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风知道》一青月白

22、何叶

　　大会开完没多久，艺术专业的课程就开课了，想选择文科美术的同学要来综合楼顶楼买画材，趁着晚自习的空档，专业课老师会来指导同学们画画。
　　何钰挑了一个粉色的画袋背着朝专业课教室走，人来的还不多，她选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放下了东西，跑到垃圾桶旁削铅笔，围了一圈人密密麻麻的，何钰搞得满手黑，铅笔这东西说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了，何钰见一旁的同学一边削一边断，一根笔没一会儿就废掉躺到垃圾桶里了。
　　有人拍何钰肩膀，何钰顺着那人拍的方向回头，没看见人啊。
　　又扭回头继续削铅笔，接着又拍了一下何钰左边肩膀，何钰这次朝右边扭头，瞧见叶宇鑫刚从左边躲到右边，许是吃了一惊，“这么机智。”
　　“那是，你来啦。”何钰笑着。
　　“带你去个好地方。”叶宇鑫一手举着铅笔，一手举着小刀示意何钰跟他走。
　　“我这好不容易挤出来个削铅笔的位置。”何钰刚想说走不开。
　　“有好地方。”叶宇鑫俯身凑到何钰耳边低声。
　　何钰狐疑跟在叶宇鑫后面，教室往里走，拐一个弯竟然还有个套间，门口摆着一个空荡荡垃圾桶。“哇，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找到的。”何钰感叹。
　　“那肯定是——。”
　　“行行行，肯定因为你机智会算卦是吧。”何钰插话，开始蹲在垃圾桶旁削铅笔，叶宇鑫也跟着在对面蹲下。
　　叶宇鑫在晚自习前路过一班的时候，发现何钰不在班里，已经先走了，一买完画材就到画室四处找，何钰倒是没找到，正巧看到一个空的小隔间画室，门口摆了个垃圾桶堵着。从隔间绕出来正瞧见何钰挤在人堆里削铅笔，把画材随便放在后排就来找她了。
　　“啊唉，你不学纯理了吗？考虑好学文科美术了？”何钰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笑问着。
　　“学美术啊，这不都来了嘛。”叶宇鑫顿了一下削铅笔的动作，温和笑着。
　　“嗯，小伙子有前途啊，铅笔削的像转笔刀转的一样。”何钰看着对面光滑的铅笔头，再瞅瞅自己两掌乌黑，铅笔削的跟狗啃的似的。
　　“以后可以帮你削。”叶宇鑫笑看着何钰黑成一团的手。
　　以后可以帮你削，以后，可以，帮你削，以后，以后，不管过去多久的以后都算以后吗？何钰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分解开来，觉得有点儿闷热，许是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呆久了喘不过气来。
　　“那交给你啦。”何钰把自己手里几支黑成一团的坑坑洼洼的笔交给叶宇鑫。蹲在垃圾桶的另一端，两个黑乎乎的手握着削铅笔的小刀，专心的看着对面正在被合格化处理的不合格的铅笔。
　　他的手指修长又细，一点儿都不像大多男生粗糙的手。
　　他削铅笔的动作专注，一点儿都不想插话不想打扰他。
　　这间狭窄教室里除了灰尘和石墨的味道，还散发出淡淡的陈皮味道，是从对面人身上传来的。
　　叶宇鑫注意到了何钰的目光，也不抬头，慢条斯理道，“马上就削好。”
　　“呃，不急不急，你慢慢拿来。”何钰并不想让这一刻很快结束。

　　照着这个剧情的走向，应该是一见倾心的男生女生，经过一些小小的磕磕绊绊，慢慢走到一起的甜美爱情故事；可是啊，可是。高一时候的他们，浮躁的心，充满了不安分的心绪；在那个十六岁的青春岁月里，脾性的养成，价值观的树立，对于尚未涉事的他们来讲，才刚刚开始。
　　又是一年暑假，按照最开始的打算，何钰一上高二就要离开学校，挂个学籍，在省会开始美术集训了。
　　可说到底还是不舍吧，何钰跟家人商量了一下，打算高二下学期再去省会集训，上学期先好好学一下文化课。毕竟考试是要艺术和文化结合缺一不可的。
　　何钰醒来已经上午十点多了，日上三竿，梦里一直在到处找厕所。
　　翻开手机，第一件事刷动态，就看见叶宇鑫早上不到七点发的一张照片，是早上还不刺眼的阳光下的一片荷叶上面附着一滴清晨露水的图。许是早上骑行的时候拍的图，没有配文，很是他发动态惜字如金的风格了。
　　哈哈，这照片很像那个斗图常用的表情包啊，一张荷花花苞的图，下面大大的配文‘我自闭了’。何钰满脑子胡诌。
　　荷叶，荷叶，何钰，叶宇鑫．．．　．．．
　　何叶，何叶…　…
　　何钰觉得自己的自恋功底愈发深厚，连忙点了个赞关了手机。

　　一直等到开学分了班，那天何钰白白期待了好久分班表，在几个美术班里来来回回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叶宇鑫的名字。
　　末了，何钰才在理科班看到了叶宇鑫的名字。
　　叶宇鑫选了理科吗，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也对，她跟叶宇鑫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也没有，叶宇鑫没有告诉她的必要，别难过，你们两个人本就没有关系，你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你一直都知道的，别难过了。
　　何钰自我安慰着，可这样的安慰让她更加不是滋味，眼前灰蒙蒙的。

　　喧嚣的下课铃声夹杂着一旁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和拖动桌椅板凳的声音。
　　李默沫本来也想学理科美术的，学校没有理科班，反复斗争了好久，她还是决定为了学美术改学文科。何钰和李默沫拖着桌椅板凳换教室，在从一班走到三班门口的时候，抬头看见林珂在斜对面的四楼探着身子，朝这边大力招呼，并回头叫着叶宇鑫，那是八班的位置。
　　理科八班，并不在何钰所在三班的这栋教学楼，而是在三班右手边拐角处的一座楼。
　　文科美术三班在三楼最中央的教室，出了班门，朝右抬头看向四楼，八班就在那个位置。
　　那之后遇上，何钰故作打趣质问叶宇鑫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叶宇鑫笑笑转移了话题，回避了这个问题。
　　何钰不明白他对她说谎的原因，即使过了这许多年的现在，她还是不能了然。何钰想，可能何钰对叶鑫而言，自己或许什么都不是吧。

　　只有叶宇鑫自己知道，十几岁的孩子决定不了自己的选择，同样作为独生子女，父母的全部心思都管束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他想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何钰身边，这样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朋友的身份，就意味着可以长久陪伴。不会有男女朋友一样的误会争执争风吃醋，反而更纯粹。他也有私心并贪心，他加入学生会，他刻意制造偶遇，他也是想选美术的，这样可以离何钰更近一点儿。
　　但是很多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父母都是医生，叶宇鑫需要学理科，需要学医，需要毕业了继续父母安排好的道路。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就失去了很多可以任性，可以自由自主选择的权利。
　　本来他想，学理科美术，这样既可以跟何钰靠的更近，又可以毕业了学医，两全其美。但是现实生活中，确实会破坏很多原本打算好的想法心思，让人无法安排，只有选择。
　　这是一场仅有ＡＢ选项的考卷，他选了后者。他想，就算不能在一个专业一个班，远远看着也好啊，总会有机会靠近，就算毕业了也有机会靠近。在人生的每场答卷上奔跑向前，慢慢追赶，以后更有机会靠近。
　　但是，打个比方，并不是我想上清华北大，我就要公之于众，向全世界宣布我要上清华北大。自己的打算，自己明白就好。同理，但是这些心思他不能说，只能在心里深藏。

　　何钰端坐在座位上，一手持笔，一手捏着橡皮揉捏。何钰上课时候有个习惯，课上老师讲的重点内容，记的笔记，先全都用铅笔快速记在书上，也不顾及字写得怎么样，自己能看懂就行。不需要笔记本这种东西增加负担，待到下课，在课间时候，再用中性笔誊抄课上的笔记。这样既能加深记忆，又能让字美观些，便于复习的时候看着赏心悦目些。
　　好不容易分了班，不用再学理综，但是数学却是何钰硬伤，是那种不管怎么补救都百药难医的类型。何钰只得破罐子破摔，放弃数学，在别的科目上加把劲。
　　历史课上，正按照往常边听边记着笔记。忽然，何钰觉得后桌有人点她后背，轻飘飘的，扭头看见栗骁正用笔盖戳何钰，何钰露出疑惑的表情，就见栗骁把一个折的整整齐齐的白色爱心递给了她。
　　何钰犹豫着接住，脸上写满了问号，随即听见那头小声解释道，“别误会，不是我，是紫微给你的。”
　　何钰扭头寻找紫微的方向，她看见隔了老远的斜后方远处，那女生朝自己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何钰也上扬嘴角眯起眼睛笑着回应。
　　何钰把爱心折纸前后翻转，并没有看到什么字样，透光意识到内容在里面，就拆开来看，方方正正的几个清秀大字，‘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全是你’下排一个小括号，缩小了好几个字号，写着‘别让别人看见’。
　　何钰回头朝那女生笑，那女生也回应何钰，冲何钰做了一个大大可爱的鬼脸。
　　何钰记得她，以前去找叶宇鑫借还《读者》的时候，经常能遇见她白白净净的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的心里很舒服。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跟叶宇鑫站在一起般配的很。何钰生出一股无名的醋，赶快摇摇头，挖坑将那坛醋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