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土豆味儿汤圆

34、34、去吧，大丈夫当做英雄事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这可是个不逊于春节的大日子，按照惯例，京城会在十里长街设置花灯，沐英想到李归宁这段日子不是被拐卖就是无辜被打，在家天天操持家务，实在是没什么放松的时候。而京城的元宵灯会汇聚全国的能工巧匠，精心扎制上千花灯，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大街上的虽然比不上宫里的精品，但也是很美的，便邀请李归宁一起上街看花灯。李归宁本就对这些古代民俗感兴趣，欣然同意，还特意换了一身新衣，稍微打扮了一下，惹得沐英不住的看她，那目光仿佛黏在上面一般，尤其是看到李归宁手腕上的银镯子，更是嘿嘿一笑。李归宁就算面皮再厚也禁不住人这样看，最后实在忍不住抄起一个碗就扔了过去。沐英跟猴儿一般利索的接住碗，放在桌子上说：“咱家家底薄，可经不住你这样遭啊！夫人饶命！”

　　李归宁：“……”

　　终于上了街，沐英一把抓住李归宁的手，感觉手上的人儿就要挣脱，哄道：“今天过节人多，一会儿到了灯会，人更多，我拉着你，要不然走散了怎么办？我会着急心疼的，你舍得吗？”李归宁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自从表明心迹，这厮满嘴都是这种酸死人的情话，可偏偏自己没法说话反驳他，等过了会儿拿起纸笔又忘了刚才想说什么了，最后也只能随他去了。

　　京城不愧是京城，就连个元宵节也是如此绚丽。上千盏花灯挂在街道两旁，荷花灯、兔子灯、鲤鱼灯，元宝灯、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美轮美奂。不过李归宁最喜欢的还是那种素面图画的灯，本来平淡无奇的素纸，经过画师巧手，或画高山流水，或画四季花卉，或画神话故事，再写上几句小诗，摇身一变，意境尤其高远。

　　“喜欢，挑一个？”沐英看李归宁尽看这种素灯，对那种绚丽华彩的灯却不屑一顾，知道她喜欢这种，就想给她买一盏。

　　李归宁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很享受这种有人付钱，自己只管买买买的感觉，但是这是花灯，买多了也是浪费，就想挑一盏最好的。可是挑了许久，也没看见一个最喜欢的。那卖等的大婶就说：“姑娘尽管挑，整条灯市，我这里的素灯都是最好的，我这里挑不着，其他地方就更没有了。”

　　“老板，都在这里了么，没有其他的吗？”沐英问，他看李归宁迟迟挑不好，知道这些都不和她的心意。同时他也知道有些商家会存一些货，说不定有没拿出来的。

　　“哎呦，客官，您误会了，好的我都拿出来了，剩下的都是不太好的，所以，就……”那个大婶为难的说。

　　“拿出来，都拿出来。”沐英见她真有，赶紧催促。

　　那卖家没办法，只能从桌子底下又拿出几盏灯来，果然如她所说，这灯从做工上是远远比不上上面那些的，绢布也用的不是好布，画得东西也很粗糙。

　　可偏偏就是在这些品相一般的灯里，李归宁拿起了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素灯，框架是竹子的原木色，用了稍微发黄的旧绢，上面只寥寥几笔，勾勒了高山、流水、飞萤、圆月四景，每一面单看是独立的画，合在一起却是一副有趣的高山流水月夜图。

　　“喜欢这个？”沐英问。

　　李归宁点点头，喜滋滋的看着这灯，这买东西都讲究个缘分，其他灯华美是够了，做工也细致，但是就是不符自己的意。这灯虽然做得糙了点儿，但是正是原汁原味，图的意境也好，做他的人一定是个风雅有趣之人。

　　沐英看她喜欢，自己也高兴，痛快的付了银子。两人提着灯，继续逛街，什么竹子笔筒、草编蚱蜢、吹糖人等小玩意儿也买了许多，沐英任劳任命的拿着跟在她后面。除了花灯，还有各种小吃沿街叫卖，两人晚上出来前什么都没吃，早就饿了，于是什么羊杂汤、芝麻糊、麻汁烧饼、汤圆胡乱吃了一肚。

　　李归宁一手拿着自己的宝贝灯，一手拿着一串儿糖葫芦啃，后面还跟着个保镖兼搬运工，心情很是不错。

　　真的，很久没有这种悠闲逛街的感觉了，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王朝，忙着脱离郭家那个苦海，忙着建立棉厂建设自己在古代的立身之本，又经历了一次情伤，以及被人药哑，被人当做奴隶发卖等惊心动魄的事儿，一直不曾放松过，今天晚上可算是好好乐了一回。

　　“驾，驾，都滚开，都滚开！”突然，几个年轻蒙古贵族抽打马鞭，从长街那头疾驰而过，好几个摊子都被他们掀翻了，那都是蒙古好马，几个瞬间就来到了他们跟前，沐英再也顾不得手里的一堆小玩意儿，扔掉的同时拉住李归宁往旁边一带，将将躲了过去。

　　“我的灯！”

　　“我的麻糖！”

　　“我的摊子啊！”

　　街上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可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都是普通老百姓，面对元人贵族，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自认倒霉。李归宁气愤的指指地上被踩坏的糖人和笔筒，又指了指那几个骑马贵族消失的方向。沐英叹了口气，拉着李归宁的手边走边说：“蒙古贵族就是这样的，这是在京城，他们还能收敛一些，在地方上，那是比皇帝还霸道的存在。”

　　“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苦的都是老百姓，虽然天灾我们却是决定不了，可人祸我们是可以控制的。老天爷不给我一条活路，我就杀出一条活路来。”

　　“我见过黄河决堤，致使两岸田地皆尽荒芜，那本该是千里良田；我也见过因为元人收取各种名目繁杂的赋税，致使穷苦人家卖儿卖女，多少家庭被拆散；我也见过蒙古贵族抢占土地，恰逢连年灾荒，更使得百姓破产流亡，无计为生。”

　　“你知道吗，红巾军里很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很多人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不得不自己出来讨生活，运气好的，讨一口吃食，运气不好的，别人一根手指就摁死了。所以，我才会干你说的那些危险的事情，不光是想出人头地。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做，否则还会有更多孤儿出现。”

　　“你说，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呢？”

　　这一路，沐英说了很多，李归宁一直静静的听着，回到家她拉着沐英坐下，拿起笔写了两句话递到他面前。

　　沐英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男儿当自强，大丈夫当做英雄事，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保重自己，不要忘了，你还有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支持我的，谢谢你，谢谢你。”

　　沐英的心猛地跳得快了起来，他猛地一把抱住她，低下头，轻轻含住了那双粉色的双唇，而李归宁没有拒绝，环住他的腰，踮起脚，温柔的回应着。

　　屋外，石桌上静静摆着一盏新灯，月色流淌，如雪如霜，静谧安逸，时光也仿佛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