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像他》折耳大官人

22、Chapter 22 装醉的人不用醒酒（6）

　　夜里，宋涣好不容易哭得累得睡着了，又活活被饿醒了。中午周楚吟虽然开天恩给他吃了半只白斩鸡，可是那已经是十二个小时之前的事了。宋涣正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的年纪，下午又一路从森影跑回了周楚吟的公寓，那半只鸡早不顶事儿了，把他搁到养鸡场，估摸着能吃掉一整个鸡棚。
　　杀伤力堪比一场鸡瘟的半大小子宋涣顶着一双灯泡眼爬起来，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去观察周楚吟那屋的情况——
　　漆黑一片……
　　寂静无声……
　　宋涣这才钻出来，溜到厨房去找吃的。
　　冰箱里有他昨天买的蔬菜、鸡蛋和牛肉，冷冻室里还有大虾和速冻的馄饨、煎饺……食材倒是一应俱全，可惜都不能直接吃。如果要开火烹饪，势必会把周楚吟吵醒，到时候他这“气到饭都吃不下了”的剧本不就演不下去了。
　　无奈之下，宋涣只好忍痛关上冰箱门，在厨房的柜子里找零食。
　　然而他搬回来的时间不长，一回来就在马不停蹄地拍戏，又被周楚吟勒令减肥，翻遍了顶上所有吊柜，居然连包麦片都没有。
　　偌大一个厨房，竟然没有一样能吃的东西。
　　已经饿到头昏眼花的宋涣只好又转战餐厅，他记得餐厅的酒柜下面还有几个小抽屉，以前从没打开过，只能寄希望于那里面放着些什么能吃的东西了。
　　轻手轻脚地拉开抽屉，里面竟赫然放着一个丝绒的盒子，似乎是用来放首饰或者手表的，一看就不是能吃的东西。
　　然而这样精致的一个盒子放在酒柜下面，不免让宋涣觉得好奇，反正周楚吟从来没跟他说过着屋子里有什么是他不能摸不能碰的，宋涣便被好奇心驱使着打开了丝绒盒子。
　　令他意外的是，里面放的东西，能吃！
　　丝绒盒子里放的是一盒进口的方糖，宋涣仔细闻了闻，盒子里还散发着淡淡的咖啡香气。有些很名贵的咖啡豆确实会包装得比较精美，这丝绒盒子大概是咖啡豆的包装，方糖和咖啡豆放在一起。咖啡豆喝完之后，这个盒子就被遗忘了。
　　宋涣看了看方糖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果然两年前就已经过期了。
　　可是连包装都没拆过，应该不会有太严重的变质吧……宋涣在思考周楚吟家的温度湿度下这盒方糖变质的可能性有多大的同时，已经麻利地撕开了塑封，打开了外包装。捏出一块方糖简单检查了一圈，感觉大体没什么问题后，便直接塞进了嘴里。
　　甜蜜的滋味立刻在他口中散开，尽管伴随着些糖类久置后的怪味儿，却仍不影响这股甜蜜化作满满的热量，蔓延到四体百骸。
　　这感觉让宋涣太舒服了，连下午拍戏时积攒的委屈和伤心都消散了不少。宋涣也顾不得什么怪味儿，修长灵活的手指急促地抠出来好几块方糖，一起塞进了嘴里，还嚼得咯咯作响。
　　宋涣正吃得起劲儿，一道微弱的灯光从背后照过来，主卧的门开了，周楚吟疑惑的声音传来，“涣涣，你坐在那儿干吗呢？”
　　宋涣本能地把方糖藏在睡衣里，抹了抹嘴上的糖渣，才转过身冷冷地对周楚吟说，“没，没干什么。”
　　周楚吟一听他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他嘴里有东西，却也不责备，反而说，“饿了吧？冰箱里是不是有馄饨，你煮一点咱们一起吃吧，我陪你。”
　　宋涣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占理的那一方，于是大方地把方糖拿出来，淡淡地说，“不用了，我要睡觉了。”说着便起身回房间。
　　周楚吟拦住他的去路，正要说点什么，却发现了他手里的方糖，“你手里拿的什么？”
　　宋涣不以为意道，“方糖，都过期了。”
　　周楚吟忽然劈手夺过方糖，双手攥紧护在怀里，吼道，“谁让你动这个的？！”
　　宋涣震惊地看着周楚吟，“不过是……”说到一半，他又了然地笑了，“这盒方糖，不会和喻晚风有关吧？不过是一盒调料，还真能承载多少甜蜜是怎么的？”
　　周楚吟看着手里的方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过激了，宋涣说得对，不过是一盒调料而已，能代表什么呢？莫说喻晚风肯定早已经把这件事忘了，就连周楚吟自己都快不记得家里还放着这样一盒方糖了。
　　前几年喻晚风忽然心血来潮买了台咖啡机，顺带也买了这盒方糖。可是那时候他正在减肥，便后悔买方糖了。怕自己把持不住，便把方糖放在了周楚吟家。
　　那时候周楚吟还笑他，“你放在我这有什么用，你家楼下没有便利店吗？你什么时候想喝甜的了，下个楼就解决了。”
　　喻晚风却说，“只要东西没放在我手边，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
　　周楚吟又问他，“可是你不爱喝黑咖啡啊，真想喝甜的了怎么办？”
　　喻晚风歪头思忖，“那时候再下楼买糖。”
　　周楚吟，“那你一买又是一盒，家里不就又有现成的方糖了。”
　　“还真是，”喻晚风略显懊恼，“那算了，你把方糖给我吧。”
　　周楚吟没给他，“这样吧，你那咖啡机也不错，什么时候你想喝甜的了，给我打电话。我带着糖去找你，走的时候再把糖带走。”
　　“城会玩。”喻晚风笑着瞥了他一眼，没再拿回方糖。
　　不过这些年，他也一次都没和周楚吟说过，他想喝甜的了。
　　周楚吟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否认宋涣的猜测，只是压抑着情绪说，“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拍戏。”
　　一向乖顺的宋涣却像是迎来了叛逆期，站在原地不动，“拍什么戏？继续回到你们的母校去扮演你的暗恋对象吗？”
　　周楚吟对宋涣的态度颇为意外，他只犹豫了片刻，唇角便绽开了笑。夜色昏暗，微弱的灯光投照的阴影中，周楚吟殷红的唇色仍旧艳丽夺目。他的笑很美，却带着再清晰不过的恶意与决绝。
　　“喻晚风不是我的暗恋对象。”周楚吟的话一出口，这黑夜安静得仿佛连月光都沉默了。
　　宋涣低头看着他，期待与怨恨在他清澈的眼眸中交织。
　　周楚吟又是一笑，“我表白过的，而且表白了很多次，只是都被他拒绝了。我留着一盒他永远也不会想要的方糖，就像每次看见冰淇淋都会买一支却永远也等不到他一起吃一样。都是明知不会有回报的付出，明知不会有回应的感情。”
　　这几个月宋涣的个头疯长，已经比周楚吟高出半个头，可此时看向周楚吟的少年，却显得纤弱可怜。
　　“所以呢？你无法让喻晚风变得爱你，就让爱你的人变成喻晚风吗？！”颤抖的嗓音让咄咄逼人的质问显得气势全无，少年的自尊与潸然而下的泪珠一同摔碎在周楚吟残忍的笑容里。
　　周楚吟把手里的方糖放在餐桌上，自己也在餐桌旁坐下，“我让你在舞台上模仿晚风不是为了圆自己的什么梦，我没那么无聊，只是觉得一个优秀的歌手就应该是那个样子，所以才会让你模仿他的舞台风格。”
　　宋涣自嘲一笑，“你何止是要我模仿他的风格，根本是恨不得直接放一段他的舞台秀让我照着做。风哥是个优秀的歌手没错，但优秀的歌手有很多，你没有让我模仿别人，却偏偏让我模仿他，还不是因为你满心满眼就只看着他想着他？”
　　周楚吟没有再追着这一件事多做解释，事实上，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态，也许宋涣说得是对的，他是个专情又长情的人，对喻晚风的喜欢已经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还有减肥的事，我也不是为让你更像他才一定要你瘦一些的。你们本来也没那么相像，我如果要找个跟喻晚风最像的，找你干什么，还不如找那个照着晚风整容的沈遥呢！你再胖十斤，下半张脸也还是像他；再瘦十斤，那双大眼睛一瞪也跟他一点不像。只是觉得你现在作为一个演员，尤其正在拍戏，应该自律一些，做好自己的身材管理。”周楚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像是陈述一个道理，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楚吟哥，”宋涣拿起桌上的方糖，“别再说了。你越解释，只会让我越觉得自己是别人的一个替代品而已。我本来就是个自由散漫的人，什么时候自律过，这些你早就知道。‘自律’这个特质是属于喻晚风的，不是属于宋涣的。”
　　宋涣说着，将一盒方糖紧紧攥在手心又缓缓松开，他伸出手将盒子开口朝下倾倒，化成碎末的方糖像流沙一样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周楚吟看着在地板上跳跃四散的白色小颗粒，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离开了，一去不返。
　　而他，早已应该放手。
　　“楚吟哥，我认输了。”宋涣的声音也像碎掉的方糖一样，沙沙的。“我明知道你喜欢喻晚风，也知道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却选了我是因为我像他，可是我实在做不到把自己变成他。毕竟，我是存着终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幻想的。到头来……还是应了那句话，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过年我从外婆家回来那天，其实你根本没有醉得认不出我吧，你只是趁着喝醉的时候才敢承认，宋涣……不过是你用来寄托对喻晚风感情的工具，你把我留在身边不过是为了……为了把我当成他而已。”
　　周楚吟并没有否认，可是承认的话却也憋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咽下的口水都是苦的。
　　宋涣松开手，皱巴巴的纸盒应声而落，地上的狼藉让他叹息愈显凄凉。“我蒙着眼，你蒙着心。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我遮住了和他不相像的眼睛，却终究敌不过你蒙着自己的心，在自己编织的痴心妄想中固步自封，拒绝靠近这个活生生在你面前的人。
　　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周楚吟不敢去想，是多少次的努力白费、希望落空，才会让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落下这一声无奈的叹息。
　　宋涣走了，带走了那些带有鲜明的他的特征的小物件。偌大的一套房子又恢复了他搬进来之前的性冷淡风，可是空气里却依稀残留着蜜一样甜的气息。周楚吟知道，这样的甜蜜并不来自于铺散在地上的过期方糖，而是来自于少年那已经碎去的、挚诚的爱意。
　　周楚吟关掉了空气的循环净化系统，在餐厅枯坐了一夜。直到太阳升起，地上的方糖碎末在阳光下闪着泪一样的光泽，周楚吟想，这一场大梦，也该醒了。
　　如释重负，却也……心空如海。

　　全文大概25W 最虐就这一段了 剩下都还好
就算信不过我，也应该相信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