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苑得

5、第 5 章

　　第五章

　　第二天，天际微泛白，薄云浅雾萦绕在城市上方。

　　黎涵笙醒来时，迷迷糊糊地记得昨晚自己亲了纪淮，可……亲完他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不记得，只那接吻时直击心扉的悸动与疯狂，清清楚楚地烙在她的心里。
　　纪淮没有推开她，任她一下又一下地索吻。

　　想到这，黎涵笙羞耻地跺跺脚，一把将被子蒙住脑袋，泄气似的对自己说：“啊啊啊啊啊！黎涵笙！你以后还怎么见纪淮啊！”
　　下一秒，她唰地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灵巧的眼睛转来转去，打量一圈四周，确认纪淮已经走了，她才重新重重倒在床上。
　　她仍沉浸在昨晚做的傻事里无法自拔，关键的是她还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烦躁地抓起手机。
　　微信里静静躺着一条纪淮凌晨十二点发的消息：锅里预约了粥，早上起来记得喝。
　　黎涵笙想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可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她闷闷不乐地退出和纪淮的聊天界面，看到经纪人的消息：笙笙，这几个剧本还不错，你挑挑看。

　　黎涵笙捧起iPad，先随意看了两眼剧名，清一色是青春爱情剧、校园初恋剧，翻来翻去，一部电影吸引了她。
　　片名叫《狙击你》，女主是一个极度缺爱的叛逆女孩儿，辍学抽烟喝酒打架纹身，样样精通，直到后来她遇见了一个和她有着相似遭遇的男孩儿，两人互相拯救治愈的故事。
　　黎涵笙翻开剧本，一页页往下看，津津有味，全然忘了时间，完全沉浸到剧情之中。

　　才看到三分之一，黎涵笙迫不及待告诉经纪人她想演这部电影。
　　经纪人完全没料到她会选这部，劝她再考虑考虑。
　　黎涵笙不想一直被贴着“清纯”“初恋”“甜美”的标签，她向经纪人撒娇：我真的考虑好了，让我试试嘛？英姐。
　　经纪人答应了，让她周末去试镜。
　　黎涵笙欣喜若狂，继续捧着剧本看。

　　看到下午一点，她感觉饿。
　　牙不疼了，胃口自然好，她连吃了两碗纪淮煲的银耳红枣粥。
　　吃完，她才回纪淮的微信：谢谢你，粥很好喝。
　　纪淮问她：牙还疼不疼？
　　黎涵笙：不疼了。
　　纪淮：疼的话要说，后天记得来换药。
　　他笃定这次她的牙再疼也不会和他说。
　　黎涵笙假装乖巧：好的，纪医生。

　　——

　　黎涵笙宅在家看了两天剧本。
　　两天后的下午，黎涵笙在心里万般挣扎后才磨磨唧唧决定出门换药。

　　医院里。
　　黎涵笙惴惴不安地再次躺在牙科椅上，眼珠子紧张地转来转去。
　　纪淮不在，护士小姐姐说他被主任叫去，一会儿就来。

　　护士小姐姐按耐不住八卦的心，旁敲侧击道：“黎小姐，您……和纪医生是好朋友呀？”
　　黎涵笙点头，“对呀。”
　　“你们认识多久啦？”
　　黎涵笙比了个“二”，甜甜地笑，“快二十年啦。”

　　“青梅竹马呀！黎小姐，我很好奇，这么多年您对纪医生……应该不会没动过心吧？”
　　黎涵笙微微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自然不能说动过心，可说没动过，太假，谁有本事对他不动心？

　　正巧，纪淮回来了。
　　黎涵笙连忙把问题甩给他，对护士小姐姐笑道：“纪医生来啦，要不你问他吧！”
　　纪淮听见了，顺口问：“问我什么？”

　　护士小姐姐哪敢问，黎涵笙把问题告诉他：“小姐姐问，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动过心么？”
　　纪淮弯腰，从抽屉拿出一副橡胶手套，边撕开边向她走来，见黎涵笙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他点点头，坦率又直白：“有。”

　　这回，黎涵笙愣住了，她尴尬地扬起笑容，瞅了眼吃到瓜而掩不住惊讶的护士小姐姐，她忙圆场道：“咳咳！纪淮哥哥你又开玩笑！”
　　纪淮挑眉，不置可否。

　　说话时，黎涵笙的目光自然落在纪淮身上，从她的角度，清楚看到他的下唇有被咬过的痕迹，红红的，清晰可见，她瞬间想起那天晚上……
　　难、难道是她咬的？

　　纪淮见她盯着自己的伤口发呆，他戴上口罩，轻轻笑着，告诉她：“前两天被狗咬了。”
　　前两天……被狗……咬？
　　黎涵笙不爽地抿起嘴，说谁是狗呢！

　　护士小姐姐在，她不能反驳，只能假装关心：“喔，疼么？”
　　纪淮坐下，点头，若有其事：“疼，我家狗狗还小，不听话。”
　　黎涵笙狠狠瞥他一眼，谁是你家狗狗！

　　黎涵笙不服道：“我觉得它挺乖的呀。”
　　纪淮笑，笑里莫名宠溺，“喔，她在别人面前和我面前不太一样。”他戴好手套，拆开器械盒，给她戴上一次性围巾，熟练地打好结，声音里含着笑：“别人都说她乖，但在我面前，才是最真实的她。”

　　他边说，边让她张嘴，牙镜抵在她的舌，她说不了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有他们听得懂这番对话。
　　也只有他，是最懂她。

　　——

　　二十分钟后，药换好了。
　　纪淮只问了她几个常规的问题，没提那天晚上的事，黎涵笙总算是松了口气。

　　“上次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纪淮在整理仪器，目不斜视地问她。

　　“啊？”黎涵笙本想溜走的，余光看到护士小姐姐投来暧昧的目光，拒绝他似乎不太合适，不如直爽道：“喔……好啊……你想吃什么？”
　　“沙茶面。”
　　“好。”

　　他们去的是以前常去的一家沙茶面，离家两条街，从前吃饱了饭都还能再吃上一碗他家的面。
　　正是饭点，店里热闹的很。
　　黎涵笙一直都挺喜欢这样真实的烟火气。

　　他们坐在最里面，黎涵笙背对着其他客人。
　　她的表情明显有些不高兴，因为纪淮不让她点油炸的配料，醋肉、油条、五香卷，全是她的最爱！却全被纪淮制止！
　　她怨怨地看着他，最可恶的是，他自己点了这几样！
　　黎涵笙想想就生气。

　　老板端面来，香喷喷的沙茶酱香飘入鼻尖。
　　“谢谢老板！”黎涵笙迫不及待吸溜一口，面条裹着满满浓郁的沙茶酱汁，香甜留味、花生酱香回味无穷。
　　纪淮夹着一块醋肉，伸到她面前，黎涵笙了然，他是要和她“干杯”，这个属于他们的小小饭前仪式。
　　黎涵笙馋那块醋肉，她不爽地夹了片自己碗里的白菜，与他的筷子相碰，随后将白菜狠狠塞进嘴里。

　　纪淮扬起笑，不紧不慢地吃了那块醋肉，“等你牙好了就可以吃了。”
　　黎涵笙嘟起嘴，毫无力度地“控诉”他：“你就是故意的！”

　　纪淮不与她争辩，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一只小河豚，他转移话题：“关于那天晚上，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黎涵笙拿筷子的手顿住，她抬起头，盯着他清亮平静的眸，装傻道：“没有。”
　　“那我有。”他放下筷子，两手交叠，就这样看着她，似要将她看透。

　　“咳咳咳——”闻言，黎涵笙咕噜一下将嘴里的热汤吞下去，咽得太急，成功被汤呛到。
　　纪淮递纸给她，耐心地等，等她平静了，继续问道：“觉得对不起我？”
　　那晚，她不听地向他说“对不起”，听得他心都化了。

　　黎涵笙没说话，等他说。
　　他又开口问：“所以，亲我是你道歉的方式？”
　　“咳——”
　　黎涵笙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她垂下眸子，“我不记得了……”
　　他笑，似乎料到她会这样说，他颇有几分无奈地问：“真不打算负责了？”
　　她那晚说的，喝醉就不用对做过的事负责。
　　黎涵笙嘟嘟嘴，好像她欺负了他一样，她含糊地应了句：“那你要我怎么负责嘛？”
　　……难不成让他亲回来？

　　“告诉我。”他盯着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为什么不开心？”
　　黎涵笙的声音愈说愈小：“别问了，求求你，纪淮……”

　　“我只是不希望你不开心。”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终究不忍心逼她，他向她解释道：“你不应该不开心的，笙笙。”
　　她应该永远快乐、永远天真，永远是他心里的那个女孩儿。

　　一句话，瞬间戳中她的泪点，她红了眼眶。
　　“对不起，我不问了。”纪淮知道是他太着急了，他夹了块醋肉，放到她的碗里，“分你一块肉。”
　　黎涵笙看着她垂涎已久的醋肉静静躺在自己的碗里，她破涕为笑，红着双眼，展开笑意，小声嘀咕：“你好讨厌……”

　　黎涵笙不想继续那个话题，她想到明天的试镜，抬头问他：“我明天可以抽烟吗？试镜的时候可能需要抽一两根。”
　　“可以，不要抽太多，虽然牙齿的炎症差不多消了，但也有可能复发，你还是要注意饮食。”
　　“好。”

　　纪淮盯着她，她底子好，皮肤白，在灯光下娇小的脸蛋显得更加白皙水灵，眼睛红红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像他欺负她了似的。
　　他问她：“谁教你抽的烟？”
　　她不假思索：“我自己。”

　　的确是她自己瞎学的，他出国的那一年，她思念成疾，无比留恋他身上浅浅淡淡的烟草味，于是想他的时候就抽一根，一开始常常呛到自己，后来慢慢才学会。沉浸在与他身上相似的烟草味里，似乎离他就没那么远。
　　当然，她不会告诉他这些。

　　“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烟味。”
　　“人是会变的，纪淮。”
　　“你真的变化挺大，笙笙。”
　　“让你失望了。”
　　“怎么会，我很高兴，能看见最真实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