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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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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柳如歌的屋子,灯早吹灭了,想来屋内人也早已躺下休息。展负雪颇感不值,竟为一个芝麻丢了西瓜。落冬权当散步一路行得散漫,小小却是一刻也不曾放松警惕着柳如歌的方向。他的神情说不上害怕,倒更像是担心,像母望子归。展负雪顺着小小的目光望去,树林叶隙间露出一扇窗。
“那边还有谁在吗?”展负雪问。
“啊?没有没有!您看错了吧?”小小慌乱摆手,“怎么会有人呢,柳教习这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呀,也就之前白师兄还会往这里来……”
“原来是这样。”展负雪深以为然点点头,这个小小多处行为古怪,突破口在这也说不定。至此他心情稍稍开朗了许多,就差哼起小曲儿。小小也诚不欺人,没两步路便到了杂役的卧房。他点头哈腰道谢后,轻掩上了门。展负雪特意在门外杵了一会,没听到翻身上床的声响,别的什么窸窸窣窣声音在黑夜中游走。
往外离了几丈远,展负雪望着珊珊来迟的月,道:“师兄,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呢?”
落冬不解道:“哪有你师兄?”
展负雪随即改口:“落少侠,你说他白天告诉我们那么多事,还特意撞上来一次,说是去添衣加被,结果又往反方向跑回去。内门弟子早就不用添被了,我特意去问了一下,那他那些东西是给谁拿过去的?刚才也好像看准了撞过来,领到柳教习的屋前,一直盯着一个方向暗示我也看过去,可能还真的有间小屋子在柳教习住处的背后。”
落冬赞道:“不错啊,你都发现了。”
“虽然这么猜测有些大胆……当时和剑流起冲突的刀流弟子有一个没死,但后来没听过他的消息。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刻意让他人间蒸发?”
“嗯,于是呢?”落冬末了又添一句,“有点饿了。”
“会不会小小就是私下照顾那个刀流弟子的人,而这个弟子刚好就在柳如歌手上?”展负雪解下挂在腰间的乾坤袋,摸出一盒绿豆糕,落冬一瞧条件反射咽了咽口水,对方毫不犹豫送到他手上,“吃这个,我自己做的。”
“乾坤袋放吃的,真是暴殄天物啊。”落冬不客气,拿了就往嘴里塞,“猜的挺准,你想去看看可以,等我吃完。”
“怎么就暴殄天物了?师兄最爱吃绿豆糕,所以我学的。”展负雪笑意盈盈看着落冬沾了些在嘴角,“好吃吧,好吃就是师兄喜欢的好糕。”
“现在不是你师妹做了?”落冬细嚼慢咽,糕点在口腔里化开,舌尖很甜。
“落少侠怎么知道原来是我师妹做?”展负雪这句话带了些逼人的意思──你肯定知道原来就是我师妹做。
谁知落冬不紧不慢:“猜的。很多女孩子不就喜欢做糕点么?”
展负雪都要对他翻白眼,承认自己是斩意有那么难么?这伪装和不伪已经无甚差别,他有一点难过起来,难道身份连师弟都不能说吗?越纠结越难受,他没说话了。
落冬光顾填肚子,这下才注意到耳畔只剩蝉鸣声。他捏起一块绿豆糕,送到展负雪嘴边:“你自己做的,不饿也尝尝。”
“啊……嗯。”展负雪就着落冬递过来的手咬了一口,淡淡笑了笑,“感觉还不错呢。”
一口没吃完,落冬送回自己嘴边吃了,“行了,再给我喝几口水就去那个柳教习的地盘看看。”
刚才那是直接吃了剩下的?展负雪难免羞赧,他提到水壶也才反应上来,这水壶可也是自己喝过的。他索性把水壶往落冬手里一扔,自己走几步踢小石子平复心情。展负雪有次和斩意在镇上玩,走散了,他遇到一个人贩子,人贩子用糖葫芦诱问说,你想不想吃?展负雪年龄尚小,抵御不住诱惑,软软糯糯道好想好想。糖葫芦上面擦了迷药,正当他要咬一口,斩意总算找到这小孩,一个箭步就把糖葫芦夺过来摔在地上。人贩子见来了个年纪大点的,腰间有剑,自知大事不妙溜了。但糖葫芦就是飞了,展负雪看着沾了一身灰的糖葫芦一滴一滴掉眼泪。斩意无奈讲道理:师弟,有件事你要知道。
展负雪嗫嚅道:……什么?
斩意一本正经: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要,尤其是吃的。只有你特别喜欢的人给你你才能接,知道吗。
落冬刚这是吃喝全盘接受了,他知道今非昔比,但这可是独属他二人之间的故事,万一,万一呢?展负雪手心冒汗,师兄的特别喜欢,可是那种喜欢?不然也不会上归荒来专门偶遇自己。
“想什么?”落冬屈手敲了敲展负雪的脑袋,“发什么愣。”他一看展负雪面色潮红,愣道:“修道中人也会生病了?你没发烧吧。”
“怎么会呢,我很好,嗯,走了。”展负雪真想拿斩春风往脸上拍两下降降温,这样见人何其丢脸!
“没事就行。”落冬拿了张符贴在展负雪腿上,“用这个,可以踩在空中,浮空。”
唉,瞎想无用,多干实事。展负雪跟着落冬飘在空中,月如钩,二人仿佛月下漫步。从空中视野更好,竟也难见到那林间小屋。展负雪惊奇道:“找不到了,奇怪,方才确实看见一扇窗。”
“有结界?”落冬同展负雪揭下符,稳当落地,“这样吧,斩春风借我用用。”
展负雪抽剑出身,落冬接手对空划出一道剑气,剑气撞到无形屏障消散了。落冬正准备加大力度再出手,展负雪拦他下来:“等一下,动静大了柳教习定会过来。”
“我可除了打烂结界不会别的招数。”
“方才那扇窗应是结界入口,不然小小每次来不可能在外干站着进不去。”展负雪四下张望,“看……这不就是吗?”
一扇窗挂在不远的树枝上,看上去像个纸糊的,在微风中轻轻晃悠。展负雪抓住纸窗,这纸窗果然是真,一只手从中穿了进去,再把窗框拉大,能容下二人通过。二人双双踏进结界,果不其然,这次林中空地多了一个小屋子。人走在一地枯叶上踩出脆生生的响,屋内人听到碎叶声,朗声道:“是小小来了吗?”
展负雪不知如何应答,落冬开口:“替他来的。”
“有两个人?”屋内人打开木门,见来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请问二位是何人?二位应该不是太青派人吧,是如何进来的?”
“归荒剑宗,展负雪。旁边这位是寻宝人,叫落冬。小小用心良苦,左暗示,右暗示,我才找到这里来的。”怕引起对方过激反应,十尺开外的地方他俩停了下来。
“归荒剑宗?”对方若有所思,“……我明白了,斩意被逐出师门的那个地方。既然是小小引来的,有什么事?”
“知道我的大师兄,那就好办了。”展负雪往前一步,“你就是当时那个幸存的刀流弟子吧?”
闻言,那人一震,目光炯炯:“……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当时的真相,还望你告知。我无法忍受我大师兄帮别人背黑锅,他只能让别人背黑锅。”展负雪义正言辞道。
落冬一个没忍住捂起嘴笑得肩膀直抖,展负雪被他笑得难为情起来。那人沉默了半晌,神色悲戚:“你值得相信么?”
“那你也没别人能相信了。”落冬不客气道。
“此事确实和斩意没什么关系,”他叹了一口气,“完全就是我师父拉他下水的。他和剑阁来的前一天,师父找了我和其他二十个平日里最受剑流欺负的弟子,一人给了一瓶丹药,说是能增强内力,能短暂超过剑流的大部分弟子。我们很惊喜,想到第二天刚好有一些剑流弟子去试剑场练剑,就觉得报复的机会来了。第二天我们就直接去寻仇,刚好撞上剑阁弟子和剑流弟子在一块。我们事先服用了药丸,直接找了剑流弟子切磋,可没想到那药丸竟会让人愈战愈勇,最后丧失本性,乱杀起来。还波及到了剑阁,他们出手为自保,还叫人去找斩意,他来了,为救剑阁人,才不得以出手打伤我的师兄弟。可我们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说到这,哽咽起来。
“没想到什么?”展负雪攥拳,那个柳如歌修为几何来着?
“没想到师父给的药丹,会让我们丧失本性后爆体而亡。”他说完,一拳砸在门框上。
”原来如此,你没死,应是没吃下那药丸。又因你知道事情的全过程,可以为斩意辩解,你师父要让斩意背黑锅,把你藏在这里到现在。“落冬轻描淡写推完全过程,顺带拍了拍展负雪要把掌心掐出血的拳头。这一拍,他的手松了下来,改了咬唇。
“正是如此,小小的话,是我的弟弟,别人不知道,他一直在照顾我。我是他哥哥,杨渺。”
展负雪深吸几口夜间的冷气,道:“那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柳如歌要让你们去送死?这怎么看,他损失最大。他和斩意无怨无仇,折了那么多弟子就为了这,真不值啊。”
“那是因为事情出了差错,我本无意陷害斩意。”柳如歌的声音从展负雪身后传来,杨渺见来人,浑身一抖,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