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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今日柳三伯的车,被我家包了,你们去云上郡要另外寻辆车了。无亲无故,你送的红薯和帕子我也不敢接。”

      刘王氏欠原身的,是一条鲜活的性命,岂是随随便便一竹筐食指粗的红薯可以抵消的,她为人眼皮有那么浅吗?虽不清楚刘王氏和刘南为了什么对她卖笑脸,是摆台面上明眼人一眼都能看穿的讨好卖乖。左右她不需要知晓,她不可能接受这对母子俩突然莫名其妙的好意。

      柳三巴不得离刘王氏远点,听了柳枝枝的话,立马也朝刘王氏表态:“喏,你看看,我这牛车真坐不下了。”

      牛车上,确实没有空位了。板车上坐着四个人,还有一堆支摊支的物件和装着吃食的木桶。

      刘王氏:……

      刘南:……

      现在吃的这么金贵,这红薯和绢帕她还不想给了呢。要知道,今天遭了蝗灾,红薯藤被嚯嚯了,今年拢共种的两亩地红薯,收成全都在这里了。

      刘王氏脸色一下青,一会儿白的,差点没憋住心底的真心话。

      儿子刘南又扯了扯她的衣袖。

      最后她憋尽全力,在脸上只凑出一个讪讪地笑的表情。

      刘南:“是我们不赶巧了,你们有事,先,你们先坐吧,我另外再找辆车。”嘴上这么说,在场人心里清楚,方圆几里是没有第二户人家做这门营生的,他大约只能徒步去云上郡城。

      柳母惦记着小鸡仔子,手一撑,从牛车上跳下来了。

      “家里还有事呢,我就不去了。”再是老实人,也知道有外人在,家产不轻易挂口边说给外人听呢。

      刘南母子俩,眼中顿时燃起一抹淡淡地希翼。

      这不就空了一个位置出来了。

      柳枝枝往柳母下牛车后空出的空档挪了挪,感觉还有些缝隙,又拉了一下与柳父并排坐在另一侧的柳容的衣袖。

      “往我这边挪一挪,别挤到阿爹了。”

      柳容立即依着柳枝枝的话,挪动位置,把牛车上空余的地方占满。妹妹怎么没的,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半点不愿眼前这个姓刘的上牛车,挨到他一起坐。

      柳父也动了动位置,眼下牛车上瞧不出一丁点可以再塞一个人坐下来的位置。

      刘南:……

      刘王氏:……

      柳三手里举着赶车用的鞭子,回过头,见族弟和两个晚辈都坐好了。鞭子轻轻甩到牛儿的后臀上,牛儿往前一走,牛车便行驶起来。

      这厢柳母还在这里呢,刘王氏朝她慢悠悠走了过去。

      “哎呀,梨娘,最近你是碰到什么大喜事了,看着人都跟往日不一样。”

      柳母看也未看她一眼。

      扭过头,从衣袖里取出钥匙,急忙开门回了屋。

      跟身后有狗撵一般。

      “呸。”柳母道。

      柳宅大门在刘王氏面前砰的关上,震动的灰,都飞到她嘴里了。

      “呀,呸呸呸。”刘王氏急忙吐出嘴里的灰,连连后退。

      母子俩听着柳母回屋子的脚步,人应该是进了堂屋。大道上的牛车也远了行踪,这会儿站村口一点儿也看不见了,这才不岔地凑一起小声叨叨。

      刘王氏双手叉腰:“她金梨神气什么?不就是有个女儿。我要是有女儿,早就许给刘文或者其他有钱的公子哥做媳妇,被接进云上郡城住青砖瓦房,吃香喝辣,哪里还用住村里跟这些泥腿子低头不见抬头见!”

      刘南面色一改方才的谦卑,讥笑道:“这才哪跟哪呢。他们柳家以为傍上刘文了,就敢看不起我刘南,还敢当着我刘南面,为难阿娘你。走着瞧吧,我刘南只要能喘气,跟他们家没完!”

      去往渡口沿路上,柳容悄悄砸吧舌,回味冰皮月饼的滋味。皮子软糯的同时又有一股韧劲,还带着浅浅的桂花香,内里是泛沙喷香的蛋黄和绵软清甜的芋泥,太好吃的。

      刘南运气不算好,半道上没碰到一辆合适他搭坐的车子。待他徒步赶到云上郡刘府,时候不算早了。

      刘文今日穿的碧色上好绸缎做的衣裳,斜领样式。据说,是京都这会子极为流行的。他撩开天水碧色锦缎帘账,挎着双肩,衣衫不整。

      下了床榻,掩唇打了个呵欠。面无表情,斜了眼身前低着头,局促不安的婢子。

      此女子,好像差一点与柳家那厮成婚。若不是方才刘南从铜锣村带来她近日的消息,他还想不起来眼前这女子。

      既然想起来了,就把人使唤过来看看。

      她好像叫李阿乔,长得眉清目秀。

      今年年成不好,闹了蝗灾。李阿乔跟柳容的关系只是定亲,她家里实在吃光了村粮,揭不开锅了,她父母便找人牙子卖了她。给家里的其他人,讨一袋活命的口粮。

      当时恰好他刘文认祖归宗,赶巧在回云上郡要经过她家门口,撞上了这件事,顺手教管事买下了她。

      买回来后他就吩咐下面府里的管事,随意给女子安排个不要被他经常撞见的差事就成,毕竟常常看见这女子,总教他想起她来,心里总归是不美的。

      当然,他说给管事的说辞是,好歹以前是临村的,出门干农活常常能碰到面。他是不忍心阿乔的父母,为了活命随意托人牙子卖了她。虽说现在是他买下来了她,如今他是刘府唯一的公子,与以往农家子身份来说,变化大了,经常与阿乔碰着面,只怕阿乔心里难以接受,才托大教管事另外费费心。

      管事听完他的解释,连连赞叹少爷是个心善的,还在刘员外面前免费多多替他美言。

      管事的这个举动,刘文就不知晓了。新认的有钱有势的阿爹,待他比初见时,更亲近了一分又一分。也算是,达成了他心中的另一个念头。

      再这之后,认祖归宗乃他人生头等大事,他便将不重要的人和事扔后脑勺去了。

      还有几个以前玩得不错的玩伴,都是铜锣村的,例如刘南,刘宝,刘善。如今也在他身边做着小厮差事。只是,都签的活契。到了新的地方,他身边没有自己人怎么行。

      他是刘府刘员外如今唯一活在世上的儿子不假 ,只是他是妾室所生。他阿娘为给他阿爹求平安,在外出去佛庙烧香半道上生了他。听养母所说,生母当时生产完大出血,生母临终前恳求养母不要把他带回刘府,说他没有亲娘庇护长不大的。他养母也就是生母请的奶娘,带着他回了铜锣村,他这才能活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为防他嫡母刘夫人。

      这女子可谓蛇蝎心肠,刘府如今子息凋零,跟她脱不了干系。

      当时养母若是把他抱回刘府,养母会有大笔赏钱,而当时尚在襁褓中的他,因为嫡母有儿子,为了刘府这份偌大的家产,他不一定能活过百天。

      因为他的抬爱,刘南三人如今在刘府,过得跟以前在铜锣村的日子相比,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钻进蜜窝窝头了。

      想起这点,他矜持自负地抬了抬手:“水。”

      立即有婢子眼力见不错,碎步上前递上上好白瓷烧制的茶盅。

      才来时,他将这盅水喝了下去,闹了不小的笑话。

      当天,府里有那些势力的,便在背后蛐蛐他,道他是泥腿子养了十七年的小泥腿子,上不得台面,连涑口水都分辨不出,着急忙慌吃肚子里。

      他知晓这些人是要作甚。

      刘府如今呢,明面暗地里,他员外阿爹只得他这么唯一一个儿子还活着,隔房二叔家,儿子有一个手掌之数。

      都盯上刘府这块大肥肉了。

      他站了起来,伸开手臂。享受婢子们给他洗漱,更衣。随后,他落座偌大又明亮清晰的铜镜台前,看着身后婢子为他束发,再给他发上别上一支忒实在的实心金簪。

      这一番折腾下来,颇为晚了。

      刘文记着今日是什么日子,见铜镜里,他外表看着俨然是位极为妥帖的富家公子,便拿起镜台边上由碧玉和宣纸制成的折扇。抬脚去往正院,向他名义上的母亲,刘夫人请安。

      “等本公子回来。”临走前,他对身旁自个院子里的管事婢子留下这番话。

      婢子是个伶俐的,俯身应了刘文的话。待刘文走远出了院子了,才徐徐走到李阿乔跟前,眼光肆意上上下下扫视打量她。

      刘文到了正院,刘夫人正襟危坐高堂,一如往常一样,只撇了来请安的刘文一眼。连她保养得体,光滑如少女般的眼尾,待他都透着一股子看不起他。

      阿爹刘员外瞧着他乐呵呵地笑。

      在刘夫人眼中,身前父子俩头上都戴了枚忒实心的金簪,只是刘员外束了玉冠,大腹便便,骨子里有东西撑着,显得面容富态,瞧着六分威仪,四分和蔼可亲。

      而刘文在荣华富贵浸养装扮下,皮子白了许多,身上除了明明白白写着的富贵俗气,便再也找不出其他东西了。

      一边坐在高堂上的刘员外自然也感受到了。

      他瞧了身边站着离他最近的婢子一眼。

      婢子见惯不惯,自从这文少爷认回了府上,每每来请安,都是像今日这般收尾。

      她从容退出去,吩咐下人将今日早膳呈膳厅,再折身回屋里,请老爷夫人还有少爷移步去膳厅用膳。

      用完膳,刘夫人撂下筷子,漱了口,优雅地拾起绢帕擦擦嘴,立即甩了绢帕,起身回了自个的寝居。

      刘员外则对饭桌上的刘文,细细嘱托起今日的事情来。他太不放心,语重心长。

      “这顾山长,在云上郡能设洛水书院,出任山长,来历不俗。曾经,他是长公主殿下的恩师。为父今日替你备了厚礼,又在食泉阁设宴,你可要好好表现。今后,为父才好将刘府重担托付给你啊。”

      若要保险一点,见顾山长他与刘文一同去最稳妥。毕竟刘文才认祖归宗三月有余,虽说请了大家在府上开蒙教导过,嫩苗苗待人处世肯定不如他这个老姜老道。

      只是大女远嫁京都,出嫁到现在,一转眼,五年了。他和嫡妻竟再也没见着过大女一面。

      几个月前便往京都递了她弟弟早逝的消息给她,等到今日才能归家来。

      一边是多年未见高嫁的大女,一边是刘府的未来,他选择了大女。

      刘文身上又没功名,白丁一个。洛下书院向来是收童生或以上功名的书生。顾山长这里他刘寰可够不上脸面,是他答应夫人一件事,夫人从中使了力,这才让腹中空空的刘文能顺利拜入顾山长名下洛下书院习书。

      而他作交换答应夫人的事便是,今日留府里哪里也不去,一心只在府里等待着,见他心心念念多年不见的大女。

      他每每少不得跟在夫人身后念叨,夫人呐,文儿像我,是个心善的俗人,你多多接触便清楚了。

      刘文郑重地点头:“阿爹,儿都知晓,定不会辜负阿爹的期望。”

      被刘员外夫妇惦记的大女,此时搭乘一艘寻常普通的客船,已悄悄踏入云上郡地界。

      下了船,渡口上的每一口呼吸,都另她舒心。

      “夫人,倒真是神奇了,你在船上沿途一直呕吐不舒坦,这会子面色好上了许多。”

      这会子与她说话的,是她的婢子。不是她往日跟随身边的心腹,是夫君不放心她,临行前拨给她的人。她嫁到京都带去的人,全都被扣下了。

      因为不是自个的人,她待这位婢子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

      “新鲜的槐叶冷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槐叶冷淘,好吃不贵,只要十四文。”

      “来咯来咯,好吃的槐叶冷淘。”

      柳容紧紧拧起眉头,瞅了瞅左面的摊子,又扫了扫支在他右手边的摊子。他没想到,今日渡口除了他们家,另外还有三个摊子在卖槐叶冷淘。个个口号喊起来,比他的声音响亮有力。

      这日头都挂头上了,今日做的槐叶冷淘才卖出去一半。

      至于冰皮月饼,也就卖出去一两个吧,反正他心思已经没在这个上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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