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土豆味儿汤圆

39、39姓沈的，这次输的可满意？

　　3日后，定远棉商会馆。

　　来自南北四面八方的大小棉布商人齐聚会馆，相熟的棉商则凑在一起交流情报。

　　“听说了么，据说沈家为了能打开局面，今年的棉布能出这个数。”说完，这个胖脸商人用手比了个数字。

　　“真的。”

　　“天啊，这不是捡漏了。”

　　“乖乖，这下李家可麻烦喽。”

　　“可是李家毕竟占大头，如果转而去买沈家的，岂不是得罪了李家。”

　　“就是，李家平日的价格也很是合理，各家分配也照顾了弱小，我看，还是不要背信弃义的好。”

　　“这怎么叫背信弃义，在商言商啊，有便宜的不卖，买那价高的，傻吗？”

　　“不不，我还是看好李家，做生意讲究长久，李家有信誉，质量也好，那沈家第一次入驻棉布生意就这般大手笔，其中水有多深，我看还是谨慎些好。”

　　“嗯，王老弟所言甚是。”

　　“……”

　　大家窃窃私语的功夫，司仪喊道：“会长、理事到。”

　　大厅陡然一静，众人纷纷站起来以示尊敬。李开诚、李归宁、还有几个其他老理事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抱着托盘的侍从，托盘上的东西看着像是布匹，但是用锦布盖着，看不到下面。

　　“大家请坐。”李开诚抱了抱拳，他正是现任会长，虽然大家都知道李氏绵厂的李是李归宁的李，但是毕竟是女子，即便她在外行走都是做男子装扮，但是棉商会的会长让一女子担任万万说不通，因此名义上李开诚是会长，其实做主的多半是李归宁，这也是商会老会员心照不宣的事情。

　　一般商会开场，都是会长说一说去年一年的情况，再报一下今年棉商大概的出息，大家再写下自己今年想吞吐的量，虽然有些小争吵，但是最后总能调和。今年也一样，李开诚先恭喜大家去年都有个好收成，总结之后首先报出了今年李氏棉厂可以拿出布的大概总量，以及不同等级的价格，其他小绵厂也纷纷报价报量，均写在大大的白纸上，供大家商量，这虽然不是最终的成交价格，一般都有些虚高，但是最后如何就各凭本事交涉了。

　　正当棉商们纷纷交谈讨价还价之时，外面走进来一列人，为首一人却是个女子，她高声说道：“慢着，我沈家还没出布告，急什么？”

　　“沈家，没听说棉商里有个沈家啊？”李开诚弹了弹衣袖，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

　　“李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早先我已经给您递交过申请了，不知，是你太看不起我沈家，还是有这般好处不愿意分享给大家呢？今天我来可是诚心诚意的给大家送福利的，不如，先问问各位东家的意见。”沈笙儿环顾了一圈，发现只有李归宁旁边还有空位，便堂而皇之的坐了下去，仿佛自己就是主人一般。

　　李归宁和这沈笙儿算是“神交”已久，算起来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

　　出于好奇李归宁仔细打量了一下旁边这人，果然是个绝色，而且人家背后还站着个沈家，怪不得当初那姓郭的能做出灭妻的事情来。真是，那句老话叫什么来着？什么锅配什么盖，绝配啊！这女人暗害过自己无数次，今天恐怕也是来者不善，只不过之前都是阴的，这次打算玩明的了。不过，结合李开诚给的消息，她大概能猜到这沈笙儿想干什么，好在她早就有所准备，这回一定得给她个教训才是。

　　她正想着，下面的商人们却被沈笙儿的话点沸了！

　　“沈大当家的，什么福利？快说！”

　　“对啊，你家的公告也让我们看看呗。”

　　“他不是商会的，不太好吧。”

　　“胡说，难道不能和商会以外的做买卖了？”

　　“就是，在商言商嘛。”

　　商人逐利是本性，况且就如他们所说，虽然是为了大家好组织了个商会，但是并不是不能和商会以外的人交易，他们的交易合理合法，谁也管不到这上头来。因此当李开诚试探着看向李归宁时，她微微一笑：“既然沈大当家是为大家好，那么就请亮出你们的公告把。”

　　沈笙儿把她的这个笑理解为强颜欢笑，当初应承何掌柜除掉李归宁，她便想了那么个主意，不料她命不该绝，竟然回来了，事情虽然没真正办成，但是也算是让何老出了口恶气，也让自己傍上了江浙沈家本家这颗大树，郭家借此终于如愿以偿上了海船，利润如何在船回来前还看不见，但郭金灿却满意至极。自己的地位在郭家自然水涨船高，连后屋那个自来看自己不顺眼的老婆子也消停了许多。

　　今天这一出她准备了许久，既然阴的除不掉你李归宁，那我们就来明的，如今她也拥有了数百亩棉地，购并了百十架织布机，还重金撬走了他们几个织娘，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沈笙儿旁边的管事得到她的示意，将沈家这边的布告展开粘贴在其他商家的布告旁边。大厅先是陷入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嗡的一声，如热油炸开锅一般，那些小布商们全都沸腾了！

　　“天啊，我不会看错了吧。”

　　“同样的布匹，价格差了4成，我没看错吧。”

　　“真的假的，比李家低4成，沈家就不怕亏本”

　　“李家这次怕是要气疯了。”

　　“沈家如此做派这是贴了心要和李家对着干了。”

　　“可不要波及到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才好。”

　　看到底下人的反应，沈笙儿得意的笑了，她又去看了一眼李归宁和李开诚的表情，果然不是那么好看，她更高兴了，今天，她赢定了！

　　“我就说嘛，李大东家，我们呢，第一次做这棉布生意，所以规矩也不太懂，但是这价格你也无需太过介怀，我们成本低，当然就定得低，为了大家的利益，可千万不要阻拦哦。”沈笙儿故作吃惊的说。最后站起来走到李归宁跟前，用一种怜悯的声音说道：“哎呦，李夫人，哦，不，李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台下的商人们虽然口中交谈着，其实他们一直都瞅着台上的动静，听沈笙儿这样说，所有人都去看李归宁是何反应。其实李归宁和沈笙儿之前的恩怨大家都捕风捉影的听过几句，这郭金灿的前妻和现妻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今天是来办正事，但是不影响大家八卦几句，尤其看今天这情况不是买李家的就是买沈家的，因此所有人都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端看这李东家如何回复。

　　李归宁看了沈笙儿一眼，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自己都已经退避到定远来了，她还跟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暗的不行来明的，非得搞死自己不成？难道就为了姓郭的那个臭男人？感觉真有点儿不值得。当然她不知道还有沈家何老插了一手在里面的缘故。

　　“各位，在下定单之前，我这里呢，也有一样新品公布给大家。”李归宁突然生出了些索然无味之感，不再去看沈笙儿，只想早点结束这场大戏。“管事，把东西拿上来吧。”

　　管事听命朝着后面挥了挥手，很快两个仆从端着东西走了上来，一个上面放的是棉布，而另一个竟然端着一个装满了清水的木盆。

　　“这，李东家，这是何意？”一个好奇的商户问道。

　　“诸位请看，这布料是今年的样品，三种等级各一匹，红、蓝、黑三色各一种。”李归宁向他们介绍道。

　　“哼，这又如何。”沈笙儿也挥了挥手，身后的仆从竟然也拿出了布匹的样品，数量更多，颜色也更多。几位老行商走上去看了看，仔细对比，质量质地、颜色竟然不分伯仲。

　　“怎样，相信大家心中一定有了决断了吧。”沈笙儿冲着李归宁得意一笑。

　　“万子，动手。”李归宁面无表情的吩咐。

　　“是，主子。”万子抬腿一踢，李归宁那边的三匹布料顿时飞到了空中，万子提气起身半空中接住三匹布，狠狠往上一抛，三匹布哗啦啦展开，竟然就这么横挂在了房梁上。万子一手拉住三匹布垂下来的一头，一下子全部浸泡在了那个大木盆里。

　　台下众人纷纷惊呼：“不可啊，不可，会串色的，糟蹋了啊。”台下面的都是老布商，当然知道评价一块布的好坏，除了手感细腻、结实耐用，最重要的就是染色。可目前的染色工艺，最难的就是红色、蓝色等鲜艳的颜色，一个是颜色不容易染正，另一个就是掉色问题，目前的技术下，不会有不掉色的情况，端看各家技术是否能控制掉色的多少了。而越鲜艳的布料，越要不能混在一起，否则一旦遇水串色，一身衣服就毁了。

　　可是奇迹就这样发生了，万子把三种不同颜色的布浸泡揉搓了很久，再次提起来的时候，三匹布湿漉漉的不假，但是颜色却鲜亮如新，一丝一毫串色的迹象都无。众人再去看那盆水，也几乎是清水一盆。

　　偌大的厅里一片寂静，这简直就是神迹！这种布，这种工艺，如果自家能买到，又会造成怎样的轰动？众人心中的天平又一次倾斜了。

　　“李东家，我们可是合作3年了，这种布一定给我留一份，不同等级各100匹！”

　　“李大当家，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啊，可不能不算数啊。”

　　“我们布庄也要各100匹，我现在就付定金，不，付全款！”

　　“我们也是，我也付全款！我现在就去银庄提银子！”

　　顿时，沈氏布庄的布告前面只剩两三个因价格还犹豫的，李氏布庄的布告前则立刻排起了长队。沈笙儿万万想不到李归宁还留有这等后手，竟然使整个局势翻了盘，她冲着身边的一个掌柜使了个眼色，那掌柜立刻站出来大声说道：“李东家有这等好布为何不早点拿出来，难道想待价而沽，价高等得之不成？”

　　众人听到这个如同热锅被浇了一瓢冷水，纷纷停止了动作。对啊，这是新品，又是如此“神迹”的新品，李家不知付出了多少银子才研究出来的，换做是自己，不狠狠大赚一笔是绝对不行的。

　　一个和李归宁合作多次的掌柜大着胆子问道：“李东家，这，这等新型布料，不知作价几何啊？”其余人也眼巴巴的看看李归宁，又看看那让人惊艳的布料，都等着她的回答。

　　沈笙儿则暗中想着：“这布料刚刚研制出来，且不说废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就单说新品上市，不涨价个三成都对不起自己吧。”

　　可李归宁接下来的话却是这样的：“此染布方子的确难得，也是实验许久才有了这般效果，的确废了不少功夫。可如今战乱连连，民不聊生，我们这里虽然暂时安定富足，但是其他地方却着实让人唏嘘，我受朱元帅和朱夫人教导，虽然在商，也当心怀兼济天下之心，更不当发这国难财，所以，这种新型布料，只比之前普通的布料多1分价而已，只不过现在产量不多，我这里呢，也设了个上线，每家最多50匹，大家如有需要，可提前登记，按照先后顺序交易即可。对了，这布料只卖给和我家仍旧有交易的商家，毕竟，我也不能亏本不是？”

　　此话一出，除了李归宁这边提前知道情况的自己人外，在场的大小商家再次交头接耳一番，然后，他们坚定的站在之前排的队伍里，毕竟这等神迹明显是走高端路线的，这上面赚回来的钱足以抵消那普通布料三四成丢失的进价亏空，还能打开新的一番市场，傻子都知道如何选。而沈家那边的人均是死静一片，众人均是一脸菜色，最后沈笙儿咬着牙站了起来，对李归宁说道：“今天这场是你赢了，但是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这一场，李归宁赢得其实挺是艰难。如果不是李开诚提前察觉了绵厂有叛徒做出一些预判，如果不是李归宁一年前就开始找人推进染色技术，今天可能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不过李归宁还是很好奇沈笙儿的来日方长是个什么意思，生意上的大事已经坐定，这里是定远不是徐洲，是他们的主场，就是暗地里想来什么也不容易，再怎么着还有红巾军在背后支撑。况且新型的布匹只有自己家有，她想再次玩阴的，很难？

　　不过，李归宁还是小看了古代后宅女人的套路，很快她就明白那个女人临走时说的走着瞧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