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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心口钝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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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有些尴尬。
然而专注于吃饭的柏白,却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沈清轩坐在一旁,一边给柏白夹菜的同时,一手随意翻了翻被柏白放在一旁的书。
而坐在另一边被迫“陪聊”的长老,则是一手枕在桌面上撑着下巴,侧着头看向别处。似是只要不去特别注意去看,就不会被沈清轩的漠然冷气所击到。
“嗯,还有心包了书皮。”沈清轩忽而冷不丁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激得坐在桌子对面边上的长老头皮一麻。
说话间,沈清轩指尖挑开了书皮,朴素的表面被揭开,暴露出原本书封艳丽的颜色,以及题在书封上的一个尤为艳俗的名字——
书生与狐妖娇妻的二三事。
“长老怎么突然来了兴致……”沈清轩顿了一下,在柏白闻声抬眼看向这本书之际,手掌附上将书皮再次合上,完完全全遮挡住书封上鲜艳的颜色以及艳俗的书名。
“嗯?”柏白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就看见沈清轩的一只手掌实实压在书上。
“这书……”已经半饱的柏白,才注意到那本原先被他放在桌上另一边离沈清轩较远位置的书,不知在什么时候,移到了沈清轩的手心下。
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长老想问怎么办。
柏白却是见着其人此刻正歪着头看着别处,一副放弃挣扎的颓丧模样。
就连那根插在头发里的茅草,好似也与长老通了灵,叶片向下垂着,有了枯萎的趋势。
柏白:“……”长老你还好吗?
“没事”,沈清轩轻摇了下头,将手从书上收回,“吃好了?”
“没,没。”闻声,柏白又低下头扒了一口饭,随后侧头,往沈清轩的脸看了好几眼。面色平静没有其他情绪,也没有很凶啊,所以长老为什么摆着这么郁闷的姿态?
又是一阵安静。很快柏白就吃饱喝足,等沈清轩传唤来两位弟子将桌上吃剩下的菜盘子收拾下去后,柏白坐在凳子上休息消食一会后,就准备和沈清轩一起离开药阁。
然而沈清轩并不着急着回去,反而拍了拍柏白的肩膀:“我还有话要和长老谈谈,你先去门外等我片刻。”
闻言,柏白站在一旁迟疑了一下。和长老谈话?下意识地往仍坐在桌边,从方才起就开始沉默一动不动的长老。
视线稍移,再看向还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可是,书……”
沈清轩顺着柏白的视线,侧身淡漠地瞥了眼桌上的书本:“无碍,等谈完了我一并带出来就好。”
话又被沈清轩接满找不到插缝的空隙,柏白也死了独自将长老给自己的书从沈清轩眼皮子底下带走的心思,只得简单“哦”了一声后,脚下几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小室。
现下小室内,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了沈清轩和长老二人。
互相对峙,大眼瞪小眼。
沈清轩眼睑微敛看向桌上的那本被伪装得很好的民间话本,脚下两三步就走到桌边,抬手,指尖按住书,使力将书推至长老面前。
“长老怎么突然来了兴致”,沈清轩收回了手,挥袖间灵气缭绕,将包裹着书的书皮尽数碎开,使这本书真正的模样强硬摆在长老眼前,随后,终是将之前就还未说完的话补完,“想要私下里给柏白看这种东西?”
“……”
如今直接的证据就摆在眼前,长老也不好死皮赖脸说这本书不是他带过来,并趁着沈清轩不在悄悄塞给柏白。
不过一想起柏白,就会想到这人字还认不全的事实。
真是,更头疼了!
“唉……”长老不知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面对沈清轩明显打算一问到底的当前状况,哀声长叹,摆出一副苦难愁深的哀怨表情,“我可是我的一番苦心啊。”
“哦?”沈清轩挑眉,“那还可真是,麻烦您了。”
得,这连尊称都用上了。
长老一下扯不出其他的搪塞敷衍的理由来应付沈清轩,索性僵硬地转移话题:“关于宋眳的事,有些眉头了。”
氛围一下因一句话由僵持急转为严肃。
沈清轩眼中带着的审视散去,眉宇紧蹙眼含冷霜,亦做在桌前正色道:“如何?”
长老见沈清轩果然一下就将注意力转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亦是摆正了态度凝色道:“他啊,昨日才领了任务离开了溟皓阁。”
“而且,这人前几日层托人到我药阁这求了一瓶愈雪苓。正巧,求药的那一天,就是你斩断魔息的第二天。”
“愈雪苓”,沈清轩重复了一遍这灵药的名字,了然,“治疗内伤的药物。”
这样一来,似是有什么事,能联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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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白坐在药阁大院里,一双眼睛新奇地看着在他面前摆弄术法的弟子们。
各色的灵力带着各种不认识的药草悬在半空中,柏白虽知道在溟皓阁中的人除了他以外,各个都身怀灵力修为,术法花样繁多且厉害强大。但是,每一次近距离地看见修者使用术法,还是会感到很新奇。
就在不久前沈清轩让柏白先到门外等他后,柏白原本先是无聊地蹲着等。可随后不过半会就被前面大院那边的动静吸引去了注意力。
起身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群身着药阁服饰的弟子围在大院内,熙熙攘攘喧闹着。
而这些围在这的一些弟子看见柏白过来,也立刻去寻了一张软凳子,好让柏白坐下慢慢看。
如此热情柏白也不好拒绝,便就着大家伙搬来的凳子坐下了。
由于坐着的位置是一排围观人最前面中央的位置,柏白能将前面几人围着几个正燃着火的小炉子前,挥手运起灵力带动周旁药草的一系列操作,尽收眼底。
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这是在具体做什么,但柏白仍是对这些人能随意使用灵力的潇洒模样深深向往。
要是……
柏白眼中向往的光芒更甚,心绪翻涌。要是能有一天,他也能想眼前这些人,像沈清轩一样,能手执长剑肆意逍遥就好了。
不过,柏白眼中的光芒再度暗淡下来,不过怎么可能呢?
他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知晓清楚吗?
沈清轩。
质若寒松,清俊风华。又是修为高深,身份为溟皓阁的少阁主。
不知为何,忽而想起沈清轩,脑海中浮现出他身影之时,柏白只觉心口处一阵钝痛袭来。似若万千虫蚁撕咬,猝不及防又避无可避。
“哎?”柏白看着手上不知何时染上的灼烫血红,瞪大的眼睛里是浓浓的迷茫,他吐血了?奇怪,不是心口痛吗,怎么血是从嘴里流出啊。
眼皮好重,宛若千钧附着。视线逐渐模糊,呼吸开始急促。
好痛,好痛……
“公子!”
“快来看看,怎么回事。”
“不行啊,脉象并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啊!”
“快!快去通知长老和少阁主!”
耳边起了嗡鸣,却还是能依稀听见周旁弟子吵闹交错又混含着紧张的叫喊声。柏白身体再撑不住,失去重心往后倒去。
意识完全模糊之前,柏白只记得“好痛”这个词。
沈清轩,好痛啊。
柏白想这样说,然却口中尽是仍往外涌的血腥,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柏白和周旁正处于紧张情绪中的弟子都不知晓注意到,在柏白眼睑半脸即将失去意识之际,眼瞳里再一次有了微弱腥红的暗光,却又在眼睛完全合上时的那瞬间,暗淡无光。
与此同时,那一颗串在腰间玉佩流苏之上的避华玉珠,又悄然多了一丝细小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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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处,瀑布之上,朽阡楼。
在大堂矮台处正中央位置软椅上,有一穿着暗色衣袍的八九岁模样的男孩子,手肘枕搭在软椅把手上,下巴靠着手背,靠坐着软椅小憩。
之后,只见这个男孩眼睫轻颤了几下,睁开了双眼。暗黑色的眼瞳寒光流转,莫离眉宇微蹙,抬头坐直身,将原本枕着下巴的右手解放抖了抖。
随后,待手上的轻微麻意散去后,大拇指陆续掐着其余四指算着什么。
不知是算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莫离嘴角一勾,绽开了一个极其不符合孩童的深沉玩味的笑。
放下手,莫离指尖敲着软椅的扶手,出声唤道:“周文承。”
须臾,一个黑色的身影应声出现在大堂之上,面对莫离半跪在矮台之下:“属下在。”
“去,收拾出一间房”,说话间莫离双腿交叠翘起了二郎腿,眼睛微眯,嘴角趣味的笑意仍在:“不久后,会有一个人到这里住上一段不短的时间呢。”
“是”,周文承应下,起身准备按照吩咐退下之际,还是忍不住斟酌着开口问道,“敢问楼主,此人是?”
闻言,莫离捏了捏下巴:“你还不认识。”
“也罢”,莫离看着周文承,卖起了关子,“反正到时候你就认识了。”
“只是到那个时候……”
莫离起身从软椅上跳下,拿过一旁桌上的一杯茶抿了一口,凉茶入喉,冷意顺着喉咙滑下肚子。
微低着头,借着楼内妖火所散发出的幽绿的光,莫离垂着眼睑看着杯中茶水面上,所倒映出的自己的脸。随后,放下茶杯,漫不经心接着方才的话。
“那个时候,你与似若提线木偶般没有感情的他,相处起来该是很融洽的。”
“提线木偶……”周文承低声喃喃着重复了这个词,低着头若有所思。楼主的意思是,不久后,朽阡楼就将除了楼主和他自己以外,再多出一个人?
不过这提线木偶,又是何意?
“行了,下去吧。”见人还在矮台下站着没走,莫离摆了摆手再次吩咐其离开。
“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周文承也不执着于想方设法去刨根问底。如楼主所言,所有疑惑到了那时就会一并解开了。
是以,周文承应了一声便身影一闪,从大堂内消失。
这下,诺达空荡的大堂内,就只剩下了莫离一人。
妖火幽亮,映着莫离的脸颊也染上了浅绿色的光,眼中瞳孔也因这幽光晕上颜色,暗绿深幽,似薄情若冷漠。
“避华玉珠吗?”莫离抬手再次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之后,食指指腹磨挲的茶杯杯沿,幽幽道,“倒是个好东西。不过,没多久就要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