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暴君储备粮的自我修养》天心圆

3、第三章 穿膛牙

　　穿过长长的回廊，一行人先来到了一处水汽袅袅的阁子，年雾心里知道，这就是明石前辈嘴里的“洗菜池”了，进阁，脱了衣服进了池子，年雾有些惊讶，这池子竟然还是一方洗髓池，全天下的洗髓池怕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原来京城是绝对没有的。
　　对皇帝的恐怖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年雾苦笑一声，任凭婢子搓揉，自己在体内悄悄运行了一下灵力，发现之前略有阻塞之处也变得格外通畅，筋脉微热，活跃异常，甚至连自己的境界都有所松动！年雾伸手抚了抚丹田位置，婢子赶紧询问：“姑娘……可是要如厕？”

　　毕竟是洗髓池，泡了之后有想要如厕的感觉再正常不过。
　　年雾摇了摇头，她抚摸丹田只是因为……那里原来积攒的一团混沌的灵气回环，已有慢慢凝实的感觉，一来是因为洗髓池的功效，将身体里的污秽洗去了，连经脉都通常许多，二来则是因为无牵无挂，心境洞开，往日里纠缠自己的尘缘，那些不甘和艳羡，那些受了嘉奖赞许，在无人时却独自回味着围观人眼神里的羡慕、不屑、惋惜并为之茫然的日日夜夜，甚至连和婢子们玩闹的那一点点胭脂甜蜜，都好像昨日黄花，悄然凋零了。

　　若自己还能再活一天，必然可以步入结丹。
　　这片大陆能筑基的年轻人已是少之又少，更别提能结丹者，年雾笑了一笑，丹田愈发温热，灵气互相缠结，一扇新的观世之门已经破开了一条门缝，金色的光华从里面透出，炫目而美妙，但还没等门洞大开，婢子就喊她起来了。年雾压下丹田热气，非常配合地站在一块温热的炎羽绒织成的绒毯上，让婢子们将她浑身的水汽擦干。

　　年轻的宫人用巾帕擦过她洁白细腻的皮肤，如同一块滑软的白玉。
　　她们不知道这是为了掩盖她年少时的累累鞭痕，年家特意熬制了琼玉软膏养出来的肌肤，每一次养软了肌肤，游历练习又会生出水泡和茧子，如此反复。

　　年雾穿上一身奇怪的袍子，只有一个开口能把头露出去，下边的“衣服”也完全没有经过裁剪修正，像一个收起来的伞，若要把手从“伞”下伸出来，就不免露出下身肌肤。她被带上一辆软布车，车夫居然还是当天那位雪鹰，他的耳羽动了一动，眼睛里透出一点鄙夷——就算是这样的天之骄子，还不是任人鱼肉？

　　皇帝当然不只是吃人类，春季食人，夏季食羽，秋季食山，冬季食海。
　　但是没有一个族类像人类这般，用这种诡计来欺瞒搪塞，用自己同胞的血肉来避祸，而像年雾这样的强者，面对这样不可理喻的家族，也不知道反抗，雪鹰实在是看不上他们这样的肉人。
　　年雾并不在意，她踩着台阶上车，露出一段雪白笔直的小腿，雪鹰闻到了她皮肤下涌动着的温热的血肉香气，似乎藏着一点清新之气，经过热水的激发更加香甜，与别的脏污皮肉大有不同，他竟有一刻恍惚。回过神来，雪鹰吓了一跳，觊觎别人的猎物是所有兽最无法容忍的，他可不敢让皇帝知道。

　　到了地方，雪鹰如同往常一样，并不假太监侍卫之手，要亲自抱着不方便走动的肉人进入食殿。年雾非常顺从，她的体温有些高的不太正常，雪鹰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摩挲了一下她的大腿。
　　年雾奇怪地看他一眼，她当然不会以为这个雪鹰会对自己产生性、欲。雪鹰有点窘迫，前一刻他还在鄙夷这肉人，现在却忍不住对她的皮肉产生了惊人的食欲。天羽四只眼睛都挪开了视线，轻轻咽了一口口水，男人喉结的鼓动没有逃过年雾的眼睛。原来是想吃人了。

　　走进食殿之后，两个人都无暇再想着别的东西了。
　　巨大的威压裹挟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袭来，耳朵里还能听见巨兽呼吸时候带来的空气流动的声音，雪鹰的耳羽不受控制地立了起来，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因恐惧而急促。把年雾放下，雪鹰内心的食欲完全被对强者的膜拜所掩盖，他乌黑的眼睛中，原本亮黄色的眸子翻出激动的血色，向宫殿深处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雪鹰出来之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眼睛里的血色也逐渐褪去。
　　每次感受到王上原型的气息，作为凡兽的自己总是压抑不住血脉里的激动，能为现在世界中最强的兽效力，是多大的荣耀啊！雪鹰冷峻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转身消失在了宫墙后面，接下来，他还要继续看管那两个肉人，防止他们逃脱。而处理年雾血肉残渣的任务，自然轮不到他来做。

　　年雾孤身一人站在殿内，背对着身后的捕食者。
　　眼睛里似乎因为过度的紧张冒出了白光，年雾在袍子底下用双手环抱住自己，丹田的灵气因为这恐怖的刺激而疯狂乱窜，原本临门一脚的境界突破，变得混乱而危险。不过反正今天都要死了。年雾听到脚步声，是龙爪滑过地面的声音，有一股粘稠的针刺一般的气场随着龙兽的脚步而来。

　　她的腿在发抖。
　　年雾转身，本以为会看见一只威严暴虐的龙兽，结果只看见了一只冰冷的兽眼——因为它太大了，大到看不清它的全貌。往日虽在游历中遍览群山大川，其中能带来震撼的壮丽景色自然不在少数，可是面对自然而感到的渺小，和这种威胁相比，实在是太肤浅了。

　　心跳加快。
　　呼吸急促。
　　四肢发软。

　　“嗤——”龙兽从鼻子呼出了一口气。
　　年雾先是呆了一呆，随后顾不得走光，用手捂住了脸边的一缕发丝，就因为一口鼻息，她的发着火了！

　　接着，龙兽充满血气的牙露了出来。
　　而女孩脑中的第一反应是——抵抗！
　　丹田里的灵气重新凝集，贯通全身经脉，年雾双手捏决，一道雷光自指间迸发！

　　光芒击中了龙兽的唇，它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还会有人反抗，随机大怒，热气从龙血里蔓延开来，一股又辣又冲的奇怪腥味喷涌而出，占据了年雾的鼻腔。
　　她横眼一扫，食殿里只有几根大柱，但她明白龙兽的速度是她这个还在筑基期的修士所不能比的，所以不可以往龙兽前方逃窜！
　　灵活的女孩从龙兽的脖颈处窜到了它的脚边，意识到她往自己身下逃，龙兽似乎是笑着低吼了一声，巨大的龙腹压倒下来，年雾虽然躲避及时，仍然被锋利无匹的龙鳞刮伤了，整个背部一片血红。

　　闻到美妙的血腥味，龙兽的动作渐缓。
　　好香的血。
　　它低头，闻嗅着自己鳞片上的血，甜美的，带着一股纯净的灵气……好香……就像是一道被精心烹饪过的珍馐。
　　龙兽舔了舔破掉的唇角，打消了再和猎物玩玩的念头，他饿了。

　　年雾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无畏的挣扎，可是人，在真正面对如此凶兽的时候，又有几个能坦然面对呢？

　　雷决和水决像是暴风雨一般冲击在龙兽的身上，但水汽隐约散去，雷光湮灭，从那淡淡血色雾气里露出来的龙兽，仍然是毫发无损，显然，一开始的那道雷决已经让他提高了警惕，做好了防护。
　　年雾躲无可躲，缩在巨柱的阴影处，藏在被龙兽火气激出的水汽中，现在整个食殿里已经到处弥漫着水汽了。连续使用高耗法决，灵气耗尽之后，背后的伤口越来越痛，在紧绷的脑海里，绝望渐渐翻涌上来。

　　居然有一点想哭。
　　年雾咬唇，伸手抚了抚背后的伤口。

　　还没等她把手伸到眼前，两只巨大的前龙牙就贯穿了女孩的身体。
　　年雾瞬间昏死过去。
　　鲜红的血液从她胸前和腿上的两个洞口源源不断的流出，龙兽仰头，那些血便顺着它的口腔和食管，到了胃里。它用舌头卷起女孩，异变却在此刻突生。

　　血雾中，金光闪耀，是年雾在发光。
　　她又吐出一口鲜血，金光散去了。
　　龙兽像含着一颗糖，舌头再次舔过赤裸着的发过了光的甜美糖果，它才发现，这金光是因为年雾结丹了。

　　第三天清晨，年雾终于得以在噩梦中脱身。
　　她梦到自己来到地狱，龙兽仍然追着她不放，地狱使者告诉她，现在自绝天地通之后，就连地狱中也灵气稀薄，他们无法应对这半人半神的龙兽。“既然他要你的肉，你也没法抵抗，现在他要你的魂，就也给他吃去吧！”
　　不，我绝不！
　　即使是这样呐喊着，噩梦里的自己仍然被咬住了。

　　睁开眼睛，年雾有些怔忪，黑色的提花如意纹床帐，是哪儿？
　　“年姑娘，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