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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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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枝见三人都馋得不行,把刚拌出来的槐叶冷淘,分装了三个土瓷碗。故作忧愁:“许久没做了,可能味道不好吃,你们先吃一点尝下。”
这下柳父柳母脸上的愁,比柳枝枝面上的假忧愁真多了。他们就知晓,闺女未必什么东西都能做的很好吃。
做吃食营生,可不是有手就行的事情诶。不然他们铜锣村,还有附近离渡口近的所有村子,都不必做农活了,挨家挨户全去支摊子赚现成的铜板,它不香吗。
年轻人啊,还是没有他们长辈吃过的米饭多啊。
闺女让他们先吃,他们却想让闺女和儿子先填饱肚子,连连摆手:“闺女,你吃,我们不饿。”这时,他俩腹中恰好鸣鸣打鼓作响。
柳枝枝了然,抬手指着灶台面道:“吃吧,这么多呢。要是没卖完,也是浪费了。这个简单,马上就能再拌一份出来。”
庄户人家最听不得浪费粮食,这才接过冷淘,又各搬了张小杌子,在灶屋坐下,吃了起来。
入口格外爽滑,清凉劲道,木姜子独特的味道在嘴里回味,鲜的很那。
柳父柳母不知不觉吃完了。
柳容早饿狠了,接过碗,站着就狼吞虎咽,三两下扫完,看了眼柳枝枝,又眼巴巴看着灶台面上三座小山似的碧绿面条儿。
柳枝枝一边端着土瓷碗吃着冷淘,一边指点着柳容自个舀调料的分量,拌匀,又给柳父柳母的空碗里又添满上槐叶冷淘。
她对着柳容道:“吃吧,吃饱点,今天可能没有前几日那么清闲了。”
柳父柳母搁往常是舍不得吃白面吃饱饱地,心中有主意,于是没拒绝闺女给他们碗里添了一次又一次冷淘。
四人就着新鲜出炉的槐叶冷淘,当做早饭吃。等他们吃完,时辰已经不早了,隔壁柳三伯早就出门做营生走了。
柳容站院大门口不禁发愁:“这可怎么办啊?我们村离渡口二十多里路呢,还有这么多的冷淘面,白米糕,桌凳,土瓷碗,这么多的物件。”
柳容清点着脚下的物件,有些头大,要搬去渡口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柳枝枝早有准备,昨儿下午便去隔壁柳三伯家里,借来了两轮手推斗车,放在杂屋里的。柳容他们三人当时不在家,并不知情。她这晌将手推斗车推了出来,其他人见了斗车,一起把需要带去渡口的物件,都放进斗车里面。
斗车是件较为值钱的家当,不是随便哪户人家都有的。柳三伯有门营生,在贫穷的铜锣村,俨然算得上殷实人家。
不过以前柳父生父在世时,会门手艺,编织篾竹箩筐筲箕等物件,积攒了不少家底,他们家在当时的铜锣村也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不然他们住不了三合院样式的半青砖半土胚的瓦房。原本是全青砖瓦房,有一半的青砖被柳父的阿娘,也就是原身的阿奶拆去卖了。
卖了给后头改嫁生的儿子,读书交束脩。
柳父柳母之前不知道兄妹二人做吃食营生还好,如今知道了,不跟着去总是放心不下两个小的去渡口支摊子,会不会被欺负,沿路安不安全。现在许多人户家里没吃的,只有两个小的推着斗车,里面还有吃的,能不来抢?吃的被抢还好,有的连人都给你一起抢走卖了,真发生这种事情,哭都没地方哭去。两人转念又想,这个是挣钱的营生呢,掺合进去会不会不太好。毕竟,闺女不是原来的闺女了。
老实人这么皱紧眉头拧巴上了。
要推着满满一斗车东西走这么远的路,多两个人换着推车那是非常不错的。看出柳父柳母的心思,柳枝枝便道:“只有哥哥和我,肯定不能在晌午前把东西都弄到渡口。人多也更安全,阿爹阿娘,你们今日跟我们一起去吧。”
听到闺女这话,柳父柳母连连点头。
四人幸运无波无澜到了云上郡渡口,也许是现在地里的菜蔬都长了起来,已经有了希望,前期难捱的时候,已经典卖儿女了,眼下不必提刀干抢劫勾当。
这会已快接近晌午,正是日头开始毒辣的时候。
洛下渡口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气味混杂。
今日来来往往有许多穿长衫的读书人,客商,行商,贩夫走卒,走亲访友的。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来支摊子做营生的也极多。卖各种头花胭脂水粉的货郎,卖布的,吃食的。
甚至在最靠近渡口那方,还看到几个头上插着草标,穿着破烂衣裳脏兮兮瘦骨如柴的小孩。小孩身边,则是跟着一个瘸了腿的男子。两人皆神情呆滞,茫茫然地。
柳枝枝自身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看了一眼,只能狠过心肠,别开眼不再去看。
看守渡口的捕快,别着大刀快步走了过来。
她不等对方开口主动掏了两文的税钱,又扭身去车斗旁掀了遮住食物的白布,麻利拌匀两份槐叶冷淘,两个米糕给了捕快。
粮食这么白给出去,柳父柳母是心疼的。现在这个闺女,提过她读过书,读书人自然有他们庄户人家没有的见识。闺女这番举止,他俩舍不得但是没吭声不让给。
捕快接过油纸包裹的米糕,塞入胸前。装着槐叶冷淘那份,柳枝枝怕漏料水,每份裹了两层油纸。捕快打开看了看,见是槐叶冷淘,直接从荷包中掏出足够买两份冷淘的铜钱,放置斗车边缘上。
捕快他们平时,只心安理得收点绳头小利。
像冷淘之类的吃食,小贩们给了,他和其他几个一起守渡口的弟兄,虽然会在没用饭的时候收下,但也会掏钱的。
都穷苦人家出身,晓得不容易,不然也不会被分配到渡口这个冬冻夏晒的地方做差事。
柳父柳母和柳容,对着斗车边缘上捕快给的铜钱不知该怎么办的好。到底对方是个身披官服吃官家饭的,能收,敢收吗?
柳枝枝瞧着他们扫过来眼巴巴求助的眼神,看捕快走远的背影,思虑了下道:“收下吧。”
仔细一数,有三十枚铜板呢。
捕快痛快掏钱,放下扭头就走。显然这钱是真心给,非要他们收下的。
渡口没人卖冷淘,她不知该怎么定价,原先准备比一碗小面价格低三文,按十二文一份卖。这晌知晓了,冷淘是和小面一个价的。
今日来的晚,人又多,他们又只能在离渡口最远的位置,支起摊子。
摊子上刚依次摆好吃食,第一次支摊子就买了许多米糕的那位叔,长得膀圆壮实,卖蛋炒饭的。
他踱步来了。
笑道:“嗬,这几日都没看到你们兄妹俩,还以为你们以后都会不来了呢。这米糕好吃,之前带回去家里老少都爱,不噎人还怪清甜的。再给我……”
他扫视着摊子上的吃食,迟疑了下,才又接着道:“来三十文的吧。”旁边的槐叶冷淘,他只快速瞅了一眼,付了米糕钱,就急忙忙转身,回自个摊位上招揽生意去了。
这人对槐叶冷淘避之不及的模样,教柳枝枝不由心底一慌。
她今日就靠槐叶冷淘,挑收入大梁,别是云上郡的人都不爱吃冷淘吧?按原主记忆,不应该啊。
“新鲜清爽槐叶冷淘,绵软清甜米糕嘞。”她决定先吆喝上,招揽生意。来都来了,还能指着冷淘让它变回白面不成。
刚来时柳容还比较扭捏,一副手脚不知往哪里放的模样。一看荷包里已经有了六十文铜板,登时找回之前支摊子的经验,兴奋地跟上柳枝枝道的节奏,招呼上路过行人了。
柳父柳母手脚无措,不知该干嘛。他俩半生都在土里刨食,扭头看着卖力吆喝的闺女儿子,有心学他们的样子吆喝,实在张不开嘴。
这会天气炎炎,刚下船的人胃口是不怎么好的,临近午时,腹中又空空。一听有冷淘,不少人围了上来。
她和柳容两人现拌出来,装铺了油纸的土瓷碗中,主打干净卫生,柳父柳母负责收钱。
今日财运不错,才来一直没停下歇一口气,连带不温不火的米糕一起卖光了。对没有买到的,只能赔笑脸:“对不住,今日只做了这么多。”
柳敏随母亲刚下了船,就听到前面有个摊位卖槐叶冷淘,乌泱乌泱地人围了上去。
她晕船身体不舒坦,央着自个母亲,指了指冷淘摊撒娇。“阿娘,女儿想吃冷淘了。”
她母亲受不住女儿的撒娇,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给小姐买一份槐叶冷淘来。
丫鬟拱开挤在前面的人,离冷淘摊子老远,便喊道:“还有冷淘吗?快点给我拌一份来,我家小姐要吃。”
柳枝枝四人忙着收摊归家,把摊位上自家带来的东西,都收到身后斗车里面。眼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明显没得吃食可以卖的。
便没人抬头瞅一眼问话的人。
柳枝枝:“对不住,下次来吧,已经卖完了。”
转念一琢磨,这人声音听着很熟啊。
她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问话的人,是她二叔家买的丫鬟,清瘦的人,穿着墨绿色老气横秋的衣裳。
一手叉腰,一手挥着手帕,应该是好不容易挤开人群来到她摊子跟前,眼下满脸的不耐烦。
两人这厢眼珠子对视上了,丫鬟明显慌了。
“不,不要了。”
她结结巴巴扔了话,扭身就跑进人群,跟后面有鬼追一样。
柳敏心心念念想吃槐叶冷淘,见自个家丫鬟明明去买槐叶冷淘的人,好不容易挤到摊主跟前了,却立马扭头。如今空着手,慌慌张张地朝她这边跑来。
随即她疑惑地穿越人群瞄了眼槐叶冷淘的摊主,心想莫非对方长的很是吓人?
然后她跟柳枝枝遥遥对视上了。
她登时惶恐,用力拍了拍阿娘胳膊:“阿娘,阿娘,快,快走。”
她阿娘柳刘氏见女儿这般模样,自然顺着女儿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她的大伯一家子,她大伯是婆母先前那个儿子。
母女两非常有默契地手帕遮脸,推开身前挡着的路人,跑离渡口,她俩身姿比自个家丫鬟的还要夸张。引渡口行人频频回头瞩目。一时间,成了渡口的一道□□。
柳父柳母对弟媳待他们躲避如瘟疫,早就习惯了。只是习惯了,也免不了会伤心。离开渡口的沿路,两人叹了两口气,隔会又叹一口。
先前因为蝗灾家里粮食见底快没了,他们先舔着脸,去云上郡登弟弟家的门,挑的晌午饭点,想找他借银子买粮食。他们敲门前,看到弟弟在云上郡的二进屋子房顶炊烟袅袅,明显有人在家。
他俩敲了许久,房门紧闭,没人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