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像他》折耳大官人

21、Chapter 21 装醉的人不用醒酒（5）

　　周楚吟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熟悉情况，中午在剧组和大家一起吃了盒饭，下午就开始正式进入状态了。
　　全剧组最惨的人当属宋涣，以前还能趁导演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些蛋糕酸奶冰淇淋，现在周楚吟一天24小时盯着他，别说甜食了，连包子米饭都不让他碰，主食最多吃几个杂粮餐包。
　　饶是这样，宋涣一边饿得眼睛发绿，一边还挺开心。
　　周楚吟导的第一场戏，是他们的毕业晚会，秦明浩在学校组的乐队压轴演出，他当时的女朋友在台下和张圆子一起看表演。
　　周楚吟摸不准大家的水平，便让演员们先按照自己的理解演一遍。
　　宋涣不是专业歌手，所以唱歌这一段肯定是要后期配音的，它只需在台上摆个花架子把歌词大概唱一唱，再拉几个近景对口型即可。
　　然而专业歌手的“花架子”也不是好摆的。造型师给宋涣搭配了一身摇滚风的小皮衣破洞裤，把他肩宽腿长的身材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一头黑色的短发也临时喷成了灰色，形象完美得可以原地出道。
　　可宋涣在台上唱歌时，周楚吟却频频摇头。
　　台下张圆子和女N号的表现似乎也没让周楚吟满意，他让副导演通知群演原地休息，自己则一点点给几个主演讲戏。
　　首当其冲就是秦明浩的扮演者宋涣，周楚吟指了指宋涣，“造型师呢，服装还有备选吗？”
　　造型师一脸懵地站出来，“有，有，导演。但是……没这套帅。”
　　周楚吟平时在人前温和谦逊，彬彬有礼，导演时却十分严肃，像个说一不二的将军，“不是帅不帅的问题，给他换个风格。”
　　造型师这次不敢犟了，“好的导演，您想要什么风格？”
　　周楚吟略作思忖，“浅色系，舞台效果好，有设计感，亮眼，但不要太古怪。有么？”
　　造型师连忙点头，“有，还真有几套，史老师昨天让人送过来的。”史老师是这部剧的艺术指导和服装设计，给几个演员的风格和造型大体定了调子后就不经常来片场了，但是偶尔会送一批他自己设计的服装过来。
　　造型师说着“腾腾腾”跑到后台推出来一个活动晾衣架给周楚吟看，周楚吟一件一件认真翻看过后，挑了一套豆绿色真丝西装，胸口处缀着同色系的亮片和羽毛。非常挑人，却也非常好看。
　　他亲自把西装递给宋涣，“去换上。”又对造型师说，“给乐队的其他几位也搭配一套风格相近的。”
　　宋涣接过西装，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若有所思地去换衣服了。
　　待整个乐队换好了衣服，周楚吟又给舞台换了另一个颜色的灯光，整个报告厅都泛着仙气。宋涣身材比例好，皮肤又白，驾驭那套豆绿色的西装竟然也轻轻松松。
　　台下的人看了他的新造型，也不知该夸周楚吟眼光独到，还是夸宋涣天生的衣架子。
　　换了新造型的宋涣再次把刚才的内容表演了一遍，清瘦高挑的男孩站在舞台上，双手握着话筒，双目微闭身子微倾，尽管没有唱出声音，却不难感受到他的款款深情。
　　然而周楚吟还是不满意，“涣涣，你的感情不对。再自信一点，你是一个优秀的歌者，你唱得非常好，同时你自己也非常享受唱歌、享受舞台，再放得开一点。你现在心情很好，你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来看你表演，你最好的朋友张圆子也在台下，她毕业后也会继续在你身边陪着你，你的生活里没有任何的不如意。你唱的确实是一首非常深情的歌，你可以深情，但是不能苦情。你不苦情，明白吗？”
　　宋涣忽然在台上嗤笑了一声，“呵，我怎么不苦情？楚吟哥，我可不就是苦情么？”
　　在场的人大部分没听懂宋涣这话，还以为他是被导演训得不耐烦了，没忍住顶了句嘴。便有他身后扮演乐手的演员打圆场道，“导演，您说那情绪不太好理解，要不放两首歌让我们找找感觉吧。”
　　又有人附和，“对对对，就放您说的那种深情但不苦情的。”
　　周楚吟没接宋涣的话，又对女主角说，“张圆子的情绪也还要再起来一点，对秦明浩的现女友老大瞧不上，觉得她配不上秦明浩，那是观众该有的情绪。你是没开这个上帝视角的，在你心里，这个女孩子很漂亮，占了秦明浩原本留给你的最佳观赏位置，你再琢磨琢磨，应该是个什么情绪。”
　　张圆子一边点头一边体会周楚吟说的那种情绪，对照着剧本，似乎有所顿悟。
　　周楚吟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点开一首歌放到了舞台边缘，“这遍你们不用唱，就听着歌演一遍，感受一下这个情绪。”
　　音乐响起，是喻晚风的《与风书》，喻晚风新专辑同名主题曲。
　　被誉为“本世纪最伟大音乐家之一”的音乐天才李迤行、金牌音乐制作人Lee大师不仅为喻晚风包揽了整张专辑的作曲，还为了他苦学中文，写下了《与风书》的歌词。堪称轰动娱乐圈的绝美爱情，喻晚风被这样爱着，当然深情却不苦情了。
　　宋涣在心中冷笑，他自认已经付出了自己能给的一切，偏偏这些，并不是周楚吟想要的。他给得再多，做得再好，也还是宋涣，不是喻晚风。
　　万幸，宋涣尚算得上是一个有悟性的演员，穿着和喻晚风风格相似的衣服，听着喻晚风的歌，站在喻晚风曾经表演过的森影的舞台上，经过周楚吟一遍又一遍的指导，终于完成了一次周导勉强满意的表演。
　　“大家都辛苦了，刚才那条过了，咱们再试一次，看能不能更好一点。我感觉秦明浩的舞台表演还能再抓人一些，这场是重头戏，涣涣，你再摸索一下。”周楚吟精益求精，想趁着大家的情绪还在，最后再试一下能不能更上一层楼。
　　宋涣沉着脸嘟着嘴，脸色并不好看。但碍于片场人多，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周楚吟忽然一拍掌，“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背包里胡乱摸了摸，取出来一个透明边框的浅色墨镜，造型夸张却不是设计感。
　　周楚吟颇为兴奋地把墨镜卡在头上，而后双手撑着舞台，抬腿跳了上去，走到宋涣面前，将自己的墨镜摘下来戴在了宋涣的脸上。
　　墨镜还没能在他的脸上停留一秒，一向乖巧懂事的宋涣便像是忽然着了魔似的，扯下眼镜狠狠甩在了周楚吟怀里。墨镜从周楚吟怀里弹出去，掉在舞台上，又摔下台阶应声而碎。
　　在场的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似的，如寒蝉立马般愣在当场，报告厅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昨天晚上我们才说过的话，你今天就忘了吗？”宋涣扔下这句话，不待周楚吟反应过来，便揉着眼睛冲下舞台跑出了报告厅。
　　周楚吟心里一紧，箭一样冲出去了一大步，想着眼下的状况，又退了回来。他在影视圈混了这些年，早不靠粉丝和流量吃饭了，小男朋友在人前跟他耍了一通脾气，对周楚吟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追上去，他便有些拉不下脸拉了。
　　偏他这几天是休假状态，小葛没带在身边，只好随手点了一个道具组的小伙子，“小黑！”
　　小黑看着满目狰狞的周楚吟吓了一跳，那皱巴的表情甚至让他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周楚吟了。周楚吟见小黑一脸惊慌才意识到自己包袱掉了，赶紧把嘴里那句咬牙切齿的“去把那小崽子给我逮回来”囫囵个儿咽回去，脸上神情一转，温声道，“麻烦你出去找找男主角，请他回来一趟。”
　　变脸幅度之大，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小黑依言循着宋涣的方向去了，周楚吟在原地站定，花了三秒钟加固自己脸上违心的表情，才转过身用一副平静的面容对女主角和群演说，“咱们再补拍几个台下的镜头。”
　　直到台下镜头都补拍完了，道具组的小黑才回来，呼哧带喘地站在周楚吟面前。
　　周楚吟往他身后看了看，“宋涣呢？”
　　小伙子这才艰难地直起腰身，“没，没追上，他跑太快了……”
　　周楚吟没再追问，让小黑去休息了。
　　周楚吟一路飙车回到家，火急火燎地打开门，却发现家里灯全暗着。他皱了皱眉，原本都要出门再去找宋涣了，却发现可爱的毛绒拖鞋少了一双，宋涣扮演秦明浩穿的白色板鞋也在门口。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周楚吟把客厅的灯全打开了，客厅里空无一人，宋涣房间的门关着。
　　所谓“宋涣房间”，其实在两人第一次睡在一起之后，宋涣就没再回去住过了。后来他住在周楚吟家期间，一直是和周楚吟同床共枕，夜里抱得紧得恨不得插上根栓子卡住。当然，很多时候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想到那些既亲密又荒唐的夜晚，周楚吟心底的某个角落泛着酸涩的隐痛，他演戏演了二十年，演绎了千姿百态的爱情，却独独没等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是宋涣，给了他最鲜活的感情，让他沉寂了多年的心泛起涟漪。
　　周楚吟轻轻叹了一口气，敲了敲宋涣的门，“涣涣，开门。”
　　“生我气了？我让你戴眼镜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忽然觉得那样舞台效果会更好，有很多歌手在台上表演的时候会做很夸张的造型，然后戴一副夸张的眼镜。”周楚吟在门外好声好气地解释，他当时灵光一闪给宋涣戴墨镜，倒真不是因为宋涣下半张脸和喻晚风长得像。而是想起有一次喻晚风在跨年晚会上的造型就是一套类似的真丝西装配了一副透明框的眼睛，舞台效果非常好。
　　周楚吟这才发现，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喻晚风。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一个优秀的歌手在他心里基本就等于喻晚风，所以他在教宋涣如何表演一个优秀的歌手时，潜意识就是在让他模仿喻晚风。
　　也难怪宋涣会生气，他或许能接受周楚吟喜欢别人，甚至接受周楚吟是因为他长得像喻晚风才把他留在身边。可是他怎么受得了周楚吟要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那不是把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格，获得爱的机会都抹杀了？
　　周楚吟又敲了敲门，“涣涣，对不起，出来吧。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宋涣还是没有应声。
　　周楚吟翻过手腕改成了拍门，力道与频率也都变大变快了，“涣涣，睡着了？你没事吧？快点出来，别让我担心。”
　　宋涣在房间里故意打翻了个相框弄出些动静，却偏偏不说话，铁了心不搭理周楚吟。
　　周楚吟拿他没办法，没再说什么，回自己房间去了。

　　老周你听我劝不要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