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蔚蓝之巅》姜芋几

2、第二章

　　第二章

　　“清越清越，我闯大祸了！”

　　“姜西？”人在医院实习的伍清越喝了口水清嗓子，接到电话挺意外，“怎么了，你又跟二街的老太太们吵起来了？”

　　“哎呀！不是！”姜西变道超了辆车，加速前进：“你现在有空吗？”

　　伍清越放下杯子，大概猜到了点什么：“马上要去缝针，你怎么了？”

　　“我马上到你们医院，你联系位男同事到医院门口等下我，我车上晕了个人，很高的男人，我一个人抬不动他。”

　　姜西望了眼后座躺的姿势并不雅观的男人。他长手长腿，姜西连扶都扶不起他，还是请小店的好心老板娘帮忙一起抬上车的。

　　“你慢点说，病人怎么晕的？”伍清越问。

　　“……好像是被我撞的。”

　　“车祸？你平时开车不是挺稳的吗？”

　　“不是。”她难以启齿：“我脑门撞的。”

　　到医院后，陈鹤予被推进了急诊室做检查，姜西这才问护士要了点纱布擦头发。

　　她的头发本就是细软的那种发丝，沾了水就粘合成一小束，混着含糖量极高的西瓜汁，姜西觉得整颗脑袋都黏腻腻的，不自在。

　　没一会儿，伍清越结束了手头的工作，过来找姜西。

　　伍清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湿了半个脑袋的人：“你真行啊，西西妹子，说说吧，你的铁头功瞒着我们练了多久，还能把人撞晕了？”

　　姜西这才发觉伍清越来了，忽略她的玩笑，站起来紧张问：“清越清越，帅哥哥哥没事吧？”

　　“帅哥哥哥？你当你‘咯咯咯’下蛋呢？”

　　伍清越白了她一眼说：“帅哥没事，就是缺觉，睡着了，这会儿正在做脑部检查，另外再等验血结果出来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

　　姜西的心安下一半：“但愿没被我撞坏。”

　　伍清越点了一下姜西的额头：“放心吧，你的头还没有这么硬，联系他家人了吗？里面护士说他身上没有手机。”

　　他的大黑包在这里，姜西早就找过了，除了衣物，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好像没有手机。”姜西想起了那艘邮轮，“我在码头上碰到他的，他刚下船，大概不是本地人。”

　　“那就等他醒了再说。”伍清越说。

　　没多久，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
　　伍清越将一叠报告单交到姜西手里，告诉姜西：“病人晕倒之前服用过大量晕车药。”

　　姜西皱了皱眉，想起他的交通工具，难道他晕船？

　　“脑部CT没问题，但是状态挺差，血糖低，脱水症状明显，大概长时间没怎么吃喝。”

　　伍清越手里抱着查房时携带着的记录本，面色很冷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姜西，理智角度，我要多说一句，今天他晕倒不一定是因为你碰了他一下，即便你不碰他那一下，他估计走不了几步也会晕，你懂我意思吗？”

　　入夜渐渐安静下来，住院部走廊上的灯十分明亮，护士奔走于各个病房之间换药水，只有病人们偶尔轻微的咳嗽声从里传出来。

　　姜西手里抛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是伍清越刚刚给她的。

　　她还在想他坐船来的事，象征性点点头：“我知道，只是人是我捡回来的，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六号病房是单人病房，里面只开着一盏床头灯，淡黄色的光只亮了一小片区域。

　　姜西去楼下匆匆解决了晚饭，回来就守在床边一动不动。

　　床上的男人是绝佳的长相，如此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皮肤没有一丝血色，是病态的苍白，五官深邃好看，下颚骨线条流畅，隐隐有一股清贵气。

　　姜西猜测他的家世大概很好，因为他穿戴整齐，白衬衫妥帖在身，西裤的材质也很好。

　　当然，这只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因为他的白衬衫也因她那杯西瓜汁遭了殃，衬衫胸口的大块区域被西瓜汁浸透，惨不忍睹。现在穿的是男医护替他换上的医院病号服。

　　姜西看了他一会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珠滚落，忍不住发出困倦的“哈”声。

　　她揉揉眼睛，正准备去摸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床上的人在睡梦中突然咳了那么一声，姜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呼吸都滞了一下。

　　他只咳了一声后再没别的反应，姜西小心翼翼地伸了手，指尖刚碰到手机，沿着柜面一点一点挪动，突然，“哐当”一声，手机擦过铁质的床头柜，清脆落地。

　　这样的动静成功扰到了床上的男人。

　　房间的窗开了条小缝，五月特有的槐香萦绕进来。陈鹤予睁眼的时候宛若看见了一层轻纱。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淡的光，他起初以为是外头透进来的月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已经半年没有见过真实的月亮。

　　不过不是月光，是床头那盏小灯。光源只罩住了他半张脸，左眼刺激，右眼暗淡。

　　“你醒啦？”
　　“你没事吧？”
　　“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实在太吵，他忍不住朝着这道声音的主人看过去。

　　是个姑娘，生得很白，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长得挺灵气。

　　陈鹤予的头沉在纯白色的枕头里，微微陷着，眼神有些空洞地回到上方。

　　他心中难免震憾，眼前是这样淡的光，整个空荡的房间几乎全是暗区，他艰难地吞咽了下，居然没有想要吐的感觉。

　　“还记得我吗？”一旁的姜西莫名有点没底气，讪讪的，只记得要先道歉：“不好意思啊，今天我把你……”

　　“开灯。”

　　下一秒，他胸口一紧，眼前暗淡的光源像一坛沙，毫不客气地向他扑来。

　　他猛然闭上眼，双侧的手紧紧攥紧两侧的被子，额上的冷汗瞬间冒出来，细细密密。

　　不等姜西反应，他整个人已经俯下来，抄起一旁的垃圾桶开始呕吐。他额头青筋暴起，眉头紧皱，面部痉挛不断，像是要把胃里的东西吐个干净。

　　姜西见状立刻开了灯后跑出去叫医生。

　　小小一间病房里的病床很快被医生包围，姜西被赶了出去，护士进进出出好多遍，没多久，走廊的另一端又来了好几位医生。

　　“里面的人他怎么了？”姜西拉住一个出来的护士问。

　　“病人神经性休克。”护士急匆匆答道。

　　姜西蓦地一怔，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熬过，一分一秒都过成了一年一月。里面的人只有一面之缘，却是她送来医院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姜西觉得自己也不会好过。

　　好在是在医院，抢救及时，没多久医护过来告诉她，他的生命体征均恢复到了正常指标。

　　姜西这才松了口大气。

　　这一次，他又昏睡了两天，每天靠静脉输入营养液维持。

　　也许他醒过，在姜西睡着的时候，但姜西清醒的时候再没有看见过他睁开眼睛的样子。

　　也没办法时时刻刻这样陪护下去，考虑了下，姜西还是托伍清越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护工照看，而她必须准备回公司了。

　　-

　　明媚五月，日头耀出的光已经蕴着丝丝温意，承载临州这座城市财富梦想的CBD高楼林立，薄云漂浮于楼顶之间，而底下是车水马龙，华盖云集。

　　商务区最中心的大厦当属众达汽车集团总部大楼。众达汽车集团是国内口碑持续上升的本土民族汽车企业，始建于四十年前，是集汽车整车、零部件设计、研发、制造与销售于一体的全球型集团。

　　姜西大学毕业后入职于众达汽车研究院，一年后被内调至众达总部。

　　“西姐！”

　　姜西手下带的实习生灿灿正好在总部大楼门口碰到姜西，见面语气夸张地问她：“闫总给你一周的假去守崔栩仟，你怎么还晚回来两天？你是不知道闫总这两天的脸有多臭。”

　　“哦？”姜西精神欠佳，但还是笑盈盈地问她，“有多臭啊？比我上次请你吃的臭卤还臭？”

　　灿灿一怔，作势要打她：“哎呀，你还说，我又想起那味道了！”

　　两个人边说边笑，在电梯口又碰到一波同事，他们看到姜西的第一反应，七嘴八舌也都是问她见到崔栩仟了没有。

　　“没有没有，昨天才睡三小时，脑子都快被你们问炸了。”

　　后勤部的周姐玩笑道：“又熬夜了？是不是又在追弟弟们的选秀综艺？”

　　技术部杨工：“我觉得不是，姜西昨晚肯定是在研究今天要怎么好好地夸闫总一番，毕竟动嘴的事情才是姜西最擅长的，你们说是不是？”

　　后勤部妙妙：“那肯定啊，小姜嘴多甜。”

　　姜西懒懒笑了声，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快。

　　她性子本就看似懒洋洋的，玩笑话她一般都不搭理。

　　直到对面的闵允歌突然“噗嗤”笑了声，一众人都朝她看去。

　　闵允歌：“要我说啊，还是一周的时间太短了。”

　　她看着姜西说：“新能源一组早就收到了崔栩仟团队的拒绝回复，都决定要放弃崔栩仟了，只有姜西不死心，一心要去找崔栩仟本人……一个形象大使的代言本就是艺人的团队来决定的，你找到艺人本人有什么用？何况闫总只给你一周的时间。”

　　闵允歌说到一半，忍不住要笑。

　　笑过之后，闵允歌又冷嗤一声：“姜西，不是我说你，你从汽车研究院内调到总部也有一年了，是不是还觉得什么事都可以用原来研究院那一套来解决？这里可是总部——”

　　“研究院哪一套？乡下那一套？”姜西冷冰冰打断。

　　电梯门开，几人看出了姜西脸色不对，闵允歌也不再接话，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我是开玩笑的”，说完就往电梯里进。

　　“你别走。”姜西拉住闵允歌的手臂，“想说就把话说清楚。”

　　姜西从来不是闷声吃哑巴亏的人。就算要吃亏，那这个“亏”也得是她爱吃的。

　　姜西把肩上挂着的单肩包收了下来，拎在手里，一一扫了遍面前站着的几位同事：“周姐，妙妙，杨工，允歌，我知道你们都是一毕业就进的众达，我也一样，只是我毕业后先进了众达的研究院，后来才调来了总部。”

　　她看向闵允歌，学着她方才阴阳怪气的语气，故意满脸堆笑，“在研究院的时候我可从来没听过有人嘴里会说出‘总部那一套’的话，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我今天倒是想请教请教允歌，所以我们‘研究院那一套’是哪一套？”

　　“是研究院的哪一位研究员汽车设计得不好、造得不好，影响到临州CBD唯一一家车企的形象、给总部的在职工丢脸了？还是在总部工作的人就该都是名校毕业、研究院地处偏僻郊区，就该都是没素质的机械工，做事没规矩？”

　　没想到姜西会认真，闵允歌脸一白：“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哪个意思？”

　　“我——”闵允歌说不出话。

　　其他几人都是和姜西差不多的年纪和岗级，只有周姐是这里唯一一位前辈，周姐打圆场：“姜西，允歌就是说笑的，你别较真。总部和研究院还能有什么区分，不都是众达汽车集团旗下的吗？有研究院好好造车，集团形象才会好，我们总部大多时候还不都还是在配合研究院工作嘛！”

　　杨工也附和：“是啊，姜西，就拿这一次来说，只有研究院把第五代新能源汽车造好了，你们才有底气为第五代找一个最好的形象大使，你看看你，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肯定是在想着怎么见到崔栩仟，肯定是……”

　　“闫总！”姜西对面几个人突然齐刷刷变脸，对着姜西身后的人微微颔首打招呼。

　　姜西扁扁嘴，一时没动。

　　姜西身后是个气场极大的女人，四十五上下的年纪，一身干练的竖条纹灰色西装，嘴唇抹得鲜红。

　　对话她早在一旁听了大半，这下出面，完美地忽略了对面那几人主动的招呼，只对着姜西的背影说：“姜西，你跟我过来。”

　　姜西犹豫了会儿，还是同闫青山上了另一部高管专用电梯。

　　二十五楼，姜西在闫青山办公室待了足足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整层的办公区都跟着气氛低沉。

　　后来，不知道从谁嘴里把姜西早上在电梯口怼闵允歌的话传了出去。

　　“西妹牛逼啊，真不愧是研究院内调过来的能力干将，要我说，让她在运营部还真是委屈了她，她就该来我们项目部谈生意、打天下！”

　　“我还指望姜西来我们部门帮我谈价呢。”采购部主管说。

　　有人幸灾乐祸：“我早就看那个闵允歌不顺眼了，总部工作怎么了，她哪来的优越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野鸡大学毕业托关系进来的人，还好意思说姜西，人姜西可是985毕业的。”

　　断断续续的议论持续了一阵，而姜西直到午饭前才从闫青山的副总裁办公室出来。

　　灿灿第一个迎上去，要陪她去楼下食堂吃饭，姜西摇摇手说不去食堂。

　　“姐姐今天请你去外面吃。”

　　马路对面就有一个综合体商场，这个时间，在附近工作的人也会选择来这里解决午饭。

　　姜西随便挑了一家本地菜馆，两个人点了三菜一汤，姜西吃得很畅快，她是真饿了，耳朵里听着灿灿笑话早上吃了瘪的那几个人。

　　“闵允歌被她部长叫去批了一顿，出来还摔杯子呢。”

　　“隔壁组的小芯姐让我替她转达一下她对你的敬佩之意，她说她上次被闵允歌怼了就没敢还嘴。”

　　“还有还有……”
　　灿灿说了一堆，饭倒是没吃几口，终于在姜西喝汤的时候记起来吃饭了。

　　她夹了一筷子三丝，问姜西：“西姐，闫总没为难你吧，有人特意悄悄去闫总办公室门口打探过，说是没听到她凶你的声音，你的脸色也还可以，比我早上见到你的时候好。”

　　姜西“唔”了一声，把一大口热汤喝下去，说：“睡得挺舒服。”

　　灿灿不解，懵懵地问：“什么？”

　　姜西擦擦嘴，笑了下，说：“在副总裁办的真皮沙发上睡了一上午，能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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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读者不了解车企，这边解释一下，车企的总部公司和汽车研究院是有区别的
简单理解的话，可以把本文的总部公司理解为一家世500强企业的办公总部，职员以精英白领居多；车企通常会在全国多地设汽车研究院，地址通常在郊区，研究员、技术工居多，本文中的研究院设定可看作一个造车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