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体力学》肯栖

4、第 4 章

　　一个上午就在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和魏驰忙的团团转的过程中结束了，魏驰已经判定这次独自旅行的放纵的行程因热心助人而彻底失败，好在钟栖年中午的一顿海鲜汤饭还是给了魏驰一点好人会有好报的错觉。这一天钟栖年都因为给魏驰添了太多麻烦而恨不得把自己隐形，除了做饭的时候狗腿了一点，其他时候都头也不敢抬。
　　魏驰觉得好笑，敲了敲钟栖年的碗，“喂，我既没骂你也没赶你走，你小心翼翼的干嘛。”
　　“你还没而已，不代表你不会。”
　　“你总是这么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吗？”
　　“自己做最坏的打算，总好过别人来告诉我最坏的。自己做好最坏的打算的话，别人告诉我的就永远比我想的要更好了。”
　　“你年纪不大，想的还挺深。”
　　钟栖年突然正襟危坐，双手搭在桌子边缘，在魏驰看来特别像以前养父的那条拉布拉多。“谢谢你，你会把我安全的送回去，不丢下我的吧。”
　　魏驰看过很多人在提出要求时的眼神，有的哀怨，有的坚定，有的自我，有的茫然，但没有人像现在的钟栖年一样，虽然听起来不容拒绝的要求语气，但眼睛里只是单纯的询问，像是很清楚人与人之间的互不关联，像公事公办一样的打算讨价还价的态度还是让魏驰有点想笑。
　　“你一个小女孩，不会撒撒娇吗，我好歹也是个单身男人也许我最吃这一套呢。”
　　钟栖年可爱的歪了歪头，绕着桌子跑到了魏驰身边，蹲下身来，搭在魏驰膝盖上，“你把我送回去吧，好不好嘛。我想回家……”
　　魏驰以为钟栖年不会撒娇，没想到她发挥的异常出色，从来都觉得责任与义务只系于合同的魏总，觉得自己摊上事情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钟栖年也没有再跳海，魏驰也没有再打扫卫生，午餐晚餐也做不到再不重样了，魏驰也对海里的珊瑚海胆兴趣缺缺了，这意味着，行程即将结束，魏驰在最后一天打开了邮箱，遇到钟栖年的第二天把她的照片发给了银河做背景调查，银河虽然很快就将资料结果发了回来，但魏驰当时并没有看。
　　资料上是银河一贯的细致和主观评价式的报告，前面几行写的都是对调查对象长得像石原里美的外貌高度评价，附了几张学校里面的公开活动的照片，都是站在靠后或者靠边上的位置，青涩生疏，看不出来学的竟然是海商法专业，从小就开始寄宿生活，学习成绩不错，今年是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即将毕业，连毕业论文都被银河挖出来，写的还不错，看得出学习挺认真。家里没什么亲人在世了，母亲在她两岁时过世，跟着爷爷奶奶在江南小镇长大，这几年爷爷奶奶也都因病去世。还是有些不普通的地方，她有过几次住院记录，看起来都是意外，但是几次意外未免也太多太丰富了。看到后面，魏驰有些愣怔，原来她的父亲竟然是他，所以资料上的意外和这次恰巧谈到自己身上的意外突然就合情合理了。毕竟是和老板有些关系的人，银河将这部分的资料都标了重点的色号，提醒魏驰注意。魏驰合上电脑，那么多次意外都没有让这个小姑娘提高警觉性，还好遇到的是自己。
　　要靠岸的那天早上，钟栖年起的很早，叮铃咣啷的声音吵醒了魏驰，伸了个懒腰，因为要分衣服给钟栖年穿，魏驰起床也没有换的衣服，当然昨晚洗澡也同样没有换衣服再往前的那几天……罢了，还是不要多说了，还好，就这最后一天了。
　　厨房里面，钟栖年依旧是穿着长t恤和沙滩裤，低着头在梳理台前忙来忙去。原本要下船了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好，于是前一天洗干净了，晾在甲板上，早上起来却不翼而飞。
　　“待会吃什么？”魏驰看着满桌子的面粉、酱料、蔬菜丝、还有锅里在热油、烤箱也亮着灯，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这么大阵仗。
　　“我把冰箱清空啊，你看你前几天放着冰箱里的东西也不吃，就知道省钱颓废吃面包喝啤酒。可我都查过了，租游艇的话上面食物是送的，不用额外付钱的，现在都还剩一些食材呢，我要一顿清完，不然你把游艇还给租赁公司的时候人家还要再清理呢，多麻烦，食物也不要浪费嘛。”
　　魏驰石化了，“租赁公司？”
　　“对啊，难道你这个游艇不用还吗？”
　　魏驰觉得好笑，难道自己看起来不像高富帅吗，为什么在她嘴里是个租船流浪的二货，魏驰回头照了照镜子，没错啊，还是奶白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洋气的发色和不羁的刘海啊。T恤是宝格丽的简约白新款，短裤是Gucci的品牌方送过来的新款复古系列。
　　“小河马，你看看餐桌上刻的品牌名称。”
　　钟栖年低下头，“Simons，这是餐桌的品牌吗？嗯，应该是一个租价很贵的游艇吧，看起来很高档。”
　　“你再看看你用的那把刀。”
　　“嗯？一样的牌子？”
　　“你再看看游艇上到处都刻了的这个牌子说明了什么？”
　　钟栖年放下了剁馅的刀，真的认真找起了还有哪里刻了这个名字，“Simons，所以这个游艇公司的名字叫做Simons是吗？”
　　“呵呵，你真聪明，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你叫魏驰呀，难道你叫魏赛门？”钟栖年突然跳了起来，“哎呀你好烦啊，不要跟我说话了，我的汤都快煮干了。快快快帮我拿个手套，我要把汤端起来。”
　　魏驰递过去一个手套，刚想开口，钟栖年一扬手拍了他手臂一巴掌，“你还想不想吃饺子了，我知道Simons是不是还卖手套了？什么都卖肯定不精的。”
　　魏驰还没来得及把集团的高端产品手册甩到钟栖年脸上，向她展示自己全面立体而精细化的事业版图，就被钟栖年剁馅的手速镇住了。
　　准备了七七八八，钟栖年就坐在高脚凳上，开始包饺子，魏驰回到房间把随身的行礼收拾了一下，再回到厨房就看到钟栖年脸上斑斑勃勃的面粉，面前堆了山一样高的饺子，每个都鼓鼓囊囊的，一点都不像自己平时在餐厅吃的摆盘高级、酱料选择丰富的饺子，餐厅里一盘只有三个，但是三个加起来都比不上面前的一个那么大。最后山那么高的饺子争先恐后地都下进了汤锅里，又被钟栖年捞起来摆了盘，一盘是四五个白乎乎胖嘟嘟的饺子交错放置，酱汁在旁边画了个几何线条，盘子也是磨砂黑色，别有趣味，绿叶菜点缀了几根，显得精致而又令人食欲大开。而另一盘，哦不，另一盆，堆在平时的沙拉盆里面，显得那么的，随便。
　　“快吃吧快吃吧，你看，这盆饺子就是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和这几天的包容的感激之情，还有还有，我要敬你一杯。”
　　“你拿我的东西感谢我，是不是太无耻了点啊。”
　　“那我还手工加工了呢，这年代，原材料哪有手工贵呀。”
　　魏驰并没有在中国生活过太长时间，也没有吃过这种地道的家常饺子，第一次吃起来感觉很新鲜，饺子的馅不像酒店里的绵软，反而挺有嚼劲，也没有那么不现实的鲜美，饺子皮有的厚有的薄，包的馅料也没那么均匀，感觉包饺子的人总是在走神。
　　“靠岸后会有车来接，你跟我一起先回去，等你收拾好了我安排人送你回你父亲那里。”
　　“不，不用了，我不回去了。我想回学校。”
　　“回国？”
　　“嗯，我父亲，他只是叫我来有事，现在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
　　魏驰沉默了一下，吃了半盆饺子，看到钟栖年的几个饺子还没吃完，小河马一下一下的转着筷子，遇到这种意外，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想到资料上的意外，习以为常的面对和逃避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她好像还不懂事，但又好像太懂事。
　　“你的父亲，是钟智桥。”
　　魏驰终于在钟栖年脸上看到了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出现的形容词，讶异、戒备和抗拒，外面的阳光打在桌子的边缘出现了一小块光斑，钟栖年白色的手腕在光斑里有些抖动，魏驰伸出手去将她的胳膊往里拉了拉，“别在最后一天晒黑了你身上最好看的部分。”
　　“你救我不是一个巧合？你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吗？”
　　“你要搞清楚啊，不是我救的你，是你自己爬上来的，我只是被你逮到了而已。”
　　钟栖年想想也对，再加上这几天好像并没有涉及到父亲那边的话题，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你怎么会知道我父亲。”
　　魏驰看到钟栖年的神态和肢体动作，觉得很无语，“我是不是说什么你都信？也许我是刻意出现在绝望的你旁边呢，这样你爬上我的船才是必然啊，这种处心积虑也是有道理的。”
　　钟栖年晃动的瞳孔和又想走开又要坐下的表现逗乐了魏驰，魏驰低下头突然一笑，喝了口啤酒，“行了行了，你怎么一点掩饰都不会，逗你都没太多乐趣。你突然出现在我的船上，难道我不用调查调查你么，我还怀疑你居心叵测呢。你的父亲还有你的背景，是我助理查出来的资料而已，我并不会利用这个做什么。”
　　钟栖年显得很无力。“我能不能看看你助理查到的东西，我想看看。”
　　“你想看什么。”
　　“我想求证一件事情。”
　　“小河马，你从17岁开始上大学就遇到了几次意外，那些都不是正常的意外，你为什么没有报警。”魏驰靠在椅背上严肃地问。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