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与死囚》十字卿

7、感觉剥夺症（下）

　　渡边把黑泽引到餐厅坐好，将摆好盘的菜端上桌，打开笔记本切进时政频道，制造出一点相对平稳的声响：“以色列暂停兼并约旦河西岸土地，这标志着阿联酋对现实妥协。以色列与埃及签署《戴维营协议》达成和解之后，阿拉伯国家失去了抗衡以色列的主要力量……”
　　广播里正在播放中东局势，都是渡边平时看过缓存在电脑里的，毕竟家里以防万一没有办理无线网，一时也没有别的内容。
　　黑泽对声音的辨别能力似乎恢复过来了一点，察觉了到了广播的声响，转向屏幕的方向。渡边把他的头掰回来，调低广播声敲敲桌子：“先吃饭。”
　　渡边想过要是黑泽连饭都不会吃了，就把食物碾成流质硬灌进去，所幸黑泽还记得怎么咀嚼，算是逃过了一劫。黑泽暂时无法动筷，只能靠渡边一勺一勺喂，像只安静优雅的猫。渡边帮黑泽剔掉鸡翅里的小骨头，听着熟悉的广播播报着远在异国他乡发生的动荡政局，抬头冷不丁撞进了黑泽温和而依赖的目光里，忽然觉得心漏跳了半拍。黑泽正全神贯注望着渡边手里的烤翅，没有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迟疑。

　　渡边从未设想过会有和黑泽如此平静相处的一天。
　　起初把黑泽锁起来的时候，他时不时会有危险而恶劣的念头，比如趁黑泽洗脸的时候把他的脑袋按进水池，为黑泽换药的时候突然把接近痊愈的创口撕裂，拽着黑泽颈部的项圈把他拖倒之类。渡边时常有这样的想法，也有好几次这么做了，但每当他下完狠手冷静下来，为自己不受控制的念头而恼火时，黑泽却主动靠过来抱住他，告诉他：
　　“不用忍着，渡边先生，您压抑得已经够久了……想发泄的话尽管做就好了，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好好接住您的。”

　　几次下来渡边自己都不忍心了。不知道该说黑泽是蠢还是不长记性，他好像从不介意渡边突如其来的严酷虐待，总是毫不设防地主动靠近，把自己柔软脆弱的肚皮展露给对方。

　　渡边放下筷子，撑着桌面起身靠过去，把黑泽搂进怀里。怀里的脑袋头发还没完全干，还沾着一点湿润的潮气，顺从地随着渡边的动作贴了过来。
　　短暂的拥抱之后渡边恢复了常态，坐回原位平和又安静地喂黑泽吃完晚饭，收起餐盘拿去清洗。
　　大概是太久没接触新信息了，黑泽对屏幕里反复循环的播报很有兴趣，渡边收拾完厨房返回客厅的时候，黑泽还端正跪坐在茶几前，扒着桌沿紧紧盯着那个领带打歪了的王姓播报员。
　　渡边歪在黑泽身后的沙发上斜躺着，顺便伸手摸了摸黑泽的脑袋，确认头发已经干了。客厅里没有电视，也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之前渡边独居的时候，基本从早到晚都在警局和巡逻的路上，也只有睡觉的时候会回来，现在多了个黑泽，呆在家的时间增多了不少，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基本都在无所事事的状态。

　　感觉剥夺症的恢复时间在三天以上，可那时候渡边必须回去上班了。考虑到黑泽这几天需要一些平和的声音和画面，渡边打开购物网站，买下一盏造型可爱的兔子小夜灯和蓝牙音箱，他准备为地下室添一点不太刺眼的亮度，然后随机播放一些温和的白噪音。
　　渡边买完东西关上付款页面，准备好需要的无损自然音频，黑泽还一动不动地扒在桌边，他的背影看上去比刚来的时候消瘦了不少，纤细白嫩的脖颈被项圈磨出了一点点轻微的红肿。渡边拽住黑泽垂在背后的锁链用力一扯，把人拽到自己怀里：“别维持一个动作太久。”
　　于是黑泽也顺势倒了下来，枕着渡边的手臂陷在又软又宽的沙发里，他望着天花板又呆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转了个身朝着渡边，拽过一边的毯子搭在对方胸口上，合上了眼睛。
　　时政频道的广播声还在继续，终于放松下来的黑泽很快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呼吸绵长而稳定。距离渡边平时的睡觉时间还有很久，但过于惬意的氛围让他也感觉到了困意，渡边关上客厅的主灯只留下昏暗的壁灯，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