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求退休》身无长物

5、若愚的故事

　　“小白，不太对劲儿啊，你看到他的眼神了没有？”
　　“跟您说过很多遍了，我看不到您看到的东西。好几年没睡觉，您是不是傻了！”
　　修炼到言蹊这个境界是不需要吃饭和睡觉的，做这些事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满足和愉悦，身体已经不需要了。为了尽快修炼到元婴，言蹊自然是放弃了这些活动。
　　没有理会毒舌的系统，言蹊自顾自地在心里想：“他好像很讨厌我，不，应该说恨我。刚才那个眼神，我要是再有多余的动作，他能直接咬死我。可是为什么呢？他才八岁，我十年前就闭关了，没道理得罪他啊。难道原主曾经做过什么？杀他父母还是灭他满门呀？小白，天命之子的身世是什么？”
　　“我还以为您要一直自言自语下去，差点给您联系总局自闭症职工心理咨询。是这样的，天命之子的身世我们并没有做安排，正常情况下，他应该穷尽一生都不知道。”
　　“嗯？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没有安排吗？他可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啊！”
　　“这个世界即将成熟，总局也不能过多干涉，因此只为他设计了魔界称尊的结局。至于他是牛家村老君家的小君，还是上任魔尊的私生子，都不重要。”
　　言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怜啊！你们不给他安排身世，单凭他自己就很难知道。堂堂魔尊竟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哎。”
　　“您用不着替他可怜哦，您现在还记得自己的来历吗？”
　　言蹊一愣，轻轻地笑了笑：“小白啊，虽然你说过很多毒舌的话，但这句是最扎心的。好了，不说这些，你帮我向总局申请，调阅言蹊所有的记忆，我担心漏掉了什么和天命之子有关的事。”
　　一个人的记忆十分漫长，像言蹊活了一百多年，如果一股脑输送过来，绝对会弄疯员工。所以总局的智能系统会提取对完成任务有用的记忆，其他细节往往只在总局备份，不被员工所知。
　　其实现在最方便的做法是提取天命之子的记忆，只是人的记忆十分珍贵且私密，就算总局也不能轻易染指。员工如果想获取他人记忆，就必须付出代价，而员工唯一能付出的代价，就是精神力，这对于以魂体存在的员工来说是巨大的伤害。
　　“我要提醒您，言蹊的记忆有一百年，去掉吃饭睡觉这样的日常琐事，倍速播放，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浏览完。总局不是已经把记忆大纲给您了吗？没有这个必要增加工作量吧。”
　　“咦？谁说要增加我的工作量了，你帮我看不就行了。反正你长在我的脑子里，除了和我聊聊天也没有别的事情，就当消遣啦。”
　　“第一，我是智能型伴随系统，不是长在你脑子里的玩意儿；第二，我除了聊天还有多种功能，建议您再看看我的用户手册；第三，您压榨我的手法真让我火大。”
　　“好啦好啦，看到什么特别的事情记得告诉我。”压榨完系统的言蹊心情愉悦，想着刚才系统调侃自己多年不睡觉，正琢磨要不要睡一睡，就看见东厢房的门开了，一个胖胖的小身影，悄悄走到了外面，从院门一转就不见了。
　　“怎么回事？这一个两个的，大晚上的都不好好睡觉。”
　　言蹊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看看。虽然天净峰上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若愚这孩子好像一直有心事，兴许能知道到底是什么。
　　言蹊走出院门，若愚就坐在门前的空地上，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天空，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听到他的脚步声，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言蹊坐在他旁边，也缩成一团，不再动，也不再说话。
　　良久，若愚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小声地说：“师尊也睡不着吗？”
　　言蹊缩回挺酸了的脖子，笑着说：“若愚睡不着，是想家人了吗？”
　　若愚顿了顿，答非所问道：“师尊，您为什么要修仙呢？”
　　我当然是要完成任务啦！言蹊不能这么回答，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为了自由。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自由自在。”
　　“可我不想修仙，我没有想做的事，没有想保护的人。师尊，我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
　　唔，言蹊稍稍有些惊讶，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副厌世的样子。
　　“你坐在这里，就是在想这些事？”
　　若愚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他说道：“今天是我母妃的忌日。”
　　“母妃？原来你出身皇室。”
　　凡人界和修真界没有明显的界壁，但两者互不干涉。凡人界以皇权为尊，修真界以修为称强，各有规则。云海宗收徒向来不问来历，其中也不乏出身皇族之人。
　　“嗯。我母妃是京城附近村落的一个织女，她长得极为好看。一次在河边浣纱，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先皇看中，选入宫廷。先皇登基后，我母妃以美色宠冠六宫，一时风头无两。”
　　接下来的事情言蹊大概也能猜到，一个没有显赫家室，空有美貌的妃嫔，不过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能生下若愚这个儿子，已是极为幸运且有手段了。
　　但下面的故事，却和言蹊想的不太一样，甚至更为悲惨。
　　“先皇一直很喜欢很喜欢我的母妃，去年他病了，觉得自己要死了，他舍不得我母妃，就亲手掐死了她，把她的尸体放到他的龙床上，想要两个人躺在一起死。结果他不光没死，还一天天好了起来。我那等着继位的大皇兄等不及了，冲进寝宫以擒‘妖妃’的名义，‘失手’杀死了先皇。到最后，他还是和我母妃死在了一起。”
　　这惊悚的发展，震得言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若愚只想倾诉，并不指望听到他的评价。
　　“大皇兄想要斩草除根，将我一起杀了。国师同我母妃有一点交情，提前将我救了出来，又送我来云海宗，说留一线星光，来日方长。但其实我根本不是修仙的料，山门测灵根时，我是单一木灵根，实际上我是个三灵根，国师帮我动了手脚，不然以我的资质，顶多就是外门弟子。”
　　这下言蹊就更惊讶了，那位国师倒是有些本事，竟能骗过云海宗的灵根测试。言蹊看着满身都写着一个“丧”字的若愚，那些指责的话倒说不出口了，反而很想安慰他。
　　“若愚是想母妃了吗？要不要去祭拜一下她？”
　　“不，并没有，”这次他回答得倒是很干脆，“母妃生前，一心都放在如何讨好先皇上。她没读过书，脑子也不聪明，别的妃子明褒暗贬地讽刺她，她也听不出来，还洋洋得意。时间长了，虽然她宠冠六宫，那些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有在用我邀宠时，她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和奶娘在一起的时间多。祭拜就更不必了，大皇兄登基后，说我母妃是祸国妖妃，害死先皇，将她挫骨扬灰，牌位都没一个，何谈祭拜。”
　　对话一时间陷入尴尬，言蹊根本无需安慰他，人家根本不是在伤心，只是单纯地坐在这里思考人生而已。不过作为师尊，言蹊总要说些什么的。
　　“为师觉得，人之所以为人，总是要有些羁绊在世的，可能是一个人，一个东西，一个理想。你现在还小，没有见识过天地广阔，没有经历过岁月变迁，就说人生没有意思，未免言之过早。为师希望，你现在能努力修炼，让自己变强，这样当你有朝一日想做些什么了的时候，才能义无反顾地去做。”
　　“可是师尊，我是三灵根，资质很差。三师兄能两个月就进入炼气期，我却根本找不到窍门，每天都很累很累。”
　　原来是被别人家的孩子刺激到了呀。言蹊摸了摸若愚的头，想到了一种无须天资的修炼方法。
　　“没关系，师尊教你符文和阵法，即便你是三灵根，一样也能变强。”
　　这两样东西，言蹊在给他们讲修仙流派时也是说过的。
　　符文在凡人界又称符篆，以朱砂和血为墨写于黄纸之上，常有道士用其抓鬼驱邪。其实它的作用还有很多，比如前几天刚给楚薇薇做的石桩，里面就嵌入了符文，使石桩表面覆着一层灵力，很难被踢碎，使用时不受修为限制。
　　阵法常以有灵气的法器为阵眼，实际上自然中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人都可做阵眼，能封印、惑敌或者杀人，功效极多，很好上手。天净峰就以言蹊的一点灵气做阵眼，即便在炎炎夏日也十分凉爽。
　　若将这两样学好，确实可不受天资所限，成为修真界强者。
　　若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也没问一个修炼冰灵根的师尊，怎么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言蹊又哄了几句，他便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言蹊坐在原地，一时间懒得动弹。
　　“小白啊，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才七岁，您怀疑他在编谎话骗人吗？他有什么必要骗您是三灵根呢，仔细探查就能看出来。”
　　“是啊，仔细探查就能看出来。时日越长，他与单一木灵根不匹配的修炼速度就会越明显，到时候被我或其他同门知道了，他就万万不能再待在天净峰，做我的亲传弟子了，甚至可能因为欺骗，直接被赶出云海宗。”
　　“可现在他自己承认，效果可就不同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兄长还憋着杀他的小可怜儿，迷茫地坐在星空下，没有可以思念的人，也没有人生的方向。我作为一个对徒弟还算不错的好师尊，怎能将他赶走呢？”
　　“可这一切都需要您真的是个好师尊，万一您就是一气之下赶走他呢？”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如此了，以他这两个多月对我的了解，应该是值得赌一把的，况且谁会在一个母亲的忌日为难她的孩子。你看，他现在得到了最好的结局，不仅能留在天净峰，我还要教给他适合他的真本事。”
　　“人类真是可怕！他小小年纪，怎么就知道去编出这么个故事呢？”
　　“我倒觉得故事是真的，只是有一点他骗了我，今天并不是他母妃的忌日。他应该想这么做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能是君池过快的入门速度刺激了他，让他以为单灵根的资质就该如此，也可能是我刚刚恰好出门，他知道我醒着，就来了这么一出。”
　　“您怎么知道今天不是他母妃的忌日？”
　　“因为一年前我恰好溜到凡人界收集一下这个世界的情报，听说了祸国妖妃的传言，算算日子，他母妃的忌日怎么也不该是今天。”
　　“您竟然在闭关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我怎么都不知道！”
　　言蹊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不理会系统的大呼小叫。开玩笑，闭关多么无聊，他当然要时不时出去放个风，顺便看一看自己要养老的世界，这还需要和系统交代吗？
　　一个徒弟莫名其妙地恨他，一个徒弟费尽心思地骗他，很好，很有意思。言蹊慢慢走回房里，决定还是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和这些小崽子斗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