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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0、有舍才有得,好棋! ...

  •   沐恨黎进府后第3日,便是皇后千秋。

      因为是建国第一年,一切礼制还未健全,朱元璋和礼部讨论了大半个月,终于将当日千秋宴的规制流程定了下来。按照流程,皇后寿辰当天,皇后先诣皇太后宫行礼,还宫御交泰殿升座,行庆贺礼,自皇子、公主至国公夫人、镇国将军夫人,公、侯至尚书命妇等,均着朝服,至皇后座前行礼,礼毕,皇后于其宫中设宴。但是因为皇帝父母早已不在,因此行礼这一项就省了,直接在交泰殿接受百官朝贺。

      马瑞英头戴皁罗额子及九龙四凤冠,凤冠上饰翠龙九、金凤四,正中一龙衔大珠一,上有翠盖,下垂珠结,余皆口衔珠滴;脸施珠翠面花,耳挂珠排环;内着黻领中单,外穿翟衣;腰部束副带、大带、革带;前身正中系蔽膝,后身系大绶;两侧悬挂玉佩及小绶;足穿袜、舄;手持玉谷圭,端坐在凤座之上,看着下方众人向自己行礼。她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她贴身侍候的侍女却知道,娘娘这是早已不耐烦了。

      终于,最后一波行礼的人结束后,礼官唱喏:“礼毕,开宴。”皇后举起了第一杯酒,下面众人一起举杯祝贺:“恭祝娘娘千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同喜,同喜。”皇后带头饮了第一杯酒,场上丝竹之声渐渐响起,一队舞姬走了过来,在大殿中间翩翩起舞,宴会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起来。皇后则扶着贴身侍女的手回坤宁宫换常服去了。宴席上,李归宁坐在一圈国公夫人中间,吃了两杯酒,颇感不在。倒不是宴席上酒不好,菜不好,而是这些人,变了许多。比如魏国公夫人,上年刚病逝,这出身应天大族的继室就嫁进来了,年纪足以叫魏国公爹;再比如郑国公,竟然娶了个平妻,原配因无子被发配到了偏院,这不,今天来的就是那个被宠到心尖子上的平妻,还有那些个将军夫人,指挥使夫人,面孔也都变了好几个。也是,这些开国功臣们大多出身草莽,一朝得志,自然觉得糟糠之妻上不得台面,那种娶一房又一房小妾还算好的,把发妻发配在偏院等死或者更绝情的直接休妻的也不是没有。

      一曲演奏完毕,另一对舞姬上场,这时一个太监小步走到李归宁身边,行礼说道:“镇国将军夫人李氏,皇后娘娘请您到内殿叙话。”

      “是,还请公公带路。”李归宁点点头。

      她走后,同桌的夫人则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个皇后亲认的妹妹?天啊,这个时候娘娘还不忘记她,真是荣宠啊。”

      “是啊,还被封了郡主呢,有食邑的那种呢,不是虚的。”

      “哎,谁叫人家救过皇后娘娘的命呢。”

      “天啊,不过我听说,她也是个继室?”一位同样是继室的夫人好奇问道。

      “是啊,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你们可千万别往外传啊,我听说啊……”

      李归宁不知道这些夫人竟然如此八卦,跟着小太监路过偏殿,瞥了一眼小辈们的那桌,陈哥儿、溪哥儿和相处好的小公子聊得正好,焱哥儿坐在那里虽然沉默,但是好歹也没闹出来什么。她暂时放下心来,跟着小太监走进了皇后居所坤宁宫的内殿。

      李归宁见了皇后,安制必须下跪行礼,可她刚想蹲下去,马瑞英就走过来扶着她“妹妹快来,这几天太忙太闹,人多嘴杂,也就没叫你过来。”

      “我知道,娘娘一向不爱这些。”李归宁笑着说:“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听到这个,马瑞英一脸感慨,握着李归宁的手:“还是妹妹最懂我,还能这样跟我说话,现在才知道,想找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哎。”她已经换了家常衣裳,但是因为奉行节俭之风,所以也只是从去年的旧衣里找了件还算新的罢了。

      “娘娘要学会看开一点儿,刚才在宴席上,好几个以前相熟的夫人都……”李归宁无奈笑笑摇摇头:“皇上还是十分爱重您的,只是皇上也有自己的诸多考虑。”

      “是啊,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家男人干的都是造反的事情,刀尖上行走,实打实的厮杀,拿命拼来的江山,不就是为了今天的享受,说到底这世间对女子就是如此苛刻,这点,即便贵为皇后也是改变不了的。”马瑞英也不知道为何要在今日跟好友说这么多,可能是看到席间越来越多的生面孔,可能是前几日皇帝又立了一个妃子、两个美人,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原因。她收拾了一下心情,换了个话题:“刚才在拜谒的时候看见你家那几个了,乐心几月没见,出落得越发好了,看她带着弟弟们,还真是有了大姐姐的模样,怎么听说最近在给她找夫婿,可有合适的人选?”

      听她说起这个,李归宁道:“娘娘你可别被她的表象给骗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女孩儿该学的一样不爱,偏偏爱什么武艺兵器,我也不是说这个不好,可她是当真当成一样本事来学的,还拜了曹国公为师,马上就15了,她爹还发愁给她找个什么样的,要是按照她的喜好,那些文弱书生铁定是看不上了,估计要在军中给她找个,起码武艺要好,否则……”她笑笑接着说:“以后这当丈夫的岂不是要被夫人暴打啊!”

      马瑞英听了也是笑意连连:“这怕什么,我们都是乐儿的后盾,连太子上次都说等姐姐嫁人了要给她撑腰呢,等选定了人选,一定告诉我,我给他们赐婚,聘礼也从皇宫里走一份,到时候夫家不敢欺负她。”

      很多人只知道皇后和义妹交好,太子和李乐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便纷纷猜测太子妃难道要出自沐家不成?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两家人根本就没这个打算,太子是真拿乐心当姐姐看待,乐心对太子也只有亲人般的疼爱之情,并无男女之意。所以你看,事情不能只看一面,如果对一件事情不知情,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谢娘娘!”李归宁立马起身谢恩,想了想又问道:“刚才席间看见太子了,感觉气色道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嗯,多谢你送来的方子,太医看过说极好,这短时间一直在用,这次换季也没咳嗽。”马瑞英满意的点点头。太子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骨一向不好,每次换季都会小病一场,长大虽好些了,但也是比旁人弱些。李归宁跟孙一针提过一次,孙一针便给了个固本益气的家传方子,由李归宁献给了皇后,太子用了一段时间,果然有好处,这也算是为之后孙家成为京城第一大药铺奠定了基础了。

      “哦,今天还看见你那对双胞胎了,旁边多出来的那个男孩儿,就是之前那个留下来的,你们相处如何?他有没有对你不敬?”马瑞英关切的问。当年的事情,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沐英和李归宁早已情定终生了的,没想到中间会出刘氏这么一出,刘氏之后的作为她也知道一些,可恨可怜又让人唏嘘不已。

      听了这话,李归宁心里暖暖的,也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好友,才会如此贴心的为自己着想吧。“还好,不过那孩子执拗得很,对我偏见很大,我已跟沐英说清楚,就让他叫我姨,我也不会强求他叫我母亲。”

      “哎,命运弄人啊!”想到之前的种种,马瑞英叹道。

      又闲聊几句,李归宁看了看周围的侍女,马瑞英见状知道这是有正经事,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娘娘。”李归宁后退两步,跪下行了个大礼:“有一事,望娘娘成全。”

      “你说。”

      “娘娘也知道,我名下最大产业就是棉布厂,现在即便在江浙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树大招风,以前我参与商事,只是求自保立世之法,现在大局已定,这些身外之物,着实不该再集中在一人之手,而且现在平定北疆更需后勤支持,所以我考虑再三,愿意将绵厂捐给朝廷,为皇上一统全国贡献自己的力量。”说完,李归宁双手虚合,拜地不起。

      这次,马瑞英良久没有说话,许久,才听到她说:“起来吧,你啊,就是太谨慎了。”李归宁站起来朝她笑笑,“还是娘娘最懂我。”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要跟皇上商量下,况且,棉布厂是你一点一滴辛苦建立,哪能说捐就捐?这事如何处理,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是,谢娘娘。”

      “走吧,去宴席。”马瑞英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进入宴厅,至于那些人看见李归宁被皇后亲自带入宴席,如此殊荣下又会有怎样一番猜测,就是另一番话语了。
      晚上回到家,沐英和李归宁洗漱完毕,双双都累得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愿意动。这种大宴席又无聊又冗长,跟人说话都得端着,考虑再三才能出口,还得记住各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忌讳。男人那边还得拼酒,沐英喝得是头疼欲裂,吃了醒酒汤还不住的揉着额头。李归宁看他的样子有些心疼,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又把沐英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伸出手指给他按摩头上的穴位,这些年和孙大夫一家也不是白混的,一些穴位的认识和按摩的手法也了解了不少。

      “你跟皇后说了?”摁了一会儿,沐英感觉好些了,想起了之前李归宁和自己提到的事情,握住了她的手,关心的问道。

      “嗯,说了。”

      “真舍得?”沐英家里的收支一概不管,俸禄全部交给家里,虽然不知道老婆的产业一年具体能赚多少,但是数量一定是可观的,说上交就上交,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舍不得也得舍得,咱们皇上的性子,以后你就知道了,破财消灾知道不知道?”李归宁迷迷糊糊的说道。她本来是很累了,头一点一点的,可猛然间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又立刻清醒了。

      此刻沐英酒劲儿已经完全上头,就要昏睡过去,要是换做平常,李归宁会给他盖好被子,让他好好睡一觉,可今天,李归宁却拉着他的手,玩起了他的手指头。

      “怎么了?你还不困啊?”沐英嘟囔了一句,却没有抽回手。

      李归宁玩够了手指头,又把自己的手放在沐英的手上,比了比,嗯,至少比自己的手大一倍。看着这十指修长,骨结粗大的手,李归宁心中一片柔软,然后她开始问问题了。

      “夫君,你的手好大啊。”

      “嗯。”

      “我的手比你下一办呢。”

      “嗯。”

      “你手上好多老茧啊。”

      “嗯。”

      “习武之人都是这样吗?”

      “嗯。”
      “……”

      一连问了好几个没营养的问题后,李归宁看此刻的沐英已经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全凭本能回答问题,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话:

      “夫君啊,孙大夫开的药,你还喝着呢?”

      “嗯,一直喝。”糟了,她怎么知道的?沐英的酒刷的一下就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帐子的顶端,一时间不敢说话。

      李归宁许久没说话,停了好久才问:“喝了多久了?”

      “……”沐英没有回答。

      李归宁急了,她坐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沐英:“说,喝了多久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看沐英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她,李归宁更来气了,她握起拳头锤了一下对方的胸脯,谁料硬得跟铁皮一般,反而把自己拍疼了。沐英见状立刻坐了起来,拉过她的手心疼的吹了吹,嘴里还说道:“看你,打疼了吧,下次拿个东西,别亲自上手,啊!”

      李归宁看他如此在意自己,再大的气也消了,她红了眼圈问道:“是不是为了我?”

      沐英避重就轻的回答:“也不全是,家里的崽子已经够多的了,再来就招人烦了,现在这样刚刚好。”看李归宁听了这句反而更要掉眼泪,心里一软,搂着她小心翼翼的说:“没事的,孙大夫的本事你不知道吗?况且几个月才吃一次药,就是那个扎针有点疼,夫人你既然知道了,以后可得好好疼我啊。”

      李归宁把头埋在沐英胸口,再也忍不住,闷声哭了起来,她何德何能,能遇见这么一个丈夫!

      事情起因在她的一个怀疑,那就是她和沐英结婚6年,一直十分恩爱,可她就是没有再怀孕。古代没有什么避孕措施,生三四个都算少的,五六个更是常态。她和沐英正值青壮年,房事如此频繁,早该有消息了才是。对此她十分不解。她也怀疑过是不是当年生双胞胎时伤着了,不利于怀孕。可身体不好那是前几年的事情了,近两年她感觉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虽然还畏冷,但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状态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儿消息,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不成?可不对啊,孙大夫一直给自己调理,凭两家的关系,要是有问题早就说了,难道问题出在沐英身上,可也不对,他在床上龙精虎猛的模样,绝不像有隐疾的。

      有了这个猜测,又是关乎健康,李归宁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于是趁着昨天孙二针上门给自己诊脉的时候问了一问。对方竟然惊讶的看着自己,反问一句:“你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下李归宁真的愣住了,她急道:“难道沐英真的有什么隐疾不成?不对啊,如果他有隐疾,也不会和刘氏有孩子,和我也……”看到孙二针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猜错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她脱口而出:“难道是我服用的补药里有避孕的成分?”

      孙二针又摇了摇头道:“是药里有,但不是你的药。”

      “不是我的药,那……”在那一瞬间李归宁的心有一丝慌乱:“难道,难道是……”

      孙二针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沐英是我所见男子中,最洒脱的一个。当年你生下双生子,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用药有误,且又没有及时得到最好的治疗。沐英带你回应天后,那一阵总来找我,询问怎么给你调理,吃什么,喝什么,事无巨细,问得清清楚楚。大概过了半年有余,突然有一天,他又来问我,如果你再次怀孕,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这当然是有的了,一个是以你当时的体质,很可能小产再次伤身,另一个可能侥幸保住孩子,但生孩子时万一再次难产,再来一次血崩,神仙都救不了了。所以,我当时给出的建议是给你用一些避孕的药。可是……”

      “可是什么?”李归宁的手有一些颤抖。

      “可是他平日看着一个大老粗,竟然又追问我,这药和你用的补药是不是相冲,对你有没有影响。是药三分毒,怎么可能没影响。”孙二针露出钦佩之色,看着李归宁的双眼继续说道:“沐英当时只思索了片刻,就问我,有没有男子吃的避孕的药物。”

      李归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孙二针看了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说道:“我当时就是你这幅表情啦,男子来询问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因为不举等隐私问题,或者希望延长房事时间,再不济也是来求个多子多福的平安方,从来没有男子来求避孕,还是避在自己身上的。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好福气啊。”

      “所以,你就给他用了药?对身体可有害处?”李归宁真是没想到,原来这几年都没有消息,是沐英自己给自己用药的缘故,心中的滋味一时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害处嘛多少有点,但是不严重,就是每隔几个月就得用一次药,每半年得扎一次针,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回忆到孙二针所说的这些,李归宁更是五味杂陈,她从沐英怀里挣脱出来,跪坐在床上,抬起一只手摸着他的侧脸说道:“你好傻,怎能对自己下药?我不一定会怀孕,也不一定会再次难产,怎么能因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而绝了,绝了……”

      “归宁——”沐英握住了她的手,虽然不似前几年那样成天冰凉凉的,但是也不暖和,这都是当年生产留下的后遗症,“我不敢赌那万分之一,与我而言,不过是几碗苦汤药而已,对于你而言则有可能是生死一线,你不知道那种失去了再也得不到的心情,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了,那样的痛彻心扉,我不想再尝一遍。”

      “可是……”李归宁还想说什么,沐英却顺势一拽,把她抱在怀里,拉过被子裹上,蹭蹭她的脑袋,嘟囔道:“好了,此事不用再提,睡啦,今天折腾这么久,你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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