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楼》石刘

2、归雁洛阳边（二）

　　舒春赶到的时候喜乐正和一丫头扭打一团，喜乐年纪小身体也瘦弱，被那丫头打的脸肿的老高，脖子上被抓的几道鲜红的印子，头发散落着，衣服也撕破了好大一个口子。

　　周围围了一圈姑娘丫鬟看热闹，却是没一个人敢上前拉架，大家都清楚这两个丫头的主子都是赵公子的女人。

　　“让开让开！”

　　此时如月赶来，身后带了几个凶神恶的龟奴，看来是不打算放过喜乐。

　　“都给我住手！”舒春上前大声喝止，将扭打的两人分开，身后跟来的丫鬟将喜乐扶起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舒春毕竟是惜春楼的当家，凌厉的眼神扫过，如月身边的小丫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赶忙躲到如月的身后。

　　“弄玉妹妹来了啊，快来给我评评理，喜乐那丫头不长眼睛的端着汤水撞在了我的身上，弄坏了我最宝贝的裙子！今天我定要让她好看！”

　　“你血口喷人！”喜乐像一只被人欺负了的小刺猬，她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的瞪着如月。

　　李舒春扫了一眼地上破碎的瓷碗，便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她被赵煦恒一句话羞辱，眼下正憋了一肚子火，原本按照她的性格会尽量避开跟如月正面交锋，再不行也会虚情假意的周旋一番，可是今天这麻烦人和麻烦事都撞到了一起，让她也失去了往日的耐心。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月，我忍你很久了，这不代表我能一直这么忍下去。”李舒春清冷的撇了她一眼，微微扬起下巴，对于如月这种仗势欺人的女人舒春发自心底的不屑。

　　“嗤”如月轻笑一声，挑着细眉挑衅的看着舒春，“弄玉你不装了？”

　　“大家都是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赵爷面前装的那副低眉顺眼，楚楚可怜的样子，你那副虚伪下贱的嘴脸最是让人恶心！”如月想到这些年赵煦恒对她的偏爱，表情立马狰狞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尖细。

　　“我就是装的怎么样？如月，五年前是你亲自教我的，青楼里讨生活大家各凭本事……”

　　李舒春看着眼前特意装扮的女人，眼角一台，心下了然，说罢一改刚才清冷凌厉的态度，拧着纤腰姿娇娆的走上前，围着如月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她，纤美的指尖划过她耳边摇曳的步摇，随后又轻轻的嗤笑，满眼的鄙夷和不屑。

　　那眼神深深刺激到了如月的自尊，弄玉是惜春楼三大头牌之首，姿色最为出众，当年在扬州倚香院的时候就压她一头，此刻弄玉一身淡色衣裙，脸上未施粉黛，一脸淡然清华的站在人群中，就立马成为一众女子中最夺目的存在！

　　而自己一身华贵的行头此刻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看着弄玉那副清冷自在的神情，如月恨不得现在上去撕烂她那张虚伪的脸！

　　谁知舒春这时朱唇轻启，打量着如月的衣裙摇头，一改刚才的高傲，蹙着眉叹了口气道，“原来这身绣金牡丹裙在姐姐这里，前些日子赵公子跟我说她让云绣坊做了一身华服要送给我作生辰礼物，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喜欢此等艳俗的东西，便回绝了他，没想到这身衣服倒被姐姐买了去……”

　　弄玉捂着嘴轻笑一声，眼神却极为诚恳的看着如月，“早知道姐姐喜欢，我便让赵公子买下来送给姐姐好了！”

　　周围的姑娘们立马窃窃私语起来，谁不知道这是赵煦恒买来送给如月的，因此如月还到处炫耀，引来无数人的艳羡，没想到却是舒春不要的东西。

　　“你！”如月没想到这几年都不跟她正面冲突的女人，今天却突然当着这么多人下她面子，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女人，如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这个贱人！”

　　说罢如月冲上前扬起手狠狠的甩了弄玉一个耳光，也不知怎么的，弄玉的身子仿佛轻的像一团棉花，借着她的力道重重的跌倒在了地板上。

　　“住手！”人群后突然响起一声爆喝，只见赵煦恒气势汹汹的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气场强大，周身带着逼人的寒气，人群赶忙让开了道，所以人自觉往后推了一步，刚才叽叽喳喳的人群也突然噤声。

　　赵煦恒蹲在地上，连忙将舒春扶在了怀里，心疼的看着她肿起的小脸，“没事吧。”

　　突然如月的丫头上前解释道，“赵爷，是喜乐那丫头不长眼，端着羹汤撞在了我们姑娘身上，我们姑娘这才和她们争执起来！”

　　“赵爷！你要为人家做主啊！”就在这时如月赶忙扑到赵煦恒身边，她演技已修炼的炉火纯青，一行清泪瞬间流了下来，顿时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可是如月看向弄玉时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却只见弄玉已经哭的梨花带雨，那双如幼鹿般的双眼泪光点点，眼睛中仿佛闪烁着小星星，纤长的睫毛上也挂了泪珠，此刻正楚楚可怜的看着赵煦恒，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红红的鼻尖轻轻抽动，无比惹人怜爱，哪里还有刚才的清高不屑模样？

　　李舒春心想，人生在世全靠演技，你如月会颠倒黑白故作可怜，那我就比你更可怜！

　　其实从五楼下来时，她就看到赵煦恒过来了，两个丫头在那里厮打时，赵煦恒就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站在四楼的回廊拐角处看戏，只是以他的距离根本听不见那些女人们在说什么，赵煦恒站在那里看戏想来还是对她有气，想看她在如月手下吃点苦头，李舒春心想何不将计就计。

　　她知道自己和赵煦恒之间不过是利益关系，但是男人么，不过是为了他们那些征服女人的虚荣心，喜乐经常跟她讲要她在男人面前伪装自己，不要以自己的真实性情示人，做到温柔乖顺方能在这风月场中生存。

　　但是一直那样乖顺，事事顺着他仿佛又让男人觉得你虚情假意，舒春叹了口气，这男人还真是难伺候，若他想要她的真心，那就给他一点，白天触了他的逆鳞，这到了晚上怎么也得给点甜头。

　　赵煦恒也愣在了那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示弱又依赖的样子，像个无措的孩子，赵煦恒心下一片柔软，此刻若是李舒春想要那天上的星星，赵煦恒也会想办法去给她弄下来。

　　“你胡说！分明是你伸出腿将我绊倒，少在这里颠倒黑白！”喜乐跳出来红着眼睛的解释，她指了指如月的裙摆，“公子明鉴，若是我撞到了如月姑娘的怀里，为什么如月姑娘只有裙摆上一点污渍？”

　　喜乐又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赫然看到掌中摩擦的红痕，“我分明是被人绊倒跌在了地上，才将汤汁洒在了如月姑娘的裙摆上。”

　　李舒春赞赏的看着喜乐，偷偷冲喜乐眨了眨眼睛，小丫头干得漂亮！

　　然后自己又再接再厉，一双大眼无辜可怜的看着赵煦恒的眼睛，“其实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是我见姐姐那条裙子眼熟，便说了那是你曾经想要给我的东西，姐姐很生气……都怪我，是我没有考虑到姐姐的心情……”

　　说完，李舒春像小猫一样一头钻进了赵煦恒的臂弯中，抽抽嗒嗒的哭着，这可心疼坏了赵煦恒。

　　“不是这样的……”如月急着辩解。

　　“不过是一条裙子，有这个必要争来争去？”赵煦恒冷冷的看着如月，如月跟赵煦恒的关系绝非舞女和恩客那么简单，她深知赵煦恒眼神中的意思，但是还是不甘心。

　　“公子你听我解释……”

　　“给我滚！”

　　赵煦恒一声冷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周身冷冽霸道的气质吓得如月又流出了眼泪，这次是她真心流泪了。

　　说罢，赵煦恒一把将舒春横抱起来，将拐杖交给丫鬟，强忍着右腿的疼痛便要抱她回屋。

　　“你正腿疼呢，别逞能！”

　　“爷今天难得的兴致好，你知足吧。”下一秒赵煦恒怀中便传来舒春的银铃般的轻笑声。

　　如月看着赵煦恒的背影，听着两人亲密的调情，面色铁青，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突然舒春从赵煦恒怀中伸出脑袋看向如月，伸出双手环上赵煦恒的脖颈，引得赵煦恒满意的大笑。

　　就在这时，李舒春忽然朝身后的如月的吐了个舌头，调皮的扮了个鬼脸。

　　如月浑身颤抖，冲着她的方向不断的小声骂着，“贱人，贱人！”

　　那日过后惜春楼上上下下的人将那天的情形议论好久，心中对她们的楼主弄玉又是敬畏了几分，同样都是赵公子的女人，大家不免有些同情嚣张跋扈的如月。

　　惜春楼有三大头牌，都是清倌是卖艺不卖身的，还有一个就是如月，如月是被赵公子直接包下来的，从不接待别的客人。

　　而弄玉是惜春楼的当家，虽然明面上和赵家公子来往不多，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惜春楼幕后真正老板和弄玉关系匪浅，而绝大多数时间赵家公子上惜春楼又都是呆在如月那里，长期以来大家都在猜想谁才是惜春楼真正的老板娘，今天一看心中便一目了然。

　　而那大当家弄玉姑娘是万万招惹不得的，人家不愧为惜春楼的头牌，除了长得美以外，那变脸色速度实在是是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