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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门外传来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尉霁眉头一跳,脚下不由就僵住,便听门外的人又开口。
      “开门,我有事问你。”
      “……”
      尉霁心下一惊,不知裴毓是如何得知自己在此处,又听他语气不良,一时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开门。
      他这边正突自十足纠结着,门外的人本就不多的耐心却已经被耗尽。
      “尉霁,”他声音更沉,“开门。”
      尉霁皱了皱眉,犹豫片刻,还是在他再次出声前走过去打开了门。
      就见长身玉立的裴毓正立定在外面,俊俏白皙的脸上满是阴沉。
      “……裴大夫。”尉霁斟酌道:“你怎会在此处?”
      “我也住这家客栈。”
      裴毓说着,一边也不等尉霁出声,就自如地提膝踏进屋来。尉霁心下暗叹,合上门:“好巧。”
      “不巧。”裴毓走至桌几旁,扫了眼他的床,随后转过头身看他:“远不及你和我的大徒弟一同出现来的巧。”
      尉霁心中一沉,面上不显。低眉沉吟片刻,出声问道:“…谁?”
      裴毓直直看着他:“款冬隔壁房中的那个。”
      尉霁一噎,心紧了紧。
      “不用费心瞒了。”裴毓冷冷看他,开门见山:“你为何和青黛在一起?”
      尉霁只好也不再继续隐瞒,解释说道:“我与青黛姑娘只是偶遇。”
      “我不是问这个,”裴毓却抬眸盯着他:“我是问,为何你二人会一同出现在李府。”
      尉霁顿了顿:“自然是有事。”
      裴毓凝眉:“何事?”
      尉霁:“……私事。”
      “………”
      裴毓沉默,良久,声调讥讽地轻呵一声,点点头道:“无妨。也与我无关。”
      他话音落下,说完就抬腿又要向外走。尉霁不由警惕,“你要去做什么?”
      裴毓偏头扫他一眼:“去找我那忤逆的徒弟。”
      “忤逆?”尉霁皱了皱眉,迟疑地问道:“你要骂她还是……?”
      “……看来她没告诉你。”
      裴毓冷笑一声,继续往外走:“不打,不骂,只是需得给我留下一只手做药材,再离开锦春堂。”
      尉霁当即悚然一惊,立马上前跨步挡在了门前。裴毓于是停下步子,抬起眼皮,不言不语地看他。
      “何至于此?”尉霁正色低声喊道:“她可是你的徒弟!”
      “这是她自己许的诺。”裴毓冷淡回话:“再私回李府,便得离开锦春堂。”
      尉霁不解:“为何!”
      裴毓:“自是有事。”
      尉霁皱眉:“……何事?”
      裴毓轻笑:“私事。”
      尉霁:“………”
      他缄默良久,猜测着裴毓动怒的缘由,出口解释道:“你说私回李府……,其实不然,是我有事相求,恰好听闻她知道李府的一些事,这才有求于她,托她同行。”
      “……你觉的我会信这说辞?”
      尉霁定定看他,他与裴毓身量不差多少,身形坦然地低声道:“可这就是事实,你必须信。”
      他看出裴毓并非想处罚青黛,否则肯定是径直去青黛房间,而不是首先来这里问罪。
      裴毓与他对视着,神色倒没有方才的那般愤怒,只是仍然冷淡。他哼一声,像是勉强认可了尉霁的说法。随之退后了几步,不再一副气势汹汹夺门而出的模样,对着尉霁说道:“你若是想知道李府的事,问她倒还不如来找我。”
      尉霁诧异:“…你知道什么?”
      “不比她少,”裴毓姿态矜傲,道:“条件是,你得劝青黛自己回京都。”
      “………”尉霁摇头:“青黛姑娘要去哪是她的自由。”
      “自然是她的自由,”裴毓摇摇头:“只是她不该回此处。”
      “回?”尉霁听他这么说,脑中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那酒水铺店老板义愤填膺的一番说辞咻然从他脑中闪过。尉霁在心中掰扯着青黛、李至书与李府之间的关联,不敢断言,试探地问道:“青黛她……是李府的人?”
      裴毓这时也直接,点头道:“但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我对李家的记忆,要比她清晰的多。”
      “……”尉霁看他还在说这事,心中有些热,但仍是低叹一声:“不用了。”
      裴毓闻言就是皱眉:“你不信?”
      “我信。”尉霁道:“只是不用了。青黛姑娘知道的那些就已足够。”
      “…………”裴毓随即默然,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然后才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冷声道:“果然。”
      尉霁听他语气不对,心下谨慎:“果然什么?”
      裴毓嘴角噙着冷笑,眼中神色深不见底:“我家的姑娘,你就如此喜欢?”
      “……”尉霁一懵,惊讶地不禁张了张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又或者,”裴毓目光沉沉,垂眸不再看他,低声说:“有利用价值的人,你就一定都要收拢到身边?”
      “……”
      尉霁愕然怔住,惊得说不出话。一边听他胡言乱语惹人生气,一边又想到款冬说起自己憎恶裴毓那事,便是气不下去。就这般沉默良久,才开口低声问道:“你在说谁?”
      裴毓目不专睛地与他对视,屋内寂静良久,他才启唇道:“说笑罢——”
      “—不好笑。”尉霁沉声打断他。而他说完,马上又闭紧了嘴,神色似是有些后悔。
      裴毓被打断,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定眸望了尉霁半晌,才垂下眼,缓了些声音道:“让青黛回城,其他的我来帮你。”
      尉霁没有答应,只是有些感慨地道:“眼下这情况,倒真是少见。”
      裴毓疑惑:“什么?”
      “冷面冷心的裴大夫还有这样一面,”尉霁摇着头,道:“真是少见。”
      “……冷面冷心?”裴毓像是听了什么十分背叛的话一般,一下气得笑出来,嗤声道:“我何时——”
      “—尉公子?”
      两声清脆的叩门声骤然间响起,打断了裴毓的话,两人双双皱眉,齐偏头往门扉看去。
      “尉公子,你在吗?”
      是青黛的声音。
      “……在。稍等。”
      尉霁应罢,转头看向裴毓,压着声音喝道:“藏起来。”
      裴毓眨眨眼,有些愕然:“……什么?”
      “快些藏起来,”尉霁低声道:“是青黛。”
      “我当然知道。”裴毓脚下不动,他道:“别让她进来就好。”
      尉霁皱眉:“那怎么行。”
      “如何不行?”裴毓道:“这么晚,半大的漂亮姑娘来寻成年男子,我作为她师父,才是觉得完全不行。”
      “………”尉霁道:“青黛是来找我商量事情。”
      裴毓不以为然:“闻所未闻。”
      他便是一边说着一边稳稳站定,打定主意不走。尉霁看他神色,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不由有些无奈,开口解释:“我同青黛姑娘完全清白,她有心上人。”
      “连有心上人都知道?”裴毓挑挑眉:“我这个当师父的,倒是不如你这初见的人了解的仔细。”
      “……”尉霁道:“是我看出来的。”
      裴毓却是听了什么有趣的话似得,稍稍歪了歪头:“这也能看出来?”
      尉霁皱了皱眉,不想与他继续这个话题,裴毓却接着说下去:“我倒是没有你那般眼力,从来都看不出来。”
      尉霁听到这话,就是一愣,偏头看去,就见裴毓瞧着他,又俊又魅的眼睛故意似地眨了眨,“莫非,你也有?”
      尉霁:“…………”
      他不知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此处,脑袋迟钝良久才反应过来,心一下一下地开始狂跳。一边因为摸不准裴毓的想法而迟疑,一边又见裴毓面无表情眼神定定地看着他,而莫名攒了些勇莽。
      他绷着脸,嘴抿成一条线,眉心极为不适地蹙了蹙,唇间溢出一声又短促又急的‘嗯’。
      裴毓眨了眨眼,几秒后眉间舒展开来,顿了顿,又问:“莫非还是多年前的那个?”
      尉霁只觉得臊:“……没想到裴大夫还记得这种事。”
      裴毓挑眉,脸上带了点轻柔的笑意:“真是长情。”
      “……”尉霁嘴巴动了动,心中微微疑惑,又不知该从何开始问,就听门外静默许久的青黛又轻叩了叩门,喊道:“尉公子?”
      “啊,抱歉。”尉霁的思绪被打断,他回过神,看向裴毓:“你现下总该放心了,快去藏起来。”
      裴毓看看他,又瞥了眼门扇,终于不再作妖,脚下一扭,侧身匿入了屋内的屏风后。
      待他藏好,尉霁才上前打开门。
      “久等了。”
      青黛摇头,道:“尉公子,我有些事想说。”
      尉霁于是将她请进来,倒了杯茶递过去:“是什么事?”
      “关于晚上的计划……”青黛眉头一直没松开,神色中透着不安:“我觉得我还是得跟着去。”
      尉霁闻声,断然摇头:“太危险了,不可。”
      “可是李府实在很大,”青黛道:“李老爷自昨晚肯定有所防备,你又是一个人。我担心……”
      “无妨,”尉霁道:“你已经将安全路线告知于我,款冬也在府外候命,就算出了意外,我也肯定能自保。但是如果你一同前去,我二人行动必受掣肘,到时候最坏,只怕三个人都会被困。”
      “……好罢,”青黛瘦削的肩膀稍稍塌下来,大概也是料到了尉霁不会答应,没有再继续要求,只是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我与友人传信时,他常说起自己在书房过夜,如果可以的话……”
      “我会去书房一看。”尉霁会意:“你放心,李至书对我二人也很重要,我们来这一趟,本来也是要找到他的。”
      青黛听他这话,才像是完全放下心,点点头准备起身:“那我先谢过尉公子了。”
      “没什么。”尉霁扫了眼屏风后的黑影,想了想,还是出声道:“青黛姑娘,有件事我一直疑惑,如果你为难,可以不答。”
      青黛愣了愣,搭在膝上的手无意识捏紧了些,她抿抿嘴:“…公子请说。”
      尉霁便道:“你来理城一事,如果被你家师父知道,会怎么样?”
      他话没说完,余光就扫见躲起来的黑影微微一动,敏锐的耳力捕捉见一声的极轻冷哼。尉霁不去理会,仍看着青黛,就见青黛额心抬起,似是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件事。
      “不方便,也不用说。”尉霁补充道。
      青黛却是摇摇头:“眼下……已经没什么不方便的了。”她张了张口,面上露出了明显的难过,但很快又收了起来。她道:“我对师父发过誓,如果我再回这里,就离开锦春堂,今生不再行医。”
      尉霁一怔,她只说了离开锦春堂,却没说起那断手做引的事,大概是即便发了这样的誓,也不愿败坏师父的名声。
      “尉公子不必替我担心,就算被发现,我也……”
      青黛抿了抿唇,继续说:“我会些琴技,……也是活的下去的。”
      尉霁一听,眉头却是旋得更深。她一个有貌又有才的姑娘,若要去花楼抚琴活口,不知会沦落到什么下场。他不由就想要劝阻,开了开口,又发现自己又没有立场,思来想去只能是叹了口气,问道:“就算如此,你也还是要继续留在这儿?”
      青黛一刻也没迟疑,稳稳地点头:“他……我实在担心。”
      尉霁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李至书,皱了皱眉:“可你师父……”
      “我师父他…,”青黛接过他的话,顿了顿,说道:“我…我幼时曾遭难,其实早就该死了,是师父救了我。师父他养我成人,教我行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她垂了垂头:“可是……李至书于我实在重要,他是我……他,现在他生死都不明……”她说得艰难,话至此,喉间已经有些哽咽。尉霁皱了皱眉,也没有反驳她的说法。他们虽是没有明说,但是李至知书如今到底如何境况,的确是不能乐观想象。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不管。”青黛缓了缓才说了下去:“这次,就算……如果真的被师父……”
      尉霁看这姑娘满脸痛苦,于心不忍,不由带了些怒意扫了眼屏风后的黑影,对她出声安慰道:“你师徒这么多年情谊,他真会那样做?”
      青黛摇头:“我不知。但我已发过誓,师父又是说一不二,自是……”
      尉霁却说:“你师父看着说一不二,实则心肠仁慈。他从来做不出伤人的事。你是他的大弟子,又是个女儿家,不管你起誓是为了什么,他刀子嘴豆腐心,不可能真的将你逐出去。”他顿了顿,又沉声许诺:“如果到那时,他真的大动肝火,我也一定会尽力劝他。实在不行,你也可来尉府,届时你师父一定不会为难你。”
      青黛闻言,抬起眼看着他,似是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出口,只是点点头,“……谢谢公子。”
      尉霁摇头:“无妨。”
      待青黛情绪稳定一些,他二人又详细地对了一遍进入和出来的路线,尉霁才送了青黛回房,又喊了饭菜上去,才回了自己房间。
      甫一回房,就是见裴毓扶额坐在桌旁等他,面上毫不掩饰的摆着讥笑。尉霁心中暗叹,知道他这是又要嘲弄了,便关上门,踱步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果然,他刚倒完一杯茶,裴毓就出声了:“尉公子…还真是人前人后两面样啊。”
      尉霁喝了口茶,嗓子才不那么干,回话道:“你指什么。”
      “还能什么,”裴毓指尖点了点桌子,心情像是不错:“方才还骂我冷面冷心,现在却成了刀子嘴豆腐心了。”
      尉霁知道他在调笑,但也哑口无言,没有回话。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又粗莽的脚步声,尉霁知道这是那桶沐浴的水终于准备好了,便看向裴毓:“青黛那边我定会全力保她安全,让她远离李府。要是没别的什么事,你就请回吧。”
      “怎么会没有什么事,”裴毓点了点桌上摆着的李府布局图:“先商量好晚上具体的安排。”
      “……”尉霁领会过来,蹙眉摇头:“不用你去。”
      裴毓也摇头:“是我自己要去。”
      尉霁头痛:“……那还商量什么,你不是对李府知根知底了?”
      “我只是知道些不重要的往事,”裴毓看他道:“但怎么偷溜进去,又怎么逃出来,还是得看军师你。”
      尉霁听他这话,心下陡然就是暗暗一惊。
      他在西营明面上是副将之一,但他的真正职位这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裴毓是如何……
      “没人告诉我,”裴毓却一下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淡淡解释:“是我猜的。”
      尉霁一愣,想了想,旋即了然。他过去学军机兵术画草图的时候,裴毓就在旁边瞎涂他的废纸玩儿,自然是知道他的真正所长。
      但纵使如此,这件事还是不宜外传,尉霁斟酌了下用词,开口道:“…你…”
      他话还没出口,裴毓就自己说:“我没告诉任何人,放心。”
      尉霁闻言,便没再说,还没点头,就听裴毓又道:“就当做我们二人之间的秘密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又有点奇怪的幼稚意味,尉霁听得好笑,但还是道:“这事款冬也知道。”
      “………”裴毓眉头耸了耸,瞪了他一眼,偏过头没再说话。门外传来叩门声,是送水的小二:“公子,你要的水好啦。”
      尉霁看了裴毓一眼,起身去开了门,盯着小二领着两个人抬了个盛满冷水的木桶进来,稳当放在屏风的后头,随后快步出去了。待他们离开后,尉霁又看向裴毓:“有什么事晚上再议。”
      裴毓嗯了一声,却仍是没走,低头览着那李府图纸,十分认真的模样。
      尉霁只能又喊了一声:“裴大夫,请回。”
      裴毓这才终于抬头看他,却是说着:“现在出去可能会碰上青黛,晚些再走。”
      他接着又看了眼屏风,道:“你想洗便洗。”
      说完就继续低头看图纸,果真是不打算离开。尉霁也无法,不再赶他,从行李中拿了药撒入水中,等着水慢慢变黑,问裴毓道:“你占理,为何要怕见到青黛?”
      说完没多久,就听得裴毓轻哼一声。
      尉霁于是看他:“怎么?”
      裴毓用笔在草纸上画了个什么,回话道:“你不是知道么?”
      尉霁当然知道他不想惩罚青黛,但还是想听他承认,故意问道:“知道什么?”
      却见裴毓长指一卷收起笔,扬眉抬起眼来,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轻声道:“知道我刀子嘴,豆腐心啊。”
      尉霁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顿时大窘,面上腾得发起热,快步走入屏风后沐浴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你的观看!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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