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苑得

3、第 3 章

　　第三章

　　整齐划一的昏黄路灯在身侧一闪而过。咸咸的海风灌进车里，吹乱了黎涵笙的长发。
　　车里，谁也没说话。只有浅浅的钢琴曲伴奏。

　　先打破沉默的，是黎涵笙的电话，林垚垚打来的。
　　她接起来，“喂？垚垚？”
　　……

　　三分钟后，黎涵笙了解情况，冲着电话那头火急火燎道：“好，我知道了。你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到，你别着急。”
　　挂了电话，黎涵笙转头问纪淮：“你可以送我去这个派出所吗？”
　　“好。”纪淮打开导航，掉头，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黎涵笙很是着急，“是垚垚，她男朋友出轨，被她抓到了，她生气，打了她男朋友，现在人在派出所。”
　　纪淮大致了解，他安抚道：“你别急，这里过去十分钟就能到。”
　　“我不是着急，我是生气。垚垚和她男朋友在一起三年了，他居然这么对她！你们男人怎么都……”黎涵笙顿住，意识到自己差点连纪淮也一起骂，她向来不喜欢一概而论，却在气头上成了自己讨厌的人，她看着他，语气柔和不少：“对不起，我太生气了。”

　　“没事。”他笑，告诉她，她前面的储物箱里有矿泉水，“喝点水，消消气。”
　　“谢谢。”
　　她消不了气，越想越气。

　　——

　　车子停在派出所门前。
　　黎涵笙戴上口罩，正要打开车门，手臂被纪淮拉住。
　　“等等，”说着，他从后座拿出一顶黑色棒球帽，他按着帽沿，轻戴在她的头上，“戴着，别被别人认出来。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谢谢。”黎涵笙盯着他清亮的眸子，气冲冲的情绪瞬间得到了安抚。

　　她下车，正巧碰见渣男和他的新欢，她走上前，叫住渣男：“谢成宏！王八蛋！”
　　她走到他们面前，抬起手，一个巴掌就要落下，手臂却被旁边的女人抓住。
　　“你干什么？！”女人问她。
　　黎涵笙甩开女人的手，改为食指指着谢成宏，“谢成宏，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也请你别再出现在垚垚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出完气，黎涵笙的视线移到女人的脸上，“还有你，小妹妹，别太得瑟了，今天你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到这个男人，明天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失去他，谢谢你，让我闺蜜看清了这个狗男人。”
　　“对不起……”谢成宏诚恳地说。
　　黎涵笙迈上楼梯，与他们擦肩而过，“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滚吧。”

　　车里的纪淮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的手还按在门把上，是方才见黎涵笙要打人，他下意识想下车。
　　他的意识里，下车不是为了阻止她打人，是想保护她，防止对方还手。

　　这次见面，他好像重新认识了她。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儿，没想到骂起人来一点儿也不输气势。
　　眼前的她，比从前还要吸引人。

　　——

　　黎涵笙接林垚垚出来，林垚垚心情平静了，也看开了，她靠在黎涵笙的肩头，“笙笙，今晚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黎涵笙摸摸她的脑袋，“当然了，今晚去我家，我请你喝酒。”

　　走到派出所门口，林垚垚看到车里的纪淮，第一眼没认出是他，只觉得：“你这新司机挺帅的嘛。”
　　黎涵笙闻言，狡猾地笑起来，“你喜欢？送你。”
　　林垚垚多瞧了几眼，觉得眼熟，终于认出他，“等等，他是纪淮……？！他怎么会……”
　　黎涵笙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说来话长，回去再和你解释。”

　　黎涵笙和林垚垚坐在后座，黎涵笙抽了几张纸给她，“擦擦脸，手有没有打疼？”
　　“痛死了，但还挺爽。”林垚垚身体前倾，靠向驾驶座，和纪淮打招呼，“纪淮，不好意思啊，这么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让你看到这种事。”
　　纪淮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她们，“没事，我能理解。”
　　在国外这些年，对这类事早就见怪不怪。

　　“是嘛……”林垚垚瞬间起了劲，“我跟你们说啊，我今天……”
　　一路上，林垚垚都在讲她今晚的“光辉”事迹，黎涵笙听得津津有味，纪淮偶尔跟着笑笑。

　　到公寓楼下，林垚垚依旧滔滔不绝：“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那渣男的表情有多精彩！”
　　黎涵笙笑着打断她：“垚垚，到家啦，我们先回家，剩下的慢慢讲。”
　　“好。”林垚垚拍拍前座椅背，“今天麻烦你啦纪淮。”
　　“不麻烦。”纪淮说。

　　林垚垚先下了车，黎涵笙摘下头上的帽子，轻轻拍了两下，还给纪淮，“谢谢你的帽子，还有，今天晚上也谢谢你啦。”
　　纪淮收好帽子，转身看着她黑亮灵气的眼睛，似乎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最终只是嘱咐道：“你不能喝酒，别忘了。”
　　黎涵笙的确是有借酒消愁的打算，她吐吐舌头，咬着舌尖对他笑，满脸诚恳道：“好的，谢谢纪医生。”

　　然而——
　　一回到家，黎涵笙就把纪淮的话抛之脑后。她光着脚丫冲进厨房翻箱倒柜，几分钟后，捧着一大堆啤酒和零食出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仿佛昭告天下：“来！垚垚宝贝！今晚不醉不睡！”

　　——

　　不听医嘱的下场就是——牙疼。
　　很疼、非常疼。
　　黎涵笙是被疼醒的，她在床上翻来滚去，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打给纪淮。
　　“喂，纪淮。我的牙好疼……”
　　疼得她泪眼汪汪，说话时也不敢用力，只能软绵绵地说。

　　纪淮那头迟疑了会，喊她：“涵笙？”
　　“是我。”
　　“你昨晚抽烟喝酒？还是吃辛辣的食物了？”
　　黎涵笙的声音莫名带着撒娇的意味，她小小声地告诉他：“都、都有……”
　　不但喝酒抽烟，后来还点了一份麻辣小龙虾。

　　纪淮似乎料到这般，他轻叹一口气，低声说她：“活该——”

　　——

　　上午十一点，被说活该的某人，准时出现在了医院。
　　前台小姐姐认得黎涵笙，“黎小姐，您怎么来啦，今天不是您的复诊时间。”
　　黎涵笙点点头，“我约了纪医生。”
　　前台小姐姐拿起电话，“您稍等，我问一下。”

　　电话才拨出去，就见纪淮走出来，前台小姐姐挂断电话，冲他招招手，“欸，纪医生。”
　　黎涵笙顺着声音转过身，纪淮没穿白大褂，而是一件单调的白衬衫，衬得他更加高挑有型，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抬眼，向她们走来。

　　黎涵笙回眸问前台小姐姐：“你们要下班了吗？”
　　前台小姐姐弯起眼睛笑，“是的，如果这会医生没病人的话，是可以下班的。”

　　也就是说，等他们下午上班，还要三个小时……
　　黎涵笙等不了，她太疼了，她跑到纪淮面前，可怜巴巴地对他说：“纪淮，救救我！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但你可以现在帮我看看牙吗，等到你下午上班，我估计就疼死了……”
　　纪淮的确是准备下班去吃饭，但看她这模样，他也不忍心，正要开口，她又说：“我请你吃午饭！……可以么？”
　　纪淮笑笑，不假思索：“可以。”
　　黎涵笙梨涡浅笑，两眼放光，“成交！”

　　前台小姐姐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想的是：刚刚全院最漂亮的护士小姐姐约纪医生吃饭，纪医生可是婉言拒绝了的。
　　现在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呵，男人。

　　——

　　黎涵笙躺在牙科椅上，乖巧如鹅。
　　护士小姐姐下班了，安静的诊室里只有她和纪淮。
　　纪淮在准备药，他告诉黎涵笙：“片子显示牙龈里有炎症，今天填的是消炎药，两天来换一次药，补牙要缓缓，等炎症完全消下去再补。”
　　黎涵笙点点头，这会听话的很，总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喔……那消下去要多久？”

　　“大概换两次药的时间。”纪淮凑近她，一手拿着牙镜撑在她的脑侧，另一支手捏着棉签抵在她的唇上，示意她张嘴，“不过你要是再敢喝酒抽烟，我就不能保证了。”
　　黎涵笙乖巧地眨眨眼，“嗯嗯嗯……”

　　黎涵笙“嗯”的时候，嘴唇不由微微合上，咬了两下他的手指，他指上温热而真实的触感清晰地传到她的感官，她傻住，连忙张大嘴，老老实实的，彻底不敢动了。
　　纪淮倒没什么反应，低声说：“太疼的话告诉我。”
　　这回，黎涵笙不敢“嗯”了，她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表示她知道了。

　　黎涵笙牙疼，他一碰就疼，她硬是忍着不出声，漂亮的眸子满含水光，红红的惹人怜，精致优雅的柳叶眉紧紧锁着。
　　纪淮抬眸看了眼她的表情，停住动作，轻轻地问她：“是不是很痛？打一针麻药，好不好？”
　　黎涵笙闭上眼，两道眼泪滚了出来，“不要……”
　　她从小最怕打针，他知道的。

　　“漱个口吧。”纪淮说：“我会尽量轻点。”
　　“嗯。”
　　纪淮递给她一张纸巾，“疼的话，不如想想待会请我吃什么？”
　　他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黎涵笙吐掉漱口水，气乎乎地回答身后的人：“请你吃辣椒！”
　　他在福建长大。福建人大多不喜吃辣，他也是。一点辣都吃不了，一吃辣就面红耳赤。以前黎涵笙喜欢逗他，换着法子骗他吃辣椒，看见他被辣得红彤彤的脸蛋，她觉得可爱极了，抱着狂亲。
　　纪淮扬起唇，盯着她黑直的长发，轻轻笑起来，他能想象到她此时的表情，一定嘟着嘴，又气又可怜。

　　“行，听你的。”他说。
　　在黎涵笙听来，这几个字，莫名宠溺，轻轻扫过她的心。
　　他好像永远都对她如此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