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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住店 ...

  •   燕飞莺啼,天朗气清,微风拂过草场,那足有二尺高的青草也弯了腰。一头灰黑色的老骡子咬了几口送到嘴边的草叶,悠闲地甩了甩尾巴。
      言蹊寻到它时,就是这般模样。散漫得毫无食草动物的警惕性,就那么随意地卧在地上,看见这么大只三尾猫从天而降,连屁股都没动一下。言蹊很为它这份稳重而欣慰,一落地就挣开后面的人,蹲在了老罗旁边。
      小白已经在他怀里打了三个滚了,言蹊的脚也早已蹲麻了,不是他不愿起来,他是怕一站起来,就体会到如水般丝滑的衣服。那厮竟还不把腰带还给他!虽然言蹊已经不在意什么脸面和节操,但也没有在人面前裸奔的爱好。
      “咳,这位兄台如若有事,不妨将腰带还给在下,咱们就此别过。”
      君池刚刚收到了若愚的纸鹤,上面说已有师姐踪迹,明心草也即将得手,几人约了葵城相见。君池心情大好,只是他期盼着同门相聚,不知师尊心里又作何感想。师尊曾被师姐所杀,虽不知为何还能活着,但也不曾昭示身份,也不与徒弟们相认,想来也并不大愿意见他们。何况君池私心里,也更愿意师尊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没有什么事,咱们相见即是有缘,刚才也算一块患难。师……您想去哪?我陪着您啊。”
      谁跟你共患难,分明是你拉着我遭难!言蹊恨恨地想着,面上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不太好吧,你我素昧平生,我一个瞎子,恐怕会拖累你啊。”
      “怎么会!我与你一见如故,没什么拖不拖累的。何况……在琉璃宫,是在下冒犯了,总要给我个机会,弥补过失吧。”
      你还好意思说!言蹊不由地摸了摸后颈,心道此人多半有病,对付这样的人还是要顺毛撸,不然容易受刺激发病。
      “在下正要去葵城,兄台若不嫌弃,倒可同行。不过我还不知兄台姓名呢?”
      “那真是巧了,我也要去那里呢。我……我在家排行第三,你可唤我三郎。”君池许是觉得这称呼有趣,起了逗弄的心思,言语间都轻快了,“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连名字都藏头藏尾,莫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真欺负我这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
      “我在家排行二百零八,你不如叫我二百零八郎吧。”
      君池还没说话,小白先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您当鱼甩籽呐。”
      言蹊也觉得此般斗气有些幼稚,笑着说:“我与你开玩笑的,我叫言……唔,你可叫我阿言。”
      “阿言。”君池轻轻唤了一声,竟带出几分柔软又勾人的意味,听得言蹊竟有些心痒痒,头一次恨不得自己不曾眼瞎,好好看看面前人叫他时的表情。
      “那你现在,可以把腰带还我了吧。”
      君池一愣,有些羞赧地说:“当时,不小心扯掉了。”眼见言蹊要黑脸,忙道:“不过我的乾坤袋里还有备用的衣服,阿言穿我的吧。”
      ——————————————
      葵城号称极乐之都,是个夜夜笙歌,极尽享受的地方。两百多年前,这里还不过是距离荒漠不足八十里的小破城,唯一算得上亮点的就是城门外一眼忘不到边的葵花田,城内居民也以榨油卖花为生。
      后来出了一个金如海,或许他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而是什么狗蛋、二牛之类,反正这个人一出现,彻底改造了葵城。城里已经没有原住民的痕迹了,甚至说已经没有毫无修为的凡人了。这里聚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修士、妖族、魔族,他们到这里来只有两个目的,要么是赚取资源,要么是消费享乐。
      在金宝宗的管理下,葵城虽然鱼龙混杂,但也称得上治安良好,甚至和其他普通城池一样,有夜闭城门的传统,并且还设了结界禁制,防止有修为的生物趁夜出入城门。不过这样的制度,对于恰好在夜晚赶来的旅人就不太友好了,明明城门在望,甚至隐隐能听见欢声笑语,偏偏不能进入,只能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比如现在的言蹊和君池。
      君池的衣服对于言蹊来说稍大了一些,冷风顺着衣领和袖口灌进来,他所幸揣着手,把小白的大尾巴围在脖子上。言蹊还骑着骡子,缰绳在君池手中牵着,猛一看不太像两个修士,倒像回门的姑爷和小媳妇。
      “现在怎么办?我要困死了!”小白不耐烦地用尾巴蹭着言蹊的脖子,痒得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刚刚看到一间客栈模样的房子,先借宿一晚吧。”
      这房子确实只是有个客栈模样而已。三层楼高,空间极大,一进去密密麻麻都是房门,少说能有上百个。不分什么上房通铺,都是一样的小房间,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大有爱住住,不住滚的豪横气质。店中的伙计更是态度奇差,要么耷拉着眼皮,要么白眼翻上天,反正就是不会好好看人。
      “要几件房啊?”
      “两……”“一间!”
      “我们没那么多钱。”君池小声和言蹊解释着,至于真的有没有,就很难说了。
      “二楼丁字号,自己上去找吧。”
      “有吃的吗?”
      “蒸土豆。”
      “就这!”又困又饿的小白简直要炸毛了。
      “哟,稀奇啊,还会说话嘿!”伙计终于有了点精气神儿,打量了小白几眼,“还有盐水煮白菜,爱吃不吃!”
      “还是算了吧。”言蹊兴致缺缺,听着就毫无食欲。
      君池看着一人一兽蔫蔫的样子,有些不忍:“我还有些灵植,不若借了他们的厨房,给您做点吃的吧。”
      “那怎么好意思,多麻烦你啊。”言蹊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神情却分明表达着“快去!”二字。
      君池笑了笑,转身欲走,却被伙计叫住:“哎,你可手脚麻利点儿,过了子时就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到处乱窜小心性命不保!”
      “这是为何?”
      “哪这么多问题!要不是怕你死了脏了我的地,我才懒得提醒你!”
      君池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阿言,我先送你回房,不要乱走,我很快回来。”
      言蹊心道,我都要累死了,自然要躺床上休息,你让我乱走我也不乱走。但客气话还是要说一说的:“好,我就待在房里,辛苦你了。”
      君池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在敷衍,以前和天植峰的许师伯说话时,也常是这个调调。不过眼前之人笑靥如花,唇边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看得人心都要化了,便是让君池做上一长桌的吃食也是不觉辛苦的。
      ——————————————
      言蹊并没有真的躺在床上等人送饭,那样未免太不见外了些,而他和三郎不过是连真实姓名都未告知的陌生人。
      “小白,你说他为什么缠着我?他图什么呢?”
      小白昏昏欲睡,被言蹊的絮絮叨叨折磨得异常烦躁:“我怎么知道!图您长得丑!图您不洗澡!”
      “哦?”言蹊挑了挑眉,拎着三尾猫的后颈皮甩到了窗台上,“这屋子太逼仄了,今晚你还是睡走廊吧。”
      “喵呜,您说什……,哎?来了个和尚耶。”
      客栈的大堂走进一个白衣和尚,看样子应该也是住宿的。
      言蹊有些不详的预感,急忙问道:“长什么样儿?”
      “这很难说啊。就像你们人类也很难描述两只白猫的差别。”
      “那你仔细看看,他手腕上有没有七宝珠串。”
      “咦,还真有,您是怎么知道的?”
      慈泓!竟然真是他,这么巧。言蹊一把捞回小白,关紧窗户,打定主意绝不乱逛,若是让慈泓看见猫脖子上的小铃铛,就不好解释了。
      另一边的君池正端着盘子走出厨房,他做饭是很熟练的,若非厨具简陋,还能做得更快更好些。刚要走进大堂,便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客栈大门摇摇欲坠,伙计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微微叹了口气,好像在感叹修门的麻烦。
      “住店!”门外走进一个彪形大汉,怀里抱着个裹着狐裘的娇小女子。一见此人,君池立刻收回迈出的脚,暗自打定主意,今夜回了房就绝不出门,若是让这憨货叫破身份,可就在师尊面前暴露了。
      少顷,客栈安安静静,所有人都像伙计警告得那般待在房中。小小的房间,隔绝了交流与窥探,却很难隔绝远道而来的危险。
      夜,静得可怕。
      ——————————————
      在修真界,乡关前是漫漫黄沙,而在魔界,确是难得的安宁之所。楚薇薇一踏入魔界,顿时觉得呼吸都轻快了许多。周围的结界发出耀眼的红光,若非有夜色掩护,怕是小半个天空都要被映红。即便如此,那些敏锐的魔族魔修也足以感应到了——有大人物,归乡了。
      楚薇薇面前是一条河,河水发黄,却并不给人脏污感,好似水本身就该是黄色的。河边站着一个红衣男子,长长的墨发用红绳束起一缕,在终年昏沉的魔界显得十分亮眼。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很久。楚薇薇看见他,突然觉得鼻酸,好像有些委屈,也好像有些嗔怪。待看清这人眼下的红色泪痣,楚薇薇猛地甩甩头,面无表情地走到河边。
      “在广阳城,你就料定我会来了吧。”
      “我只是想接您回家,吾王,楼珈。”他伸出苍白的手,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也不是你的王!”楚薇薇直觉此人不安好心,很有可能是在幕后搅弄风雨的黑手,双眼因情绪不稳变成红色。
      “以后会是的。”他望着楚薇薇,面露怀念,“您的眼睛,真是无与伦比。”
      不知是哪里打动了楚薇薇,她终于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搭在对方的手上,立刻被轻轻握住。
      河水滔滔,送走了并肩而行的两个人。他拉着她,满目珍惜和思念,好似她就是整个世界。她被他拉着,心里想,该怎么找机会杀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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