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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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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灶屋看看,昨天刚熬的一罐猪油。”
柳枝枝一提到猪油,在场四人都着急了,可千万别丢了油……
灶屋门大大敞开的。
柳母摸着黑,先在灶台面上摸到火折子。着急之下,吹了许多次,才引起火苗来点亮了油盏灯。
橘色葳蕤灯光一腾一腾跳跃,灶屋内并不凌乱。放着碗筷的木柜子、装米的翁缸,几大翁装着凉薯磨成的洗粉浆糊,都好好的,没有被翻过的痕迹。猛然又想起,昨儿刚买的小鸡仔子们。柳母举起油盏灯,急忙忙赶往杂屋。
柳母怕小鸡仔子待草棚子搭建的鸡圈过夜不耐冷,是吆到杂屋关起来的。
还好,杂屋门的锁还好好挂上面呢。也许是那几人刚撬开门,以为他们家多富裕,争挤着想抢先一个拿东西走人,结果把灶屋的门猛地拍墙上了。
他们刚才睡梦中听到的响动,也确实像门拍墙上了的声音。
堂屋内,铜钱四只犬脚不停扒拉门,恶狠狠的犬吠着。就是声音听上去奶乎乎地,吓不着人。
既然没有损失,追贼是不必追了。
背影看上去对方许多人,团伙作案呢。追上了,捉不捉得住倒是其次。天黑,她看不清不知道对方手里有没有提刀,万一追了上去别人手里有刀被反砍了……
赶明儿,她去找点碎瓷片,糊在院墙上。再来人偷东西,那人自求多福吧。
她与柳父柳母还有柳容说清楚她的想法,三人对她的决定也很认可。
柳父观摩了下天色。
“还有个把时辰天亮,今日要不要出摊?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
原本打算休息一天。
既然这会子大家都清醒了,再倒回去睡回笼觉也是睡不着了,万一那伙人又折身回来。再说,支摊子能挣钱。先前做的米糕,在渡口卖着不温不火,昨日的冷淘可是没一会就卖光了,说不定今日渡口支的摊子,就有其他人做的冷淘吃食营生。
“要去吧。只是昨儿没准备米浆,今天支摊子只能卖冷淘了。斗车也还给了三伯家,待会支摊子的家伙什怕是要去找三伯雇牛板车。”
说完,柳枝枝疑狐地跟着柳父抬头看了看天色。她咋只看到漆黑一片,啥都没有呢。这怎么辨认的时辰,改日她学习学习。
铜钱还在挠门,惊慌不安。
她开了堂屋门,炸毛的铜钱迅速窜到院子里。夜色漆黑,她只能勉强看到铜钱雪白部分的皮毛,它围着院子急急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在那几个贼人踩着墙角跟翻出院子的地方,低声呲牙。
似乎在示意,贼往这里溜了。
瞧着怪可爱的。
这下子,柳父柳母再也不心疼,昨天给铜钱吃的鲜肉馅包面,还有油渣了。
柳容连忙摸黑小跑到铜钱跟前,轻轻抚摸它的皮毛作安抚。
这会时辰尚早还有点冷,柳枝枝紧了紧衣襟抱住胳膊。借着灶屋的油盏灯灯光,这会心思安定了,大家才看清了自个身上衣裳,是方才慌乱中胡乱捆身上的。
各自回屋理了理衣裳。
昨日洗刨出来的百斤凉薯,又碾磨浆糊,加水清洗。经过一夜沉淀,只出了约三四十斤凉薯湿粉。
湿漉漉的凉薯粉坨,看着就沉。
柳枝枝衣裳穿戴好,出了西屋再到灶屋时,柳母柳父两人正在灶屋门口忙活。他们一起合力将翁缸里湿凉薯粉挖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簸箕里面,再用筷子把它们戳成小块块,铺散开来。
好在灶屋里头宽阔,柳枝枝侧个身子,便能进屋去。这个活计他俩人忙活足够了,她不用插手。
柳容已经洗好大铁锅,掺了满锅水,面粉也舀好,木盆装着,放在灶台面上的。他这会儿正坐灶下引火,铜钱瞅见火苗,立即小跑到他脚边窝倒。
装着凉薯湿粉的簸箕,被柳父柳母抬到堂屋去阴晒了。这个活计忙完,他俩拿着粗木长梯子,去门前那颗大槐树前,摘叶子。
柳宅烟囱顶端,徐徐雾白色炊烟袅袅飘升。
今天只卖槐叶冷淘,工序简单,天色还没亮,便做好了。
柳枝枝想了想,时辰还早,便把预备中秋节卖的冰皮月饼做些出来。她原先预备做两个口味,豆沙蛋黄馅,芋泥蛋黄馅。其他口味的,鉴于手头紧,物价贵,明年再说吧。
豆沙馅的红豆要泡软,今早是来不及了。能先将一翁红豆用开水侵泡起,待下午回来再磨烂小火煸炒成红豆泥。
冰皮月饼的皮子,她用凉薯粉混一点玉米细面粉揉成的面团蒸煮。只有凉薯粉做成的皮子,她以前做美食视频时就翻车过,口感黏腻刮嗓子不好吃。加了玉米洗面粉的冰皮皮子咬着有韧劲,就是不能放多了,冰皮会黄不够透亮。
馅料用了集市买的咸蛋,煮熟只要泛了沙的蛋黄。先前柳母在山林里挖到剩余的几个野紫山芋,煮熟捣烂成芋泥。
这个工序麻烦,有柳父柳母打下手帮忙,也只做了一笼。
火候到了,她掀了蒸笼盖,顿时腾升起一股股蒸汽,一时间,整个灶屋被烟雾缭绕,犹如仙境。散了雾,蒸笼里做好的冰皮月饼显现出来。
皮子晶莹剔透,看得清楚内里的紫色芋泥馅。
她做的时候觉得品种有些单一,有部分月饼捏皮子的时候,她往里面一瓣瓣地放了橙黄的桂花花瓣,出笼时看着晶莹剔透的皮子里面有层层叠叠的花瓣飘零,最里面的芯料又是一抹浓郁的紫,卖相确实很好看。
惊艳得柳父柳母和柳容三人直咋舌。
“这是什么饼子,可真好看。”柳容问。
柳父柳母也好奇地看向柳枝枝。
柳枝枝:“月饼,冰皮月饼。”
柳容艰难地将眼前这些个个晶莹剔透的小饼子,叫做月饼,他就没看过这么好看的饼子。他以前过中秋佳节,见二叔家柳敏吃过月饼,长的焦黄,圆乎乎一个,看着可香了。
好看归好看,买的就这一抹点桂花瓣,今天全用了,花了六文钱。柳枝枝每每想起,都心疼得想啜牙花子。往年是没这么贵价的,今年遭了蝗灾,物以稀为贵。
“叩叩叩。”
院门外传来极为有规律的叩门声,来人不急不缓很有耐心。
“二行在家吗?是我,柳三。”
外面喊话的听着声音耳熟,柳容顾不得再继续瞅瞅惊艳他不已的冰皮月饼,起身出了灶屋穿过院子去开大门。
“吱~呀~”
柳容拉开门闩,只缓慢开了半侧门。他有点小心,夜里刚遭过贼。
这会天色蒙蒙亮,门口外侧薄雾里站着的,是面色肃严满脸大胡渣子的柳三伯。他见门内站着的是晚辈柳容,努力拉了拉嘴角,让自己显得是个可亲的长辈。
昨儿在外面忙活一天,归家才从媳妇这听说了,隔巷家闺女枝枝晌午端来好大一碗吃食。
他这人,方圆百里出名的面冷心热。
昨儿夜里下半宿大黑狂吠了好久,他当时就担心是二行家有了个什么意外。现在不比往年,十里八乡大部分农人都缺口吃的。急忙披了衣裳出屋,见隔壁灶屋点了油盏灯,家里几口人进进去去地,没拿棍子叫喊捉贼。
想来应该没什么事,他回屋想着再睡一会儿回笼觉。
年纪愈发大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今日早早出工,多挣几个钱贴补家用。想起之前见隔巷二行家在灶屋忙活,昨儿他们家又还了斗车,就惦记着,来登门问问看他们家用不用搭他的牛板车去渡口。
只是措不及防,他被柳宅里面属于食物特有的香味猛扑了一脸。要不是登的是族哥家的门,门内还站着个晚辈,这笑脸他是挂一会也嫌多。
他一个壮实的长辈,在晚辈面前肚子叽叽咕咕直叫唤,显得他上门讨吃的来了。丢份,太丢份!
灶屋内柳枝枝将冰皮月饼,两个款的分别挑了一个出来,切成五份。等了一会不见柳容回来,只好用围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解下围腰,出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情。
然后就看到了,愣立在门口的两人。
“三伯?快快进屋坐,用了早饭没。”她看清门外来人是柳三伯,连忙招呼人进来。
跨进屋来的柳三,面色不大好看。
他本人面相就是属于显凶能吓哭小孩那种,柳枝枝并未往心里去,进灶屋撩开盖着槐叶冷淘的白纱布,舀了调料,拌了好大一份出来。
“三伯吃的甜辣还是麻辣?”
柳三刚站到柳宅灶屋门口,高高壮实的个子,登时将灶屋门口堵住。
“甜……,不了不了,你婶子勤快,煮了早饭给我吃过才出的门。我来,就是问问你们今天走不走渡口,我牛车就搁你们大门外停着呢。”
他话说完,自个肚子又咕咕叽叽地响了起来。
饭桌上,放着一大海碗拌匀鲜香的槐叶冷淘,一碟十瓣极为好看的冰皮月饼,还有一碗纯瓷白的咸蛋白。
柳三最后也不知晓自己是怎么个坐下来的,还吃的肚子鼓涨涨地。铜钱约摸是还记得前主人家的味道,跑到他脚下溜着转圈圈。可惜屋子里五个人,最疼它的是柳容和柳枝枝。
柳枝枝挑了份没有拌佐料的纯槐叶面条,倒到它的食碗里。
用完饭,柳三帮着柳枝枝他们,将支摊子用的家当物什,还有吃食搬上牛车。
五人上了牛车,被关家里的铜钱,蹲大门内呜呜呜地刨门。
柳容连忙安抚它:“铜钱,不许闹了。待家里把屋子看好啰,我们去挣银钱来给你买好吃的。”
有了柳容这番话,铜钱立即安分了。
柳枝枝:……
铜钱也是个吃货,无疑。
柳三调转牛车,正准备往村外大道驶去。
柳母突然想起被她遗忘到边角角的十只小鸡仔子们。
“呀~”她猛地叫出声来,今天可不能跟着一起去渡口,家里鸡仔子要人照看呢。
正巧了,这个时候,住村里边点的刘王氏,遥遥地招手叫喊:“等一下,柳三等等我家刘南。”
柳三只得赶紧停驻牛车。
先不提族弟弟媳这声呼叫,就凭他身后那个刘王氏,村里出名的滚刀肉,难缠不讲理,他也得马上停。饶是他柳三,在外也算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了,也不想在她跟前落口角。刘王氏和刘张氏,还有一个刘陈氏,光是脑子里想想都令人直杆摇头。
以前刘文的阿娘,哦,如今是他养娘了,以前她在村子里的时候,还能劝慰住这三人。
刘王氏穿着半新不旧的软细布浅色料子衣裳,头上裹了条同色帕子,手里提着满竹篮筐的细长沾泥红薯。提起衣裙一角,小跑到柳三牛车跟前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她扶着牛车木板边缘,歇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一舒坦了,拧了眉头,手儿拍着板车:“哎,柳三,你听到我叫你了吧?听到怎么不把牛车调个头,往我和刘南跟前走两步。你使唤你家老牛走两步,走两步能掉肉还是怎的?省得老娘跑得这么累。”
她语气跟柳三欠着她屋银钱一样,横气指使地。
她没能拍几下,被站立她身后的刘南,拉了拉衣袖。
他俩大清早赶到村头,一是刘南要搭柳三的牛车回云上郡刘府,二是,母子俩商量了下,觉得可以提点吃食,先张雨娘等两人前头一步,跟柳枝枝一家人拉亲近关系。
邻里邻居的,以前的事儿,全都是误会,误会。现在吃食难得,特别是管饱肚的红薯。想来,柳枝枝一家子看到她亲自提上门的满筐子红薯,会把她刘王氏以前跟他们家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这些红薯还是她昨儿傍晚,去地里翻起来的,长得细长长地,被提前挖了,还差点时候呢,怪心疼的。
刘王氏得了儿子的暗示,看清板车上还坐着柳枝枝一家子人,变了面色,顿时笑魇如花,一双澄澄圆的眼珠子,眯成了一条缝。
刘南也微微佝偻了身子,脸上讨好地笑着。“早啊,叔,婶子。你们这么早起,是要去云上郡溜溜吗?”
柳三不禁好生瞧了刘南。
听媳妇说他刘南昨日回村,可是眼珠子长天上的,平等瞧不起村里任何一个活口。眼下这么谦卑,倒是让他觉得眼花了。还有刘王氏,也变了个人样。
刘南脑子里想着,刘文已经柳枝枝和好了,牛车上的这些木头家当,看不出干甚么用的。他也闻到了,箩筐里盖得严严实实的底下,有吃食味道,还有一些味道霸道的调料。
不管柳枝枝一家子人要拿这些去做甚么事情,左右跟他一个与刘府签活契的长佣没得干系。
刘王氏笑眯眯地:“早上风大,婶子这儿有块好料子的手帕,枝枝不嫌弃拿去捂脸上,挡挡冷风。还有这框子红薯,甜着嘞,婶家里有吃的快吃不过来了,你也拿去尝尝。”
她轻言细语捏着嗓子尖说着话,手从衣袖里掏出一方崭新的素色绢帕来。这手绢是昨儿刘南带回来的,她还没用过,就这么给出去,心尖尖怪疼的。
柳三坚信媳妇的话,真真觉得是自个今日起早了,估计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会子发癔症了。柳容和柳父柳母三人的表情,跟柳三差不多。
柳三等人不想惹刘王氏,她柳枝枝可不会惯着她。
板车上还有她做好的冰皮月饼呢,坏了她月饼的卖相,到时候影响收入,她刘王氏愿意赔不。
再说,她欠着原身一份因果。她刘王氏,也欠了原身一份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