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春雨初霁》辛梓谭

4、04

　　自此上一次我在庆功宴上三箭成名后，军营里面就无人敢来招惹我，平时遇到也大多是绕道而行。

　　而那个本来要叫我“爷爷”的汉子……我菩萨心肠，这种折煞人的事情我也做不来，便就此作罢。反倒是……

　　“沈辞哥哥！”

　　我正坐在营地中树上冥想的时候，一个催生生的声音打断了我，我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绿色罗裙的少女，面容娇俏，肤白若凝脂，正笑嘻嘻地抬头看我。

　　我合了眼，装作没听见。

　　这姑娘是上次那位借给我发带的公子的妹妹，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华服公子是北燕国的三皇子，景飒。而这位姑娘是他的五妹，长宁郡主。

　　据说这小姑娘在庆功宴上被我的英勇无畏所折服，然后……就迷恋上了我。三天两头跑来找我说话，还扬言回京之后要让皇帝给我们赐婚。这般孩子心性，不仅让景飒颇为苦恼，甚至还让赵虎他们笑了我整整一个礼拜。但是我又是个女子，注定要辜负她的心意，于是我便向萧缀玉请教，他说只要我不理会，时间长了自然会感觉到我对她无意，便会主动放弃。我觉得很是有道理，便照着做。那知这长宁郡主竟然如此执着，今日我故意躲在树上，她都追到树下了。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赵虎这小子背叛了我。

　　“沈辞哥哥……”见我不回答，少女的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委屈。

　　我心一横，直接拒绝吧，省的夜长梦多，于是便淡淡道：“郡主回吧，小人实在不值得郡主这般费心。现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凉，郡主穿的单薄，小心着凉。”

　　“沈辞哥哥！你是在关心我吗？”长宁郡主似乎并没有抓住重点，眼睛里反而还多了几分期待与欣喜。

　　完了。我想，越弄越糟了。

　　我避开少女灼灼的目光，表情冷淡，但脑子却是在极速转动。终于！我想到了一个绝佳方法！

　　“郡主殿下，小人其实...已经有未婚妻了，实在不能回应您的心意，您还是另觅良人吧。”

　　似乎没想到我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这么死，长宁郡主愣在原地：“这……这是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树下，少女的眼眶开始红起来，眼睛里水雾蒙蒙，她咬紧了红润的下唇 ，原本就娇俏的脸上更是显得楚楚动人。一般男人看着这般美人落泪，铁定是不忍心，但是我没啥感觉，毕竟我也是女的啊！

　　见我仍是没反应，长宁郡主跺了跺脚，“呜”地哭了出来，转身跑走了。
　　我将胳膊枕在脑袋下，调整了个舒适点的姿势，又合了眼。
　　说实话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但是不拒绝难道真要娶了她？那岂不是误了她吗？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后，我却听见一声嗤笑。我一惊，睁开眼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一个高挑的男子从一片阴影中走了出来，待看清那男子但面容后，我又是一惊：“顾清？”

　　顾清挑眉道：“还真是没礼貌。”

　　我气极，从树上跃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他面前，低头抱拳：“辉月大将军。”

　　“免礼。”

　　“谢过将军。”
　　我抬起头。顾清生的高，我在我们西梁国女子中也算是个子高的，但却只是堪堪到他下巴的位置，我看他还需要仰视，这让我十分不爽。

　　似乎洞悉了我的心思，他朗声道：“怎么，你是对本将军的个子不服？”

　　“不敢，不敢。”我赶紧摇头。

　　他似乎觉得我这副样子有趣，眼底多了一丝笑意。
　　“想要长高就得多锻炼，不如当我的侍卫如何？”

　　“侍卫？”我懵了，长高和做他的侍卫，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给你两天，你好好想一想。”顾清看出了我的犹豫。

　　“那我哥和赵虎他们？”我试探地问。

　　“可以留下。”

　　这其实是个好机会。战场上，顾清和北燕军队便是我们西梁最大的敌人，顾清让我当他的侍卫，就意味着我有机会接触一些北燕的军情，而且，这也是进一步了解北燕国作战方法的好机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但是，这也意味着我有暴露的风险。一旦暴露了，那便是必死无疑。
　　生死大事，还事关西梁，我必须要找萧缀玉好好谈谈。

　　“我要好好想想。”我回答。

　　“可以，”顾清点了点头，“对了，你回去记得让他们一起收拾下东西，后日我们便会出发返京。”

　　我应了一声，心思重重地走开了，自然没看见身后的顾清敛了笑意，冷声唤道：“御风。”

　　阴影中又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属下在。”

　　“好好查一查沈辞一行。”

　　--

　　在顾清找我谈话的第二天，我们就接到了行军回京的消息，我算了算，这段时间恢复修整地也差不多了，是到了回京的日子。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询问萧缀玉的意见。萧缀玉沉思了一会，中肯地评价：“其实如果小心些的话，也未尝不可。”

　　“顾清可不傻，他不是空有一身武艺的，还有这个。”我特意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萧缀玉轻笑一声：“机会难得，等到了燕京，就未必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知道了，我会找个时间去说，其他地方，还麻烦萧兄帮我盯着些。”
　　“自然。”

　　我们东西不多，来的时候，我和萧缀玉的马就被顾清的军队征用了。说是征用，其实和抢没什么区别，两个虎背熊腰满身肌肉的大汉冷冰冰地通知了我们一声，马就被牵走了，完全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萧兄对我说，顾清是怕我们跑路，我十分不解，他又耐心地解释：“顾清还是对我们的身份存疑。”

　　“那万一他发现了怎么办我们岂不是人头不保”我第n次问起这个问题。
　　“陛下还没有无能到那种程度。”
　　我心情复杂地听着萧缀玉说着大逆不道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制止，诚然西梁国的陛下算不得什么明君，不然也不会让自己麾下的大将去别国做个探子，而让颓靡酒色的二皇子带兵打仗。

　　萧缀玉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继续整理东西，将衣服往里塞的时候，包袱里不小心露出一柄剑的一角来。

　　我心里顿时生出一种眼熟的感觉。

　　这剑用的是上好的吉金精细雕刻而成，看上去像是前朝古物，青得澄澈，我觉得倒是与他的气质十分相配。

　　“萧兄，不知道你的宝剑叫什么名字？”
　　萧缀玉望着剑的一角没做声，眸色沉了沉，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将剑覆好，轻声回答：“没什么名字，俗剑罢了。”

　　我纠正他：“宝剑都得有个名，由名生魂，虽然我只看到一部分，但萧兄的剑绝非凡品，取个名字，舞剑时人剑一体，感受到剑魂，发挥出的作用才是最大的。”

　　萧缀玉被我一套说辞弄得怔了一会，温润地向着我笑：“既然如此，那劳烦姑娘为在下的剑赐个名吧。”

　　“我”我指了指我自己，摆摆手，“萧兄腹有诗书，我粗人一个，才认识几个字啊。”

　　“但是为宝剑赐名，在下并不怎么懂呢。”
　　“啊这样……”我想了想，还是不太想错过这个展示我文化水平的机会，“那不如便叫青玄，萧兄觉得如何”

　　萧缀玉低下头，如玉的手指隔着一层布料轻轻地摩挲着剑身，唇角弯了弯：“在下觉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