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の乱》濛飏雉朝飞

7、第六章 中村流

　　经过长时间精心备赛，终于到了全日本若手舞踊大会这一天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各大舞踊流和各屋，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

　　五大派自然不必说，藤间流、西川流、坂东流、花柳流、若柳流，各家的宗家、家元、分派，纷纷到齐。

　　市川流、尾上流、音羽流、扇流、吾妻流、飞鸟流、楳茂都流……总而言之，只要是跟歌舞伎界沾边的，也基本上都到了。

　　我站在小染身边，一起跟在宗家二白鹦和家元老染身后，随着鞠躬行礼，趁着各家宗家家元互相打招呼的间隙，小染低声耳语，告诉我这是哪家的家元，那是哪家的宗家。

　　只见远处走来六男一女，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位，步履蹒跚但却精神饱满，远远地便向二白鹦点头示意。

　　趁着对方还没走近，我悄悄向小染问道：“对面这是哪家？”

　　小染把目光一扫，说道：“中村流。”

　　“中村流……”，我略一想，“莫非是刚才打招呼的中村屋？这不是一拨人呀。”

　　小染一笑：“不是啦！中村流是成驹屋的舞踊流派。”

　　原来是成驹屋。

　　还没等我问，小染便悄悄指给我看，“你瞧，中间那位便是中村福助，中村流的宗家。搀着他的，是他儿子中村児太郎，那位女士是中村梅弥，现任中村流家元。她旁边的是中村芝翫，跟家元一起作为中村流的指导，他身后那三个是他儿子。”

　　“哦，哦。”顺着小染的介绍，我答应着挨个认下记住，随口问道：“那他们家这次参赛的是四个儿子？”

　　“他们家今年不参赛吧？児太郎肯定是陪着他爸来的，芝翫作为中村流指导也肯定得跟着来，估计他那三个儿子就是跟着一起来观摩的，他们三个参不参赛不清楚，児太郎反正不参加。”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已经蝉联三次单项冠军了，按照规则今年不能再参赛了。”

　　“单项冠军？什么单项？”

　　“海老反单项冠军，上一次蝉联三届，雄霸十五年这个冠军的，是他爸爸中村福助。”

　　这次答话的是团子，好家伙！突然从我身后冒出来搭话，吓了我和小染一大跳。

　　小染一拍团子脑门，“你小子闷声吓死人是不是？跑哪去了？”

　　团子一脸委屈地看着我……看我也没用。

　　见我不理他，团子才慢悠悠说道：“我还能上哪？还不是跟我叔叔爸爸满世界鞠躬，趁着他们跟中村屋的聊着正欢，我才得空跑过来呢。”

　　小染问道：“那你见着鹤松了么？我们刚才跟中村屋打招呼时，没看见他。”
　　“他呀，去找莟玉了。现在两人可能在藤间流还是尾上流那待着呢。”
　　“原来跟你一样，”我调侃团子，“一个人到处瞎跑。”
　　“我哪是瞎跑啊！这不是看见你们才跑过来嘛。待会还得回去呢！”

　　我们三个人闹得正欢，突然听到老染冲着我们喊：“你们仨！快过来！”

　　原来我们三个原地聊天，二白鹦和老染早就迎过去，跟成驹屋一家攀谈。

　　小染、团子和我应声走过去，总感觉有一股不知来自哪里的眼神盯着我，好像从刚才……对！就是认成驹屋那几位的时候就被盯着了。

　　我抬头仔细一看，不出所料，眼神来自于对面成驹屋的那个小痞子……啊不是，来自于对面成驹屋的児太郎。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眼珠连转都不带转地盯着我。

　　我头皮发麻。

　　作为反击，我就……反盯着他！

　　看谁盯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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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还真盯不过他。

　　小染反应过来，于是一迈腿，横挡在我前面。

　　幸好这孩子长这么高，往我前面一站，正好隔断我和児太郎的对视视线。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听着二白鹦跟福助聊着。

　　“看起来你恢复得越来越好了呢！”
　　“再好也不能陪您演佐倉義民伝了。”
　　“我这岁数再演这戏也够累的了，不过说起来，你说那孩子真会来吗？”
　　“听说他给各屋各流都下了帖，想是势在必得，估计他肯定会来。”
　　“估计这是自前进座之后，歌舞伎界最大的变数吧。”
　　“哎，这孩子要是留在行内没有废业，肯定大放异彩，但也未必能有多大前途。”
　　“是呀，倒不如在舞踊界自创一流，可是他这么大张旗鼓地跟各屋各流叫板，怕也是不能够一帆风顺了。”
　　“想来他当年也是赌着一口气才出走的，如今自立了门户，是一定要先出了这口恶气才算罢休。”

　　二白鹦和福助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他们到底说的是谁呢？

　　“哎呀，我叔叔叫我去跟飞鸟流打招呼呢，小染你也来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团子拉着小染就跑开了。
　　我顺着两人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市川右团次拉着泽泻屋和飞鸟流两边的人互相寒暄。

　　“您就是松本玉子小姐吧？”
　　我心中一噔，回头一看，果然是児太郎。
　　没想到说话还挺温柔的。
　　“是我，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児太郎没有继续说话，又只是一味地盯着我看，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我只能硬着头皮打开话题：“刚才您父亲和小染爷爷说的是谁呢？”
　　児太郎一惊，说道：“您不知道么？这次舞踊大会最大的敌人。”
　　最大的敌人？
　　我这才得空细想，这次大会来的人很多，虽然说大家相互见面打招呼氛围还算不错，但几乎每个人都面带戚色，看似平稳的气流之下不时会露出一丝紧张之气来。

　　“对不起，我……对舞踊界，包括歌舞伎界还不算太熟。”
　　“那就是了，”児太郎抬起头来，向着大会门口望去，“真巧！就是那个人。”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似乎就像是每个人都得到通知一样，纷纷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名身穿和服的男子，立在门口。
　　方才温和从容的氛围一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那种紧张凝结得像低气压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每个人都像是被瞬间冻住，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好像那个人不动，其他人就都不会动。

　　全场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那就是我了。
　　毕竟我不认识那个人，而且压根也没听说过什么最大的敌人。
　　所以作为一枚新人小白，我就可以放松精神，放飞自我地去欣赏那个人的颜值。
　　因为，那个人……真是太帅了！

　　身材修长挺拔，壮硕有力，面庞英气凌厉，五官出众秀美，给人一种十分冷峻之感。

　　此人目光直视前方，似乎直接穿过各处人群，不会落在任何人的身上。

　　“果然还是老样子，目空一切。”児太郎用方才盯着我的眼神，盯着门口的这个人。

　　“您说最大的敌人就是他么？”

　　児太郎点点头。

　　“那他又是谁？”

　　児太郎一时未答，终于松下眼神，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舞踊界新流派，断水流一人，断水宗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