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暴君储备粮的自我修养》天心圆

4、第四章 天道石

　　眼生的美貌婢子笑着，将一枚丹药抵在她的唇边：“姑娘，快吃，您的伤太重了。”
　　年雾愣愣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但近在咫尺的丹香提示着她，这是好东西。她微微张开了嘴，含住了那一枚丹药。刚一入口，那丹药就化作了一缕丹液，滑进了胃宫，随即无数暖流从胃蔓延到全身。

　　是九转黄宫生机丸……
　　如此名贵的丹药……

　　年雾想问这是在哪儿，但她一想说话，肌肉就牵动了伤处，脸上立刻泛出痛苦之色。
　　貌美如花的女孩惨白着脸，已然是冷汗津津。
　　婢子用巾帕擦着她的脸和脖子，温柔地叮嘱她：“姑娘，您重伤未愈，这丹药还得吃三天才能保证性命无虞，现下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伤口的疼痛让年雾清醒过来。

　　看来自己没有死，而且被皇帝养了起来，女孩不解，为什么呢？

　　婢子见她冷静下来，便微笑着出了门通报去了，只留下掌灯宫人在此。

　　她离开后，年雾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丹田里静静地躺着一颗金丹。
　　我……我结丹了！
　　她闭上眼睛，将丹田灵气提出，绕行周天，却发现自己胸口和腿上的经脉已经完全断裂，这是那时候的伤口，原来是洞穿了……结丹后的修习只能暂且放下，她依靠身体里九转黄宫生机丹的药力，一点一点地催生着伤处，原本就疼痛难忍的创口，现下又疼又痒。捱过药力，年雾又是满头的冷汗了。

　　掌灯宫人看得心惊胆战，年雾朝她一笑，脸上已经有了一些血色，不像是重伤在身，倒像是活动之后玉肌透粉的模样，宫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久，先前那边婢子又进来为年雾侍奉，仔细擦干了她身上的汗，给她换了干燥舒适的衣被，因年雾也配合，行动之间竟然完全没有扯动到伤口，可见其能干周全。只是婢子到底见识短浅，事后还宽慰她，好日子还在后头。

　　年雾当然听出了她的意思，她以为皇帝那晚化作原型龙兽没有吃了她，是有心把她纳为妃嫔。然而她根本不知道那晚，龙兽是怎样捕猎进食的，他根本没有打算放过自己，更别说什么“见色起意”“纳为嫔妃”，自己在皇帝眼睛里，确实只是一个“肉人”罢了。年雾疑心是因为自己是为数不多能结丹之人，皇帝爱才了，但立刻又觉得自己太天真了，这么多年来，被他吃掉的人和兽不计其数，其中多是天之骄子，也不乏有望结丹证道之人。

　　相比起“才”，皇帝当然是更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年雾的脸白了白，她询问婢子：“那八宝阁里……”
　　婢子明白了年雾的意思，也并不隐瞒：“圣上已吃了一个，只剩明家公子还住在哪儿，姑娘且宽心，这里是泰清殿，您再也不用回八宝阁去了。”

　　那也就是说……谢灵死了。
　　年雾和谢灵初遇，正是在凉山驱魔之时，他说自己红衣冠世，他又何尝不是冠世之人？若不是自己当时浑浑噩噩，心里只有悲凉，若当时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修士，必定会与他交好，共同喝酒论道吧。想到这里，年雾又想起那天谢灵在书房里执笔所画的“月亮”，长长羽睫遮掩住的一双低垂的眼眸，心里不免又添了一些悲苦，连伤口也感觉更疼了起来。

　　婢子只是笑着收拾了东西，一转身，那笑容就没了。
　　只不过是一块砧板上的肉，碰到圣上恩宠不铭感于内，居然还心心念念别人。

　　这离得龙近了，连蚂蚁都觉得自己是老虎了。

　　掌灯宫人倒是一直尽心尽力，再后来几天，都是她伺候着年雾吃药，虽然换衣修整时还不够周到体贴，会扯动伤口，但年雾从不斥责她，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有时苦闷，年雾也会和她谈天，无非是宫中琐事。诸如虞美人和王昭仪打起来了，张贵妃用两仪逢水符作弄了娴妃之类，听到这里，年雾倒是露出了笑意。两仪逢水符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市面上流通的基本都是出自她之手。年雾暗暗记下了张贵妃的名字，也算是有缘。

　　宫人见年雾越发有了神采，身体也飞快地好了起来，她生的美丽，不亲近的时候就已够动人，一旦和人亲近，宫人就就像是银红月白一般，更没法抵挡，三天里把宫里的事情大大小小说了个遍。
　　末了，宫人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问年雾：“姑娘会进宫吗？”

　　年雾摇了摇头：“圣上应该没有这个意思。”

　　宫人看着年雾的脸，说：“我知道姑娘不是一般人，不该到宫里来，但是……”
　　年雾一笑：“好，若是我真的进宫了，就把你讨来。”
　　宫人大喜。

　　正当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门帘。
　　房里悚然一静，掌灯宫人立刻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年雾的心跳的飞快，她闭了闭眼睛，那个身着玄服，一身煞气的美貌皇帝就来到了她面前。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冷漠绝美的脸，难以把他和那天晚上巨大的龙兽联系起来，但他们身上的气息确实是一样的，他从外边走进，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看来皇帝的境界确实要高于元婴。
　　“你想当宫妃？”

　　年雾听到这话，宛如当头一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看了一眼宫人，宫人正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年雾拒绝了。皇帝点了点头，离开了，离开前嘱咐年雾，要她身体大好之后往泰清殿主殿去，“有要事相商”。
　　不管后宫里怎样激荡，年雾心里都明白，皇帝的眼神和那晚正在捕食的龙兽一样，看着她的时候仍然是像看着一个死物，或者说，是看着一只猫，一条狗。她在心里笑笑，兴许猫狗心里也是这样看我的。

　　宫人再也不提要她当宫妃的事了。
　　又过了三天，年雾那两个被洞穿的伤口都已愈合，但是内里的经脉仍然断裂着，但她不想拖延，就叫宫人为她换衣梳头。宫人只会掌灯务杂，哪里做过梳头的活，年雾也并不为难她，只让她梳一个常梳的头。

　　宫人思索再三，居然给她梳了一个双环髻，这是幼女和宫人才会梳的头。年雾看着镜子里格外显嫩的自己，不由得有些无语，她还是幼童的时候也曾经梳过双环髻，虽则她现在的年纪也不大……
　　光洁铜镜里印出一张美人面，双环髻和芙蓉胭脂让她看起来比以往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温柔很多，虽然脸比以前更小了，眼神也更憔悴，但比起以前，真的更像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了。

　　皇帝也确实觉得她看起来更香甜了。

　　他并不多言，让年雾走近。年雾的心跳的飞快，生怕他出其不意把自己一口吞了，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女孩看了一眼这个俊美男人的脸，居然发现他嘴唇上那个被自己雷决打出来的伤痕留了疤，她面色一白，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踏踏实实的感受——这个人和那个恐怖龙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正是这张形状美好的薄唇，吃掉了谢灵。
　　皇帝拉过年雾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年雾的手柔软冰凉。
　　皇帝能感觉到年雾血管里流淌着的甜蜜血液，年雾也能感觉到皇帝经脉里的热辣龙血。年雾的手更加冰凉了。

　　一眨眼，年雾的身体软了下去，被皇帝接住，抱在怀里，就像是抱一只猫。
　　而他的本魂，拉着年雾的灵识，进入到了她的体内。
　　她的灵识被含在龙兽本魂的嘴里，小小的一团光，就像那天被叼在他嘴里一样，年雾不由得开始颤抖。随后，她看见了自己的本魂，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一个半透明发着光的人形躺在半空，她全身赤裸，长长的发丝飘动着，而她的丹田处，原本应该是一枚圆形金丹投影的地方，却结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东西。
　　龙兽缓缓飘近，它嘴里的灵识也看清了那块东西，居然是一块石头。

　　上面錾刻了三个小字——天道石。

　　随后年雾的灵识一痛，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从体内出来，而她的本体正躺在皇帝的怀里。
　　黄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瞪大了眼睛看着。

　　皇帝抚摸了一下年雾的发丝，那里因为龙息的缘故，被烧掉了一截，宫人给她剪了，现在贴在脸边，更显得年雾的脸精致小巧。
　　年雾的灵识被含了一口，正让她想起了那个昏迷时候做的梦，她面色惨白地躲开了皇帝的手指，想要从他怀里出来却已经没了力气。灵识脱身本来只是修士的基础能力，而且皇帝的本魂也并没有伤害到她，只是年雾重伤并没有完全痊愈，经脉都没有联通，这下雪上加霜，让她浑身脱力，冷汗津津。

　　皇帝人形的时候，眼瞳是黑色的，他注视着年雾的脸，并没有放开她：“天道石是什么？它在你体内。”
　　年雾被龙兽的气息包裹住，不仅仅是身体难受，现在连胃都开始痛了：“圣上明鉴……年雾也是第一次知道我的本魂里有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