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奇妙哉

4、心慌

　　清晨，当闹铃还未响起的那一刻温棋早早的从床上起来了，和煦的阳光照进了屋子，而它不仅自己进来了，还使窗纱柔和的身姿软绵绵的铺洒在木地板上，这时房间里回荡着一阵清脆的铃声，那是风来过时留下的印记。那串风铃是温棋自己做的，淡蓝色的周身是海的颜色，上面还画了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而铜铃下面还有一张明信片，明信片里有海鸥，阳光，沙滩，一间杂货铺。
　　温棋关上那扇冰冷世界的门，手里拿着那把黑色的雨伞，慢慢的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家离学校很近，穿过公园，走过梧桐林，再走过一条街道就到了学校的后门。
　　在学校正门门口是一片热闹腾腾的景象，有的小朋友高高兴兴的从车里走出来，牵着家里阿姨的手跟自己认识同学打招呼，而有的小朋友可能正在闹情绪不想上学，跟着阿姨闹脾气。
　　站在学校门口的老师们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了，很自然的迎上前处理。
　　而学校的后门相对与前门就冷请了不止半点，只有一个门卫大叔背着手来回的走在。
　　温棋垂着头走进跟以往没有区别的学校。不过聚集在温棋身上的目光多了，有好奇，有幸灾乐祸还有老师眼中略微的同情。
　　班里的小霸王炫耀似的跟班里好看的女生说着温棋的事，声音很大，即便是坐在离小霸王最偏远的角落里的温棋，也可以听的一清二楚，毫无避讳。
　　温棋只是默默的看着窗外那颗繁茂梧桐树，他可屏蔽外来的声音，藏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天的课程就在这样的氛围里结束了，温棋习惯性的又来到自己的小天地，到时哪里已经有一个人坐在哪里了，背影有些陌生黑色的体恤下包裹着宽大但略显单薄的肩膀，整个人懒懒散散的靠在背椅上，头仰望天空，而他的肩膀上还落了一片白色杏花。
　　在犹豫的刹那间，那个男人转过了头，看向温棋所在的方向，这下温棋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一双尚未完全睁开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嘴角是微微往下弯的，看到这里温棋还是没有印象，但他知道这个男人是好看的。
　　坐在长椅上的周程光有些纳闷，他为什么不过来，沉稳的声音中带了些许温柔道“过来”
　　闻之，温棋也在无意间跨向了脚步，坐到了自己以前的位置上，把手里的雨伞轻轻的靠在自己和周程光之间。
　　在周程光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想起这个男人是谁，昨天他也是用这样的声音说话的。
　　周程光从兜里摸出了跟昨天一样的薄荷味糖果，也放在了中间，而昨天的那颗在周程光来的时候都不见了，可能是被某个贪吃的小家伙儿叼走了吧！
　　这一次两人之间并没有一直沉默。
　　舒缓的声音从周程光的薄唇里慢慢道来“周程光，我的名字。”
　　停顿了一会儿，抬着头望向了远处的天空，不紧不慢的声音如同低沉的大提琴道“今天早上吃了自己做的面条，盐放多了有些咸，之后就是坐公交上班。我的工作很轻松跟着雇主保护她的安全，今天中午吃的鱼香肉丝炒饭，味道不是很好，没有我家娇娇做的好吃，味精很重伤胃。今天下午跟着她去买东西，可能也是累了回家的早，送她回家后，余下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
　　“得空了，就让娇娇做给你尝尝。”语末，似乎还透着些许的愉悦。
　　眼睛转向放在一旁的糖果“这种糖果是娇娇最喜欢的一种零食了，每次不开心都会吃上几颗，心情就会慢慢的好了，而她也终会往我的兜里塞上几颗。”
　　“我的给你。”
　　最后的那几个字，似乎带着魔力，温棋呆滞的眼睛竟被这几字染上了一层雾气。可那雾气只是薄薄一层，不能浸湿那厚厚的壁垒。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一起，背靠椅子，旁边杏树倾斜的枝干覆盖在了他们的头顶上空好似一把伞，这是他们的世界。远远的从他们的背后看过来，一大一小竟是一场岁月，岁月是最好的岁月，温棋在这个受尽苦难年纪遇到了周程光。
　　一个会把他疼到骨子里的人，因为他，他知道了家。
　　安静的四周，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逝，天空也在无声中昏沉下去，直到这样的环境被一阵震动声打破，周程光也是一阵恍惚，关掉手机的闹铃道“我得回家了，明天再见。”周程光走的时候依旧没有那伞。
　　温棋指尖轻轻的碰触冰凉的伞柄，也在那一刻缩回了手，又茫然地瞥见那颗用透明的纸包裹着的绿色糖果，伸出手想要去干嘛！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最终还是停留在半空中，他是个没有勇气的人。
　　黑夜中点着明亮的灯，但没有一盏灯是为温棋点的，他不怕黑夜，但畏惧光。
　　第二天的这个时候，坐在椅子上的人换成了温棋，那把伞依旧两人的放在中间，周程光依旧从衣兜了拿出了一颗薄荷糖给温棋。
　　接着从嘴里慢悠悠的说着自己今天的事，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一个听一个说。
　　时光慢悠悠的滑过一个个格子，他们一起见证了人间四季的两个轮回，也看过陪着他们的那颗杏花树，开花，枯叶。体会着对方不言说的悲，喜。
　　就这样二年时光过去，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周程光都会陪着温棋直到最后一班末班车的到来，每天也会给他说说话，虽然都是周程光自己一个人说，也每天都会给温棋带上那么一颗薄荷糖。
　　而温棋也渐渐的习惯了一个会在自己耳边倒一些生活中平常事的周程光，从他的口中知道一个比他大9岁的周娇娇，有些娇气，傻乎乎，不怎么聪明但十分善良的女孩子。
　　周娇娇的名字还有一个有趣的由来，她是周程光从一座石桥旁边捡来的弃婴，院长妈妈就让周程光为她取名字，因着是在桥旁捡的就给她取名为周桥桥，而管事妈妈不识字，加上那时周程光的字着实难看的很，就硬生生的上成了娇娇。
　　凡是对了解娇娇的人都知道这名字还真是取对了，真是个娇气的小姐，也幸好有一个周程光这样的哥哥护着。
　　这天跟平常一样，宁静的小路上树是静的，池塘是静的，坐在狭长椅子上的人也是静的。可，时间在这里流逝的速度，如同温棋跳动的心脏一般，快而急切。
　　天色越发昏暗，浓稠似乎能在下一刻吞噬最后一丝白昼的光，让世界都彻底堕落在无边的深夜之中。
　　该来的人现在还是没有出现，温棋心里无端的感觉有些闷得慌。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道不明。
　　双手紧紧的抱着手里的书包，眼睛望向那条周程光走过无数遍的青石板小路。
　　天色越发昏暗，想来那个陌生人是不来了吧！
　　夜晚的风，带着犀利的棱角，翻滚而至。温棋头顶的那颗杏树，簌簌作响，而杏花的花瓣也在这一场风中，凋零了大半。迎着大风，温棋的视线被吹的模糊了。
　　一个本子也悄然从温棋的腿上滑落，那个本子的样式很简单，上面没有任何的修饰，只是单一的咖啡色。
　　温棋呆愣住片刻，略微慌忙的从地上捡起，拿在手上面轻轻的来回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即便上面可能还来不及沾染灰尘。
　　忽的，一点水“啪”的一声击打在本子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四散开来，惊扰他的思绪。令他无暇再细想，快速的装回书包了，拿着那把黑色的雨伞消失在远方。
　　今天对于周程光而言，也是平凡的一天，可平凡中也会时而出现浪花。
　　周程光今天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兜里揣着一颗糖果，不紧不慢的走出公园，可是在临近李霜白所住的公寓不远的位置，竟意外的瞧见，李霜白和刘老大的身影。论以往经验而言，这个时候两人应该还在公寓才是。
　　李霜白在这初春时节，穿着一件V领的连衣大红裙，面带浓妆，在哪含珠似的嘴唇上点缀着鲜红耀眼的红色，嘟翘着一张小嘴，面带喜色的亲吻在刘老大的脸颊上。
　　看到这里，周程光脚下的步子慢了些。按照惯例，刘老大应该会捉着李霜白闹腾一番。
　　果然，刘老大搂着李霜白纤细的小腰，作势要在李霜白身上留下几个彪悍的印记不可。
　　转过头不打算直视的周程光偏过头，在对面为数不多的车辆中，瞧见了白媛的车子，可坐在靠车窗位置的人却不是白媛而是一位苍老的妇人。
　　那个妇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边的两人，先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双手攀附在窗沿上，身体前驱，似乎要验证自己所看见的是不是真的。
　　可是眼睛骗不了人，即便那个看着三十来岁的姑娘，真是自己的二十二岁的女儿——李灵珰
　　颓然，无神的缩回了身体，可是脑海里却不断的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幅画面。
　　脸色惨白，在看到刘老大即将有不轨的动作时，有力的双手推开了车门，猛地冲了出去。也在这时，周程光才瞧见坐在里面的白媛。
　　在那张留存着岁月痕迹的脸上，颇有一副看好戏的嘴脸，那是一整脸皮都是鲜活的，就连垂落在脸上根根发丝都跳动着激动地音符。
　　周程光心里一颤，他知道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不禁小跑了起来。
　　果然，老妇人跑到刘老大的面前，一把扯开了刘老大还搂着李霜白小腰的手，夹在二人的中间。
　　紧绷着脸，瞪大眼睛，一巴掌狠狠的扇在李霜白涂着保护色的脸上。
　　“拍”的一声真是响亮，听在耳朵里竟让人不禁毛骨战栗。
　　而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蒙的李霜白，一只手捂住脸颊，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位瘦小的老妇人。
　　这时，一股前所外有的害怕感，直冲心头，甚至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在看着老妇人失望之极的眼神时，李霜白压在心头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她从来不害怕别人对她的谩骂，以及看待垃圾的眼神，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因得。从她决定跨上这一条开始就已经早早的被决定好了。
　　可是，这几年来即便吃穿用度都是极好，还是填补不了内心的恐惧，然而这一天还是来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的晕花了精致的妆容。
　　李霜白颤颤巍巍的双手去拉着老妇人的手，哽咽着嗓子“妈~”
　　而被突然打断，正无处消火的刘老大也在听着这一声称呼的时候，火气顿时堵在枪眼口了，一甩手臂也不想这时候在找一身晦气，走了，走的潇洒。
　　白媛更是在看到一直都是盛气凌人的李霜白今儿这幅模样时，那种得意更欢了。坐在车里，悠闲地抽着香烟，好不快活。
　　老妇人心疼的看着自家闺女那张脸上的五指印，下意识的想要伸手给她呼呼，可是又在看着那张陌生的脸，那一刻，手又缩了回去，心一狠那双粗糙的手，又狠狠的打在了李霜白的背脊上。
　　“你咋能干这种事啊!这是要遭人骂一辈子，穿一辈子小鞋的。我是怎么教你的，做人要堂堂正正。要对得起良心。”
　　“你，你去给白小姐认错，然后我们回老家，再也不来这里了。”老妇人手指，指着白媛所在的方向，喊着“你去啊！你去啊~”
　　李霜白望着白媛所在的位置，心里却狠不得要吃了她的肉，要让她给这个女人道歉，她做不到。
　　白媛想来也是不稀罕的，她只是不想这只狐狸精再来破坏别人的家庭而已，当然看到跟她斗了几年的小三，如今这幅模样她还是很高兴的。也不枉她辛苦这一番找人。
　　可这两个女人的心思，却影响不了老妇人的决心，见着李霜白依旧没有动，老妇人着急了，大口踹着气，又使劲的拍打在李霜白的背上，可是那只是看样子疼罢了，打在身上却如同一个枕头砸了下来，软绵绵的。
　　站在一旁的周程光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情况，担忧的看着老妇人孱弱的身体。
　　“你去啊！你去啊~”老妇人愁苦的脸颊上垂落着白霜的发丝，嘴里重复念叨着一样的话，仿佛认了错，她的乖女儿就会回来了。
　　高高举起的那一巴掌，最终还没有来得及打下去，老妇人的身体却先，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不过，万幸周程光在最后那一刻接住了老妇人下落了身体，而李霜白也在惊慌中，失去了理智，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叫。
　　周程光只是冷眼看着地上疯魔的人，冷声呵斥道“安静。”
　　望着周程光冰冷的目光，李霜白像是被什么刺痛到了心脏，恍然间，竟平静了些许，而另一边已经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戏的李师傅，也在老妇人昏倒之后，点燃油门。
　　今天似乎所有的人都想见证李霜白的不幸，在刚起争执的时候，周围就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围观的群众，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周程光背着老妇人，迎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步履坚定的背着老妇人座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