会的弟子一下回神，脚下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快点，别让公子等久了。
于此同时，小室这边。
方才一直在被自己阁中弟子絮叨调侃的药阁长老，此刻又掐着时间点出现在了沈清轩和柏白二人面前。
“长老。”沈清轩起身，对着身为长辈的来者行一礼。
“都说多少次了，到我这里就少理会这些七七八八的礼节了。”老者面上立刻表露出不乐意的情绪，拍着沈清轩肩膀的手还用上了些力气。
然而沈清轩仍是站得很稳，身体并未随着这力道而动弹。
“长老好。”柏白也跟着沈清轩一起从凳子上站起来，暗暗清了下嗓子后叫了一声。
“哎哎哎，好。”长老一下将手从沈清轩的肩膀上收回，转脸就凑到柏白面前，脸上因老态而形成的邹文，又因笑而堆得更为显眼了。
莫名被差别对待的沈清轩：“……”
突然被热情对待的柏白，陪笑：“……”
等沈清轩吩咐下去的弟子做好饭菜并送过来还需要再等上一小会的时间。
三个人围着一张四方红木桌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确切的说，多半是长老主动出言拉着柏白搭话，而沈清轩则是坐在柏白旁边，时不时地“嗯”，“是”，“否”。
然而这几声“嗯”，还是柏白好几次一时间应对不了长老的问话时，转头向沈清轩眼神求助，才开口简简单单地替柏白应付了。
再一小半会，沈清轩似是忽而想起了什么，微低下头抬手又从怀中找出一个储物袋。
昨日买好很多东西后，和柏白在准备走出青满镇的路上时，又在街边见到了几家卖鱼的摊贩。
那时，一开始沈清轩并未留意于此。但也注意到柏白走路时看了几眼后，认为柏白想要，就干脆把那些摊贩的鱼全买下来了。
由于数量稍多，将鱼杀了处理好后再带走怕是不好保存，且时间稍久也是会不新鲜。
所以，他就连摊贩用来装活鱼的水缸，也一并买下来了。
再者，为了分开不同于其他食材的活物——鱼，沈清轩只得拿出另一个没用过的储物袋，将这些装满鱼的鱼缸一并收进其中。
这样一来，装着各种凡间食材的储物袋，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像上次一样将各种普通食材交给一位弟子送去后，沈清轩一时间忘了身上还带着一个装着活物的储物袋。
沈清轩看了看手中的储物袋，再抬眼看向仍在被张来搭话的柏白，想了想还是从桌边站起身：“我先离开一会。长老，还请替我看好柏白。”
“小问题，去吧去吧。”
长老闻言，随手摆了摆，示意沈清轩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就快去。
原本只是很平常的回应话语，然却长老的神情和语气里，带上了有些明显的催促。
似是想要让沈清轩要走赶紧走。
“……”
沈清轩眼睑半脸并未在意长老的态度变化，或者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视线转移，对上柏白疑问的眼睛：“一件小事，我很快回来。”
“嗯。”
点头应着后，柏白就这么看着沈清轩转身跨出了小室的门槛，浅青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哎，可算是逮到机会了！”
长老一看沈清轩已经完全离开小室走得稍远些后，还觉得不太放心，特意从桌旁跳起来跑到门边往外瞅了瞅。
“刚才我还想着要怎么从柏白身边支开这小子，没想到人还直接自己走开了。”
随后，确定人确实走远了后，长老一下从门边转过身看向柏白，头顶上插着的一根泛黄的茅草也随着动作上下晃动着：“天助我也！”
见这情况，柏白不禁干笑了几下，长老刚才的话他可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落下。
支开沈清轩？
柏白下意识想到并说出：“长老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我说吗？”
“就是这么一个理”，长老点头，边说着边重新走回桌边到柏白面前站着，接着低下头，右手伸进挂在自己腰间的一个小布袋子翻找着，“我有一些好东西要给你。”
“好东西？”闻言，柏白疑惑喃喃着。是什么好东西要特意避开沈清轩来单独给他啊？
“是啊，好东西。”
说着，长老终于从他那袋子中翻找出了想要给柏白的好东西——几本书。
“书？”柏白坐在桌边仰着头，看着长老神神秘秘的将这几本书摆在他桌面上。
“选一本拿走吧”，长老催促着柏白，不时还往小室的门处瞟了几眼，颇得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快些，不然清轩就要回来了。”
闻言，柏白虽不知长老具体在急什么又为什么急，倒也听话的低下头，视线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几本书的书封上来回扫了几转。
最后，柏白还是随意地抬手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本：“那，就这个吧。”
“行。”见柏白终于选走了一本，长老将注意力从门处收回大半，动作迅速地将桌面上其他的书本全部收好。
待将手中的东西完全收着藏好之后，长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还见着柏白还傻愣愣的拿着一本书看着他，才刚松下去的神经又提了起来。
“哎你也快收好，别让你那清轩见着了。”
“为什么？”柏白更加疑惑了，说是给他好东西，却是要让他也藏着。
“先别问为什么，那这回去后悄悄看。总之，就是不能让你的沈清轩看见，更不能让他知道这是我给你的。”
长老见柏白还是懵懵不知所云的状态，也不好详细解释什么，只得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让柏白更加摸不着头脑的话。
“哦，好吧。”
柏白本还想问些什么，但想着这是长辈说了连续两次的要求，稍低着头看向手中书本，想着藏在的哪的同时，手指无意识地翻开了书本。
书页里又很多图画，花草树木，人类鸟兽都画得栩栩如生。只是这些图画旁还有这几排工整的小字。
柏白：？
“长老”，柏白皱了下眉，犹豫了几瞬还是抬头看向长老，略显苦恼地说道，“我，我不识字，这您让我一个人偷偷地看我也看不懂啊。”
“……”长老表情一僵。
“要不……”柏白眼珠子转了一下，迟疑道，“我找其他人帮忙，念给我听？”
“别别别！”长老被柏白接而连三的话给吓得心脏都给猛跳了几下，赶忙上前一步，抬手就捂住了柏白的嘴，生怕他再说出其他能将他吓个半死的话，“你可别再说话了。”
他特意避开沈清轩塞给柏白的书，是他前段时间去求避华珠时，顺便从民间搜罗来的话本啊！
内容还是比较露骨的那种。
要是被沈清轩知道他给柏白这种东西，还让柏白去请求阁中弟子念来听。后果……
嘶，不敢想象！
他活了这么久怕的人没几个，却对沈清轩这个小辈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别看沈清轩平时对于长辈都是保持着尊敬守礼的模样，但作为少阁主的他，在对方有错在先的前提下，如果真的与阁中任何一位长老发生了误会摩擦，那浑身散发出的冷气，冻都能冻死人。
随着沈清轩身持着溟皓阁少阁主的身份在阁中立足已久，这不示弱的傲然冷气以及强硬高深的修为，倒是给了阁中不服气暗中作对的其他长老一个威慑。
他沈清轩才是溟皓阁的少阁主，溟皓阁下一任掌权人是他！
虽然因为沈清轩从小和他比较亲近，药阁长老对沈清轩心情不顺时随身携带的冷气凌傲还是印象深刻。
本来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如若是与那冷气直接对上，药阁长老还是会有些招架不住的。
因为，沈清轩的修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高过阁中的大部分长老，其中，就包括他。
修为的压制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知道沈清轩不会气到用修为来压制他的地步。但如果真的闹大了，可保不准会发生什么其他不太好的事情。
“唔……”柏白抬手想扳开捂住了他口鼻的手，手中的书本一下拿不稳，从指尖滑下在膝盖上滚了一下后又啪的一声落在脚边。
捂太紧，快不能呼吸了。
“哇，抱歉抱歉！”长老也是一下就注意到柏白已经憋红了的脸和眼角，赶忙松开捂住了柏白口鼻的手。
而柏白，则是在口鼻终于得到解放之际，立刻闭上眼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还因为动作太急导致呛到咳了几下。
“咳，咳咳咳！”柏白侧坐着身体一手枕在桌上，另一只手去擦眼角被呛出来的些许水光。
“柏白？”
谁料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冷清嗓音，打断了长老原本想要伸手向前去拍柏白后背的动作。
沈清轩快步从小室门口走到柏白身边，拉过人到靠近拍着柏白的背帮着人顺下气后，侧头，一双澈明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一旁的长老，眼底带着很明显的审视。
他这才离开了半会，柏白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咳”，长老一阵心虚，转过头避开沈清轩的视线，清了下嗓子解释道，“他这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
刚顺下气的柏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事实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吸气太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般理由措辞，沈清轩心下存疑，蹙了下眉头收回视线转向柏白：“真的？”
柏白咬了下唇，眼睛悄悄瞟了一眼一旁不远处的长老，却是正巧瞧见其人向他使了好几个眼神。
“……”犹豫了下，柏白还是点头，“嗯。”
但是被口水呛到什么的，还是觉得有些丢人。可长老的投向他求救的眼神又不好回绝，柏白也只得硬着头皮点头承认。
然而长老与柏白之间方才的小动作小猫腻，却是没能逃过沈清轩敏锐的眼睛。
沈清轩一双眼睑稍敛，抬手轻抚过柏白眼睫上残余的湿润后，再次将视线转向另一边明显神情一松的长老，薄唇微启，语调稍稍拉长。
“是，吗？”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长老却是听得头皮一麻：“是啊。你没听见你那小道侣都亲口承认了吗？”
沈清轩不予置否，可随后，眼角余光瞥见落在柏白脚边的包着书皮的书：“这又是？”
“啊，这个。”柏白顺着沈清轩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就看到了那本，长老明言说不许沈清轩看到的书！
这般想着，柏白赶忙上前一步蹲下将书捡起，站起身向前再走了好几步才转过身，双手背着，将书本藏在身后。
“柏白？”沈清轩看着柏白突然一系列慌张的动作，再注意到柏白面上明显躲避他的神情。
显然，柏白在防着他，目的还是为了不让他注意到那被柏白掩耳盗铃般放在背后的书。
而另一边的，药阁长老则是心上下起了六月寒雪，透透的凉。
柏白啊，你这不是更引得沈清轩的注意了吗！
完了，他完了！
这个时候，看着情况不妙的长老，就想瞅着机会偷偷溜走。
可却是没能料到，当长老才趁着沈清轩和柏白对持的时候轻手轻脚挪到门边时，却是发现门上不知何时被沈清轩设下了结界。
还是高强度的结界。
强到他破不了。
“长老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沈清轩的视线一直在面前几步远的柏白身上，说话间将刚刚抬起，食指指向门口的手放下。
落袖间，指间的丝缕青蓝色灵气渐渐消散。
“我与柏白二人难得过来一趟，长老何不再聊一会，待尽兴了再走也不迟。如此，张老认为，清轩此番提议，可好？”
“……”
长老语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不好吗？
面上堆起难以言喻的不正常微笑，转身：“好，当然好啊。”
长老退路已被堵死，沈清轩收回分出去的一点心神，抬眼，直视面前不停瞟向长老面露纠结的柏白。
心虚，紧张，担心。
各种藏不住的情绪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将长老的不对劲暴露得彻彻底底。
是以，那本被柏白藏在身后的书，有问题。
柏白看着沈清轩如往常一般平静的模样，再看看一旁皮笑肉不笑的长老，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过来”，面对柏白，沈清轩放缓了语气，完全不同于方才对长老话语里暗藏的威胁，“一会饭菜就做好送过来了，先过来坐好。”
闻言，柏白再细细看了几眼沈清轩的神情，面对他一如往常的平静温和，眨了两下眼睛犹豫磨蹭着。
过去的话，沈清轩就看到书了。
但沈清轩的话却是对柏白起了诱惑力。从来的路上，柏白就已经感到有些饿了，现下沈清轩叫他过去坐下准备吃饭，心下狠狠地动摇。
吃饭，藏书。两个选择间不停摆动。
最终，柏白还是很没出息的选择了吃饭，乖乖几步上前，到桌边坐下。
手上的书也由背后转移到了桌面上放着，完完全全暴露在沈清轩的目光之下。
反正沈清轩这么温柔好说话，肯定不会说长老什么的。
如若此刻长老知晓了柏白心中所想，必定苦笑：那只是唯独对你这样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好东西”，话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