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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练兵 ...

  •   徐崇成亲,营里大摆两日筵席。期间迎亲行礼、接待宾客,并李家庄摆酒送嫁、祝朝奉等亲邻随行来相会,嘈嘈杂杂一应事情,皆不必絮烦细说。
      到第三日,终于都清净下来。他一行人吃过午饭,早都收拾了,将行李装载上车。徐崇两口儿、呼延通父子、韩俊卿、公孙胜,各有从人,一群人慢悠悠地下乡去。
      一路上呼延家父子与徐崇议论些兵事,公孙胜与俊卿谈讲些北地见闻。行不到一个更次,早来到独龙山前。过了香林洼,向东又行不多远,迎面望见李家的庄院。
      只见这庄园十分宽广,前迎官道,后傍青山,周回一遭阔港,门前有数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柳树。
      呼延灼看了一回,道:“这好山好水,平日必然有些好景致。可惜此时是十月初冬天气,木叶凋零,水泉干涸。”
      韩俊卿却是爱这等乡村野趣的,看着说道:“此地十分清幽,若再来下一场雪,还更有意趣。”
      李应听人报了,早迎接出来。一行人相继过了河上小桥,进入庄内。只见转角屋牛羊满地,打麦场鸡鹅成群。那几间正房,亦是高堂大厦,盖造得十分轩昂。
      李应引领他们到上房去。十几个田园主管,都身穿茶褐色绸袄,系着白绢搭膊,列在厅前叉手侍立,迎接客人进厅去。
      他家中虽满眼富实的气象,呼杨二人却多不在意,但看见入厅的路两旁列着二十余座枪架,上面明晃晃地遍插着兵器,却是眼前一亮,忍不住左顾右盼。
      那李应是个痴好收集军器的,见此情景,引入厅上去献茶过后,便取出私藏心爱的器械与他们看了。其中便有李应自己惯用的那杆浑铁点钢枪与五把飞刀,众人自然赞不绝口。
      呼延灼迫不及待地想看庄兵操练,但今是徐崇夫妇回门的日子,又接待贵客到来,李应只教庄客们杀猪宰羊地大排筵席,因此停了出操,他也只得感承主人家这一片好意。
      众人在后堂吃了丰盛的晚宴,又接到祝家送来的帖子,邀李应和客人们明日过去吃午饭。他们邻里之间,这种串门相陪待客也是寻常之事。
      呼杨两个得知祝家练兵更正式得多,每日风雨不误,更值得一看,不免兴奋起来。傍晚回到西轩下宿歇处,特地拉了徐崇过来,先为他们补课。呼延通与李应仍在吃酒,李应娘子和妹子在里边相聚,俊卿有公孙胜作伴逛去了,他师徒三人直说到后半夜。
      呼延灼先有感而发,虚心求教,直言近来对兵法颇有体悟,只是青州军士战力不佳,总难达成他的设想。
      徐崇不知他研习天书,只问道:“什么奇思妙想,他们难达到你预期?”
      呼延灼正正经经地说道:“兵者,以正合,以奇胜。排兵布阵,说到底不过是运用正兵和奇兵的聚散之法,徒儿们虽不才,倒也多学会了。
      我想要正兵能坚守住阵线,破得了僵局,发起总攻时,能锐不可当地席卷敌阵;奇兵能钻隙迂回地骚挠敌阵,或设伏夹击,或断其粮道。他们能做到这些,这才好通盘调度。”
      徐崇听他这一番言论,忍不住笑出声来:“难怪你气馁,这要求也太高了罢!还没学会走路,先要人飞跑,岂不是太难了些?”
      说得呼延灼也有些惭愧,是自己又心浮气躁了。
      他低头细想了一回,道:“师父说的是,那便放得低些,只拿一个场景来比方:假如我大部为步军,顿兵于平原旷野,四下里无遮拦,敌军为精锐马军,突驰而来,我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他这假设正是在北地平原上与辽军会战,宋军该如何致胜,近来这问题一直在脑内挥之不去。
      河北地势开阔,缺少骑兵的宋军攻守皆不利。开国之初虽有不少成功的战例,但百年过后,官军大规模野战的本事早已荒废殆尽。
      徐崇见他这回问得还有谱些,喜道:“你们是在研究如何以步对骑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先说来听听。”
      呼延灼对答如流:“以步抗骑,靠的是阵形严整,步军单人抵御不了冲击,结阵而立却足够坚固,量敌骑也突不过去。
      怕的却是敌军不与我决战,却躲在暗中伺机,日夜来骚扰、消耗我军,使我不敢擅动,更怕他来断我粮道。
      如此便不能旷日持久地等待,还是要早些寻他来打,而一旦我阵形散乱,便丧失步军的优势,却正中敌人下怀。”
      徐崇赞道:“不错,像个老将的风范了,能分析得这样透彻。”
      杨志听了半日,便插话道: “师父,我也知道!步军坚固,马军机动,各有长短,没有一定的利与不利,排兵布阵便是为了扬己之长,避己之短。
      但在这个情景里,如何摆布只是为了战术上更有利。便安排得当,能否决胜,终是取决于步军是否足够精锐,不论是有备而来、意外遭遇,还是被消耗得疲惫时,都能有一战之力。”
      徐崇道:“你弟兄两个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呼延灼道:“这便又绕回来了,怎样能提升他们战力呢?”
      徐崇道:“我先问你,既然结阵,你这步军阵里都用的什么兵器,又是怎样排列的?你们十八般兵器都曾学过,可省得怎样编排威力最大呢?”
      呼延灼答道:“为克制马军,当用长/枪在前,弓/弩在后。敌军由远而近,依次先放几轮强弩,再放几轮弓箭,把无防护的轻骑先射死一批。待他近前,却靠前面的长/枪阵接敌。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长/枪为百器之王,防守最利。丛枪戳来,骑兵先丧胆,还敢不要命地冲来?”
      杨志却质疑他道:“长/枪易守没错,但前面若是纯长/枪的方阵,纵列密集,难道施展得开?混战之中,怕是自己便相搅缠在一处。”
      徐崇道:“小郎说的好啊。无论步下、马上,虽是枪、矛最利,那是敌人没近身之前。若是让人乘隙近身了,那时又待如何?
      总要有短兵相救,或用刀斧,或用棍棒,或鞭、锏、锤、戈、戟、杈之类。阵前当先的为与全阵壮胆,有时还须用盾牌遮护。
      这便是“兵不杂不利”。用花装而不用纯阵,一为施展不开,二为长短交杂相救。便是使弓/弩的,也都要他佩腰刀之类,以备近战所需。”
      呼延灼道:“这说的极是。只是纯阵虽不利,却更严整;花装人少时打斗有利,各种军器各擅其场,人多时却未必能做到交杂相救,反而更没个规制,比纯阵更乱了,且更难训练。
      不瞒师父说,我们这半年来练兵,花装、纯阵都试过了,至今未有个定论,因此无所适从。”
      杨志道:“最终只得还按爹爹原来的法子,所有步军,平日只操练枪、刀、斧等几样最堪实用的兵器。临阵时枪兵在前,间杂以刀斧等,弓/弩在后,各有防身的器械。
      至于日常教习,那样军卒哪能样样皆通的?只能让他各人拣一样最擅长的练习出操,应付考核。”
      徐崇笑道:“你爹也是常年征战过来的,他定的路子必不会出错。只是身为将帅,于练兵细务上,一来没那么多工夫,二来他也没那么大的耐心。
      须知一般军卒,哪里比得了你们,生来便有见成的家学武功给你学,又能十八般武艺练得精熟。
      他们入了行伍,不但武艺,连军中一应行止、号令、息卧等细事,都要从头学来。他们就比那初生的婴孩也差不多,必要有人一一指点,日久天长,方可望他成人。
      至于武功,兵和将又大不相同。若教他练你们学的那样高明技法,乱军丛中又施展不开,非但无益,而且有害了。阵上万人丛中列队厮杀,唯有学些最简明易练的招式,练得根基扎实,才能保命、杀敌。
      因此教授众军卒,一切身法、步法,使枪的戳刺之法、使刀的出刀之速,凡这些都有定死的标准,督促他们练熟。众人结阵,要紧的是同心同力,甚至于规定了阵中如何站位,又如何攻防互守、彼此救护,再不容迟疑差错。每一样都做得到位了,这才是练兵之道。”
      呼杨二人大呼受教:“原来如此,竟有这许多门道。”
      徐崇道:“说到这些上面,栾廷玉还强似我,因此他练兵大有成效。明日去祝家庄,你们亲眼看看他们是如何,这便学得来了。”
      呼延灼道:“亏得师父提点教我们,正待看他是怎么做的。”
      当日睡下,只待到时往祝家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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