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暴君储备粮的自我修养》天心圆

23、第二十三章 天道锁

　　发生了这样的事，皇帝也没有心情再休息下去，他迅速安排好一切，和年雾出了月浪海，坐在那轮小船娥女舟上，往归墟而去。
　　沿路有美丽的发光水母、可爱的鲸鱼海豚，也有长着巨大腕足的海底凶兽，龙没有释放出恐怖的威压，让这些或可爱或可怖的生灵都来光顾这条小舟，年雾惊叹于自然造物的神奇，甚至亲手给一条可爱的海豚喂了丹药，它至少可以多活五十年。

　　但越往归墟的方向走去，生灵就越来越少，海洋好像不再是海洋，变成了其他的什么地方。
　　水色也渐渐转为黑沉，按理说，这样黑沉的水面，应该能如同镜面一样，能反射出娥女舟和舟上的人影，但是这水面却一点影子都显映不出来，似乎连光都能吞噬。
　　而再往里面航行，就连天上的光也渐渐暗淡下来，这是因为他们已经驶过了汤谷。
　　皇帝摊开手掌，里面燃起一团太阳精火。
　　年雾见此也拿出了那朵日神洪火莲，洪火莲的花瓣犹如红宝石一般，小莲蓬上的九颗莲子都已被取走，皇帝在里面填上麒麟的血脂，然后把手心里的精火放了进去。麒麟血脂被点燃，洪火莲感受到了熟悉的诞生之火，变得更加红艳，如同凡草收了春雨滋润一般。

　　年雾乘机用灵力将其融合炼化，在她的手里，红宝石一般的莲花瓣真的变成了红色的宝石，它们坚硬，散发出华光，莲花的根茎也开始变红，变硬，底下则开始化出底座。

　　最后，在照亮了百里海域的温暖光亮中，日神洪火莲花灯出世了！

　　皇帝为年雾擦去了被法宝出世的炫目光芒刺激流出的泪水。
　　两个人相视一笑，持着灯继续往世界的更深处前进。

　　没有日月，不知天时，过了很久很久，皇帝先闻到了一股硫石煌火之味，按理说，这种味道应该带着烫热的火气，但是这里的硫石味却有种格外的阴气——因为这是火狱地府里的火山岩浆。
　　“小心，我们可能要到冥府了。”皇帝把日神洪火莲花灯拿了过来，让年雾站在他身后，年雾当然没有拒绝，她才结出金丹呢。
　　皇帝又对年雾说：“如果有危险，我会把你送到芥子空间里，这次如果再出事，千万不要出来。我死后，身外化身还能存活一段时间，他会把你从上京城送出来。”
　　年雾水润的眼睛看了一看皇帝，并没有答应他，皇帝一看就知道她不想听话，他可算是被吓怕了，鲛皇的怒涛三戟叉，是连龙的鳞甲都能轻易砍断的法宝，年雾要是被碰到一下，下场也就和被撕成两半的鲛后差不多了。

　　皇帝摸了摸年雾耳后的皮肤，女人敏感地瑟缩了一下：“你干什么？”
　　皇帝笑而不语。
　　年雾此时才想起，当初自己出逃，两次突然入睡做梦都是从耳后一痛开始的，她拍开皇帝的手，用两面水镜看清了自己耳后的一颗小小的红痣。“这是什么？”她问。因为不知道这颗红痣是否天生，她也不好胡乱猜测。

　　皇帝将莲花灯放在船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化出龙身，张开了自己脖颈上的鳞片，年雾小心用手撑开利如刀刃的龙鳞，在底下发现了一颗雪白的锁魂钉！她一惊，下意识摸上自己脖子上的锁魂链，原来这配套的锁魂钉在这里。年雾扯扯它的龙须：“你疯了，锁魂钉多疼啊。”
　　龙兽把头往她怀里拱：“如此一来，我死后的魂灵也会到你身边，你做个傀儡把我装起来就行，我还能修鬼道，但你若是也死了，我们两个就得都到地府里去了。”

　　到了地府，不管生前是多能的人，都得重洗记忆投入轮回，要是入了轮回，就真的不是当世的自己了，年雾非常能理解他的想法，换了年雾自己，也会这样选。胎中之迷太过深奥，很多大乘圆满的大能都不能解，最后未能飞升也只能重新转世，重头再来。若是真的身死，还不如留住魂魄修鬼道……不过，若是作为鬼修再被杀死，那就真的是魂飞魄散，从此黄泉碧落，再无相见之期了。
　　年雾抱紧了龙兽。

　　很快，不只是硫火的味道，归墟上的热浪都扑了过来，年雾伸手掐诀，那些热气具都避开小舟流淌过去。然后，水面上也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红流，那是地狱炎火的细流。
　　皇帝化作人身，他并不惧怕炎火，伸手试探了一下，寒冷的归墟水和炎热的地狱火，虽然混流，但并不交融，连温度都没有互相影响，这是因为这两种液体看上去在一起，其实在两界。他伸手捞起一些地狱炎火，心里还是有点意动，地狱炎火也是品级非常高的异火，无论是炼器还是炼丹，都有一些额外效果，其炼出来的器物丹药对鬼修更是大有助益。
　　可惜现在连普通修士都很少，更不要说是鬼修了。
　　更何况，这种流到界门处的异火都是较差的火焰，要取到真正的地狱炎火的精火，还是要深入地狱火山才行。
　　皇帝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化作龙兽，让年雾骑在他头上，把娥女舟收了起来。

　　他对年雾说：“我在寻两界界门，抓紧我。”
　　界门之凶险，不必他多言，一个不慎两人都会卡在界壁之内，被活活压死或者被活活困死也是有的。年雾紧紧地抓住他的龙角，鼻息呼出的细微气流把他的角弄得痒痒的。
　　龙兽在空中游荡，不多时，他的龙爪就抓住了一根无形立柱。霎时天空亮起几十根腰粗的闪电，直直地往立柱劈来，其雷霆万钧之势，把没遭过雷劫的年雾都吓傻了，雷电来的太快，她连躲进龙兽芥子空间里的时间都没有。

　　开头的十道雷都劈在了龙兽的爪子上，热辣的龙血立即喷出，滴落在归墟水上，激起一阵沸腾的血色泡泡，还没等他的伤口愈合，眨眼间又是十道雷劈下。年雾着急的很，龙兽却比她更着急。没人知道凡界和地府的两界门打开也要遭雷啊！现在年雾可是在他的头顶，要是被劈中肯定是直接化灰尸骨无存。
　　但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几十道雷已经劈完了，而且一道都没劈中龙兽的头，是以它头上的女人只感觉自己在三息内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雷，其余的什么伤都没有。

　　龙兽则全身浴血，他不敢再拖，唯恐再来几十道雷，两只血淋淋的龙爪一拉，之间空中平白出现了一张漆黑的口子，口子边缘泛着亮光，中间的黑色不同于黑夜之黑，而是一种更深沉的黑色。龙兽当即钻进了这道黑口子里。

　　他一进去，那道被他硬生生拉开的口子即刻关上。
　　龙兽跌在漆黑的界壁上，年雾拿出莲灯才照亮了一方空间。她见龙兽伤口遍布的样子，心疼地给他喂了丹药，它喘息几刻，伤口仍旧没有大好，毕竟是天道雷，哪有什么丹药能治。年雾又给自己手指来了一刀，将手指伸进了他的长吻中。

　　龙兽的舌头有些暧昧地舔着她的指缝，将所有流出的鲜血一一吞下，香甜的血液一旦流入胃袋，他的全身便为之一振。龙兽在界壁上颤动了几下，所有受伤的鳞片都自动脱落，崭新的龙鳞又立刻长出，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也都逐渐愈合，眨眼间又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巨龙。

　　他化作人身，收起所有脱落的鳞片，吻了吻年雾：“还好你没事。”
　　年雾的脸庞在莲灯之火的照耀下更加柔和迷人，皇帝揽住她的腰，向前一指：“那，应该就是天道两界锁。”

　　年雾顺着皇帝所指看去，只见黑漆漆的空间里，竖立着无数巨大的链条。它们就像是大树，扎根在界壁之上，但是走进看，也无法观测出它们到底是怎样扎根的，而另一端的尽头，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虽然这里没有“天”，但是年雾依稀能想象远古时候那可以通天的建木到底是怎样的威严神异。
　　两人走近一条天道两界锁，都被它非金非玉却闪着细细华光的质感所吸引。这锁不知是什么制成，这材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皇帝感慨一句：“此物只得以天道为名。”

　　语毕，两人对视一眼，皆想到了年雾神魂丹田里的那块天道石，年雾沉吟一会儿：“我或许……”
　　皇帝捏了一捏她的手：“不必多言，此事只有你我知道，慢慢筹谋即可。”
　　年雾含笑点头，皇帝的脸色一沉，又说：“不瞒你说，此锁或许与我性命相关，我先择归墟之道，一半是为了它。”

　　天道两界锁，除了能连锁两界还能干嘛？
　　年雾心头的疑惑才刚刚闪过，一个答案就已经浮现在她脑海——魔界！
　　他要锁魔界和凡界？为何？虽然魔界轮转时间越来越长，但是长此以往，魔界脱离三界，彻底成为游离界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消除了魔界隐患，得高枕无忧才是。年雾愣愣地看着皇帝的脸色，又一个可怕猜测冒了出来：皇帝在害怕，狡兔死，走狗烹！

　　“何至于此？”年雾惊慌地问到，“世上何人能伤圣上性命？”
　　他面对一个大乘期修士和四个化神期修士，都能轻松应对。年雾进过他的芥子空间，虽然因为怕出事没有乱走，但是其中神妙也有所体会。五行轮转大法对灵根要求极高，不能偏向任何一个五行灵根，才能稳定运行，是以只有天灵根和地灵根可以修行。皇帝是火灵根，自然也不能修习，但是他似乎从此功法之中获取了灵感。

　　在他的芥子空间内，明显能感觉到一股五行轮转之气，想必这龙早已用不知什么秘宝在自己的芥子空间里造了一个五行大阵，其灵力运转和神魂灵力又相辅相成，他的境界虽然才化神，但是实力恐怕要惊人的多。再加上这世道，人人顾忌着颜面，同类相食太过骇人，是以灵力越来越少，鲛皇修为大乘，却要遭受大乘同等的灵损，而皇帝毫无道德负担，从不亏待自己，可以说现在世上能使出全力的修士只有他一个。
　　这样的龙，也会怕有人能伤其性命吗？

　　皇帝一笑：“你想茬了，不过是我畏惧天道罢了。”他指了指面前宛如森林一般的通天巨锁群，淡然说：“阴阳相合，清浊一体，此消彼长，此长彼消，天之衡如此。绝天地通以来，衡状虽破多年，以致尸骸遍野，世遭大劫，但最终还是归于衡状。我、魔界、凡界还未枯竭的灵气、凡界还在出生的具有灵根的人类，无一不是衡状中的一环。魔灵气和灵气，也颇有渊源，其中奥妙还需参透。但是我可以确定，如若魔界真的游离开去，就算是其他人不会反我，凡界还剩的最后一点点的灵气也会消失，届时……”

　　届时他不死也得死。

　　年雾叹气，确实如此，而且，如果魔界真的离开，仙界恐怕也要真的和凡界断绝了，那才是真的绝天地通，世间又要迎来新的一轮洗牌，太难了。
　　作为人类，她可以想见那时人类的生活，肯定会更加平静祥和，没有魔人，也没有修士，更没有要上供的龙兽，每个人都通不了天，每个人都只是人，不知道那样的世界，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但是作为龙兽的妻子，和一个修士，她不但向往着得道飞升后的世界，更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得到那样一个下场。

　　在灵气充沛的当时，巨龙是怎样的威严而自由，他们游荡在山海间，戏耍于仙凡界，吞云吐雾，闲时找个寒潭冬眠，乐时寻个星辰戏珠，喝的是琼浆玉露，吃的是仙草仙兽，神明与他们交好，凡人更是心怀敬仰地将其当成帝王象征，传颂着他们的事迹。他们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神心通明，日月同辉。
　　皇帝活的都不像是一条龙。

　　他叹了口气，化为巨龙，伸爪勾住锁链，大吼一声，龙吟威啸瞬间遍布整个空间。年雾早早找了地方躲起来，只见巨龙的爪子一勾，界壁隐隐出现几道裂纹，界壁上的锁链则被他抓起几分。年雾心里咯噔一下：万一损毁了界壁可如何是好？！
　　巨龙又一次大吼，一阵罡风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
　　所有锁链都被激得都动起来，一阵金石相撞声震耳欲聋。年雾紧紧地闭着眼睛抱住一条锁链，才捱了过去，待她睁眼，皇帝已经将天道两界锁缩小，放在手中，非金非玉的一条细链，根本看不出是来头那样大的天道至宝。
　　年雾又去查看那界壁，发现之前的裂纹，乃至她脑海里会出现的那种深坑都没有出现，似乎是在锁链消失后的瞬间就被补完了。

　　皇帝又把这条珍贵细链递给年雾，她小心地拿起，突然金色的华光一闪，细链两头各出现了一个小勾……
　　年雾和皇帝对视一眼——这天道，也是足够贴心啊，连勾住两界的钩子都给炼好了！
　　皇帝把链子放进芥子空间，心里大定，看来天道也不愿意事情变成这样，如此一来，虽然绝天地通之事更加扑朔迷离了，但天道站在他这一边，他心里也有些底气。
　　想到这里，他盯了盯年雾，女人被他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怎么了？”
　　皇帝咬了咬她的耳朵，和她说悄悄话：“吾妻甚美。”
　　年雾才不听他说这些，红了脸只催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