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长明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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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辙有点忧愁。
他的殿下已经不高兴地站在泽霖圃好久了。
自从殿下回了镠归那小崽子一句后，突然就开始情绪阴晴不定起来。
就刚刚还突然非常“冷漠”地问了尚辙一个问题——我是怎么成为殿下的。
这可把他惊得不轻，且不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一睡几百年，难道还能把记忆睡没了不成?
现实证明，还真能。
在尚辙忧心忡忡地和他的不高兴殿下交流了一番后，他确定，殿下在海底的记忆几近全无，只有模糊的几段记忆，准确一点，就是殿下只记得最后一次沉睡前的一个月，倒是来海底之前的记忆记得清晰。
最后这段不必要的记忆也没有必要这么清楚。
尚辙叹气，他已经好久没碰见这么棘手的问题了，棘手到一贯果断的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好。
红珊在一瞧了许久，忍不住偷偷嘀咕：“殿下好像变小了。”
……然后被尚先生敲了一个爆栗：“那叫失忆。”
红珊捂着头躲在阿磐后面，一把坐下环住两个小孩，感动地被阿磐轻轻揉了揉头。
她又没说错，现在的殿下感觉跟她小时候偷偷看到的那个小殿下一模一样，不是长相，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场。
那个被冷在一边的黑发少年左瞧瞧右看看，也跟着盘腿坐下，悄悄拉了拉前面人的衣摆。
“按理说泽霖圃不是不让外人进来的吗……阿磐姐姐，这谁啊……”
尚辙沉默了又沉默，忍了又忍，虽然理智上知道不是某个崽子的过错，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迁怒某个人。
“……红珊，去把镠归打一顿。”
“啊?”
“……殿下失忆了，放心揍。”
“好嘞！得令！”一袭红衣的大统领心花怒放地追着一脸懵的少年走了。
“哎?……哎，哎哎！”
黑发少年不明所以，但身体已经先行行动开始逃跑了。
而失忆的殿下看着这边，果然并没有阻止。
尚辙回头来瞧着他的殿下，又重重地叹了一声。
他那两个老友如今都已不在，独留他一个嘴笨的人该怎么向殿下解释这漫长的几百年呢?
他看得出来殿下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他也发现殿下的眼睛似乎有些异常，但他不在意，这可比他们刚捡回来的时候那个自闭的少年要好多了，至少现在的殿下，只是有些不高兴而已。
想到这里，尚辙突然就安心了些。
小殿下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的心思一转不过几瞬，便沉稳地对着那个一直仿佛要一直散着黑气的殿下说：“殿下，跟我来，我们去泸莳阁看看吧。”
……
泸莳阁是长明殿中存放书册的地方，据尚辙言，海族本没有记录历史的习惯，自有意识以来，大家都野蛮生长，并不考虑是否有传承这种问题，然而700多年前，与这长明殿一并修筑的泸莳阁声名远扬，海族众人纷纷送来或藏或写的书籍，这才有了如今被誉为“海底藏经阁”的大殿。
空旷的大殿中只站了青年一人，余陌翻着手中的册子，这是他偶然间发现的，在一众他现在无法用眼睛阅读的书里，这一排书架是唯一能“看见”的。
这些书是用盲文写的。
他轻轻摸过书页上的凸起，虽然没有记忆，但却能轻易读懂这些字的含义——
《海族术法概论》，《如何让孩子远离青春期叛逆》，《海族大事记》，《生命长短》《逆流》……
……以及格格不入的《长十七不想写字》。
他摸了好一会才确定这书是叫这名字，无他，这书页上的盲文实在是刻得太丑了，教他辨认了好一会。
余陌沉默了半晌，把先前拿的《海族大事记》放在一边，翻开了这薄薄的书。
《长十七不想写字》
【我猜这傻子会忘记署名。——槐】
【长十七著。
附：你猜的没错。——辙】
【新世纪3204年5月1日
真的好难写，说什么给后来的崽子看…别了吧，那些小崽子真会看这些东西?
新世纪3204年5月11日
唉，知道了，知道了，这不就写了吗。
我想想，今天也吃好睡好……
新世纪3204年5月12日
槐带回来那盲崽子又闹了，还问我们为什么要留下他……哎呦，小祖宗，好死不过赖活着。
后悔?后悔什么，真是笑话。
新世纪3204年5月27日
那小孩说给自己取一个“陌”字，嗐，问他为啥又不说。
哎哟，不说就不说，有心情取名字就说明还能活嘛。
槐今个儿看着都高兴。
新世纪3204年6月1日
今天是陆地那什么……儿童节?
反正海族也没啥节日，槐说过就过呗。
我想想，要给那小孩搞点啥，吃的?玩的?
……好难想，去阿辙那瞅一眼。
……
……被阿辙打出来了，下手真狠。
新世纪3204年6月13日
出事了。
新世纪3204年6月26日
小陌说他来，他来干什么，给我们加油吗？
新世纪3204年7月2日
呦，厉害。
新世纪3204年7月11日|谁知道这是哪|无浪
小陌今天说我们得学会跟敌人打战术，我不明白，这种东西不是直接上就好了吗？
……再说了，不是有阿辙嘛。
……
槐打的好痛。
新世纪3204年7月13日|问阿槐去|无浪
我就说，果然我这种大老粗不适合玩心眼。
新世纪3204年7月29日|蜃族附近（注：槐）|有大浪
唉，我努力在写了，在写了……
啥术法啊，这种东西不是这样搞一下，然后哈！就完事了吗
……
为什么啊！那婆娘（划掉）她居然有对象！阿辙你居然知道！都不告诉我！！你看小（字迹散开）都没有！
（他现在还小！不可以有对象！！——槐）
新世纪3204年9月1日|谁知道这是哪|无浪
累死了。
……
什么情况，怎么了这是?
新世纪3204年9月2日|昶心|无浪
不（字迹潦草）。
新世纪3206年3月9日|昶心|无浪
今天捡了一个小东西，好看，好好长大。
新世纪3206年4月6日|昶心东北方70里|有波
今日已备战。
新世纪3206年4月28日|昶心东北方70里|无浪
今日出征。
新世纪3207年2月1日|昶心东北方70里|大浪
赢了。
阿槐终于醒了，她说我们一起建一所宫殿，让他好好睡。
……
附：小东西怎么还这么小？
哦，长生种啊…叫红珊怎么样？
新世纪3212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怎么还不醒，小殿下。
新世纪3213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未醒。
新世纪3214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好像有动静。
……谎报。
……
小殿下未醒。
新世纪3215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未醒。
新世纪3215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未醒。
新世纪3216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未醒。
……（省略）
新世纪3295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未醒。
新世纪3296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未醒。
新世纪3297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还没醒啊……
新世纪3298年2月1日|长明殿|无浪
未醒。
新世纪3299年2月1日|长明殿|不清楚
我好像没有时间了（划掉），还好，阿辙（划掉）和红珊是长生种。
槐的那崽子还没动静啊……是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好像是什么小石头……
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新世纪3299年2月17日|长明殿|不清楚
看不到了啊，唉。
这时候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正经的话，比如红……（字迹凌乱）
……哎，小红珊哭得好丑。
（你才丑！ ——珊）
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该说些什么呢，哈哈，我记不来槐那么文绉绉的，阿辙那本我都没瞅见过，唉，给我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打得是真疼啊。
那就这么说好了，不告诉这群人哈哈哈，谁知道我给他们遗言写在这书里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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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红珊:
哎，当时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大，我还以为这是个那种女孩子最喜欢的装饰品，结果居然是捡回来个小崽子。哈哈，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当时那么一丁点大的小珊瑚现在也好好长大了啊。
不过还是很小一个，所以红珊啊，记得好好吃饭，哦对，我一直想说，别学我到处找人打架，你找人打架那两个就又来骂我了——你尚辙叔叔打人真的很痛哎。
还有，你今天哭得真的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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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阿辙:
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什么，阿辙，我走了你会不会哭啊，我好像没见过你哭的样子。
嗯……有点想看，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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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槐:
我应该是看不到小石头出生了，槐。
还是有点遗憾的，小殿下没醒，小石头没破壳，我好像谁也等不到（笑）。
唉……槐，别哭。
我知道，你是我们之中最重感情的一个，但我可不想你那么伤心啊……不过，我现在是不是要比你对象重要一点啦？哈哈，气死他。
好了，不开玩笑了，槐，我在捡到小红珊的地方给你留了东西，记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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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小石头：
祝阿璞/阿磐/阿钰岁岁平安，健康喜乐。
槐怎么还没决定名字，算了，反正小石头要好好的哦，槐很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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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们的小殿下：
你是我最放心不下的那一个，小陌。
当初槐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破破烂烂的，像个小海带。
不过后来小殿下你就长好啦，我们把你养的真好，是不是?
你说，你这个一直说不会喜欢我们的人，最后怎么会跟我一样那么莽撞呢？
应该很痛吧，小殿下。
对不起啊，小殿下，我当时要是……
不过现在讲这些也没用。
看到你还好好的，我真的很高兴。
很抱歉，我大概是看不到你醒过来了，你睡得太久啦，槐都要担心死了。
你说，陆地上有很多漂亮的花，我和辙一起去找了，但没有找到很多，叫那些老头子研究了一下，都种在昶心了，有时间记得去看看。
哦对，还有你说的那些什么术法，我和槐讨论了一下，都记在那什么概论里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不过看那些年轻人高兴的样子，我想应该还是有点帮助的吧，这样也不错，至少我的一部分能一直陪着你。（阿辙说，他用我的术法搞了像墙一样的东西出来，他说之后这玩意叫什么玄屏，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经住你一锤。）
哈哈，感觉还有好多想说的话，但有点写不动啦，我们的小殿下啊，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仗着自己愈合快就拼命倒腾自己的身体，还有，不要总是闷闷不乐的，至少要和我们说嘛，有什么事我们不能解决的，想要什么都跟我（划掉）……跟辙说，咱肯定都能解决。
最后，别伤心，我们的小殿下。
我们很高兴遇见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长明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