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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求不得 ...

  •   结案那天,乔楚生拒绝了路垚的晚餐邀约。
      他看着路垚惊讶的表情,突然想到他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拒绝过路垚了。以至于,两个人都不太习惯。
      路垚委屈,“那明天呢,你上次做的我都没吃到。”
      “那就是你没福气了,我可不轻易下厨。”乔楚生整理了下领口,解了颗扣子,“我明天早晨还有事呢,先走了。”
      路垚站在原地看着乔楚生头也不回的背影,觉得别扭的不行。
      乔楚生一回头,正看见路垚还停在原地,突然又心软了。他冲路垚挥了挥手,看到路垚傲娇的一抬头,转身离开,才继续往前走。
      他看过太多次路垚离开的背影了,那种滋味实在说不上多好。所以哪怕路垚对自己并没有那些心思,他也舍不得路垚看着自己的背影离开。
      第二天,乔楚生起了个大早,认认真真的洗了个澡,伴着还没消失的几颗星子开车向郊外驶去。
      郊外有一座道观,听说求姻缘特别灵验。
      乔楚生去的早,到的时候道观还关着门。他想在车里等着,却又觉得这样显得不够心诚,又站到大门前。
      直到清晨的雾气打湿了裤脚,第一缕阳光洒在他头上细小的水珠上。他才如愿的抢到了当天的第一柱香。
      可是当他跪在神像前,又犹豫了。
      道观里的人一点点多起来,两边的蒲团上年轻的男女面色羞红的跪拜祈祷着,越发让跪的笔直的乔楚生显得格格不入。但碍于他过于冷厉的眉眼,到没什么人敢来打扰。
      他脑子里乱的很,一会是路垚对着他笑闹耍赖,一会是路垚和白幼宁神态亲昵。
      他想,他当然是喜欢路垚的,喜欢的不得了。他在泥泞里挣扎了这么多年,突然见了一束暖洋洋的光,怎么能不喜欢呢?明明喜欢的恨不得把人给藏起来,可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一个混黑的混混,哪里配得上光鲜亮丽的小少爷。
      路垚不喜欢他,路垚只把他当兄弟。
      哪怕他喜欢了路垚那么久,哪怕他为了和路垚在一起做好了所有有用没用的准备,哪怕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哄路垚高兴。
      路垚也不喜欢他。
      路垚喜欢白幼宁。
      不爱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白家。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他求不下去这份姻缘。
      他怔怔的看着那座香火缭绕的神像,眼神悲切。
      人声嘈杂中,他突然想起以前听到的一句话: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和尚说的还是道士说的,跪在神像前想起这句话算不算冒犯。
      反正他觉得倒是挺应景的。
      求不得,求不得。
      他不是求而不得,他是连求都不能求。
      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因为他永远都不敢让路垚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做的所有准备,哪怕被发现了,那些百转千回的缘由也只能深埋心底。
      如果他拥有路垚,他愿意求遍满天神佛来保佑他们长长久久白首不离。
      可他没有路垚,他不能求。
      那个在蒲团上跪了许久一动不动的男人深深地叩拜了下去,半晌没有起来。他可能是太喜欢对方了吧,求了这么久都怕不够。
      那个男人动了,却在起身的一刻,那柱香贴着男人的手指折断。
      真是可惜了,香断了可是得不到保佑的,白白求了那么久了。虽然那个男人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但心里应该还是可惜的吧。

      乔楚生突然忙了起来,当路垚再次想起那餐没有吃到的午饭时,才发现乔楚生已经好久没来找他了。
      “这不正常。”路垚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抱着抱枕皱着眉头说:“乔楚生已经好久没找我了,他是不是找别的顾问了。”
      沙发另一头的白幼宁一边修指甲一边说:“哪有那么多杀人案让你破。”
      “那也不对啊,没案子也可以来找我嘛。”
      “找你干嘛?让你蹭吃蹭喝还是被你顺东西?”
      “老乔才没那么小气。”
      路垚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虽然乔楚生每天去做什么他不清楚,但他却很清楚乔楚生绝不会无故消失,尤其是在他面前消失。
      “不行,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你干嘛去?”
      “找乔楚生啊。这个时间他肯定在巡捕房。”
      可他并没有在巡捕房里找到乔楚生。办公室里没有,审讯室里没有,就连训练场里也没有。
      路垚越发的觉得不对,自从乔楚生当上这个探长以来,哪天不是兢兢业业朝九晚五的?现在竟然找不到人,总不会出事了吧?
      “阿斗!”路垚把阿斗叫过来,“你们乔探长呢?”
      “不知道啊,探长最近经常不在。”
      “不在?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出事?不可能。整个上海滩谁能让我们探长出事啊。到时路顾问好久没见您了,是不是,内人管的严啊?”阿斗探着头笑嘻嘻地问。
      “你别乱说啊,她哪管的了我。我就是,休息一阵子。既然老乔不在我就先走了。”
      路垚离开了巡捕房,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让他心烦意乱。
      他在路上来来回回转了好久,长三堂里没有,百乐门里也没有,剩下的,他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突然发现,原来他对乔楚生的了解也只有这么多,人不见了都不知道去哪找。
      可是乔楚生每次找他都能一找一个准。
      最后鬼使神差的,路垚跑到了乔楚生的家。
      大门紧锁,冷冰冰的和它主人对外人的态度一模一样。
      路垚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一直在门口从正午等到了天黑。天上的星子一颗接一颗的冒出来,他被不知道哪出来的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乔楚生才开着车回来。
      “路垚?你怎么在这?等多久了?”乔楚生停下车,连忙从车里下来,连车门都顾不得关。
      “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不见人影。”路垚被乔楚生拉起来,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麻的不行,刚起来就扑倒了乔楚生身上。
      “嘶——我腿麻了。”路垚搭着乔楚生的肩膀,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乔楚生的身上,正准备开口数落,却看到了乔楚生眼下的青黑,突然就哑了声音。
      “你可真行。”乔楚生费力地单手开门,把路垚半扶半抱的移到沙发上,像是卸了一个大包袱似的松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大晚上的在我家门口蹲着。”
      “还不是你连着好几天没个人影,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呢。”
      乔楚生动作顿了下,用舌尖抵着牙齿,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怎么,担心我啊?”
      “废话!”路垚重重的拍了下沙发,“你是我兄弟,我当然担心你!”
      “嗯,兄弟。”乔楚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笑了笑,“行,兄弟,也不算白养这么久。”
      路垚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有些不敢继续追究,转而说道:“我等你等到现在都没吃晚饭,饿死了。”
      “那怎么办,我带你出去吃?”
      路垚理直气壮:“你给我做嘛,上次你做的我没吃到,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乔楚生哭笑不得:“上次可是我做好了你自己不吃,怎么就成我欠你的了?”
      “那我等你这么久你连饭都不给我吃?”路垚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不吃不喝的等了一下午,乔楚生竟然还虐待他?
      “行行行,”乔楚生习惯性妥协,“不过提前说好我家里没有菜了,估计你只能吃碗面了。”
      路垚哼哼唧唧的有些不情愿,上次乔楚生做的一桌子菜一看就肯定在家里没少做,怎么到他来就没菜了。
      可是路垚抻着脖子看到乔楚生的厨房确实干净的不像话,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没一会,锅碗的碰撞声时不时响起,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乔楚生的眉眼。路垚这才发现,原来乔楚生是可以和温柔这两个字很匹配的。
      等他吃到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时,满脑子都被贤惠刷屏了,同时越发后悔上次错过了一次大餐。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乔楚生在路垚对面坐下,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没想到,老乔你手艺竟然这么好,之前我怎么不知道。”
      乔楚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美味的食物安抚了饥饿的肠胃,路垚才想起正事。
      “你这些天忙什么呢?哪哪都不见你人影。”
      乔楚生攥了攥手,垂下视线,平静的说:“上海滩不会太平太久的,老爷子想把一部分产业转到港岛,这部分由我来负责。”
      路垚狼吞虎咽的动作一停,迟钝的理解了半天乔楚生的话,才不确定的说道:“由你负责是什么意思?你要去,港岛?”
      “嗯。”
      路垚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没有人去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么突然?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最近才决定的,别人老爷子信不过。我最近处理这些事太忙了,忘记和你说了。”
      路垚抿抿嘴,“那巡捕房呢?你可是探长。”
      “巡捕房那边,现在租界对华人做探长的反对声音小了很多。现在只要换个有能力的接替我就行。”
      “哦。”路垚想问一句那我呢,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和乔楚生也不过是关系再好也没有让乔楚生一直陪着自己的道理。乔楚生有他自己的生活,没必要一直围着自己转。
      乔楚生去了港岛,会有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在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费力地洗白就能有一个清白的身份,有一份正常的生活。
      他没有理由也不该去阻止乔楚生。
      只是心里有些不好受。
      等路垚食不知味地吃完剩下的半碗面条,已经很晚了。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太晚了,我今晚住这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时候诧异地看着彼此。
      乔楚生先反应过来,难得的笑出了声。
      “行,那你住隔壁,被褥在柜子里自己铺。”
      路垚也跟着傻乎乎的笑了下,随后又得寸进尺的嬉皮笑脸道:“你都要走了,不打算和我秉烛夜谈啊?”
      路垚看到乔楚生的神好像突然暗了下来,随后又恢复如初,可能是光线的问题吧。
      乔楚生嫌弃的看着路垚,说:“你睡觉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都快累死了,你可行行好让我好好睡个觉吧。”
      “哼。”路垚看着乔楚生乌黑的眼圈没有强求,心想乔楚生到是怪惨的,既然这样就不在计较他瞒着自己要去港岛的事了。
      晚上,路垚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大床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他最爱就是高床软卧,可偏偏白幼宁睡不惯太过柔软的床,弄得他卧室的床还没有乔楚生客房里的床和他的心意。
      兄弟真的是比老婆贴心多了。
      可这么贴心的兄弟过段时间就要去港岛了。
      路垚烦躁的翻了个身。
      他有些太过习惯乔楚生陪在身边了,以至于乔楚生消失了一段时间都觉得不自在,更何况现在乔楚生要远去港岛,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好久,房间里才渐渐安静下来,衬得床上的人的梦呓更加清晰。
      “乔楚生去、港岛,白家搬过去,幼宁、去,我、我也去。”
      之后的一个月里乔楚生又是忙的不见人影。听说巡捕房的新探长的人选已经选好了,也是白老爷子的人。
      这一个月里路垚去街上买什么都没有人跟在后面给他付钱,他总觉得街上的小吃都不香了。可他总不能把乔楚生叫出来陪他逛街吧。
      渐渐的,他觉得逛街都没了兴趣。

      等乔楚生忙完的时候,已经开始入秋了。
      乔楚生久违的出现在路垚的家门前,整个人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一个月之前的憔悴模样。
      “出去喝一杯?”
      路垚欣然赴约。
      当晚,乔楚生喝一杯又一杯的酒,酒瓶歪歪斜斜的堆在一起。
      一开始的时候乔楚生还能和他聊聊最近怎么样,都发生了什么。可后来,乔楚生只是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和白幼宁吵架,要用好白家的势力……
      路垚觉得自己可能也喝醉了,不然他怎么会在乔楚生的眼睛里看到水光呢?
      再后来,路垚记不太清了,只恍恍惚惚的记得最后乔楚生很用力的抱了他,他的脖颈处好像被什么打湿了。大概是他醉的太厉害了吧。

      乔楚生走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天气凉爽,碧海蓝天。
      乔楚生在上船前重重地抱了一下路垚,让路垚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想起来了。
      上次他和白幼宁离开的时候乔楚生也是这么抱他的。
      只是上次是乔楚生送他离开,这次变成他送乔楚生了。
      这种感觉有点新奇,他好像从来都没有送过乔楚生离开,毕竟,好像乔楚生也没有离开过。
      他看着乔楚生走上渡轮,看着船渐渐启程,看着乔楚生的背影一点点远离,心情一点点低落。
      他不喜欢分别,尤其是亲自送走最好的朋友。
      上次乔楚生目送他离开的时候也这么难受吗?
      突然,乔楚生转过身来,冲着他用力的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路垚也跟着笑了起来,离别的惆怅总算稍稍削减了些。

      乔楚生已经太多次目送路垚的背影离开了,无论是哪一次都会让他心中酸涩。这一次,他有心让路垚尝试一次他曾经历过的心酸难过。
      可最后还是心软了。
      他的路垚啊,应该一辈子都活在充满鲜花与阳光的世界里,那些他曾经尝过的苦,他一点都不忍心让路垚遭遇。
      他一直望向码头直到眼前只剩下一片深蓝的海水,这才转过身,看向自己的目的地。
      那里是白家未来的基地,是他将要开辟的战场,是路垚将来的庇护之地。
      如果他有一个路垚,他会用自己的一切去给路垚换一个充满鲜花和阳光的世界。如果他没有,那他一样愿意为他背井离乡,砍掉前方所有的荆棘,挡去所有黑暗,为不属于他的路垚建造一个光明安稳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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