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风吹过》橙舟

9、再见

　　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不出国了。

　　于是这件事就被藏在我的心里，除了姜淼，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我依旧和他和他们开开心心地过着所剩不多的校园生活，也在疲惫而快乐地完成着学业。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在我以为日子可以平淡下来的时候把对我最重要的人从我身边抽筋拔骨般地抽离。 那年的2月20号，是我的18岁生日。姜淼他们偷偷背着我买了一个大蛋糕，粉红色的，特别好看。

　　我们几个聚在天台上，那天的天空没有星星，黑压压的。只有靠着蛋糕上的蜡烛火光看清对方的脸。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笑着的，唐泽也是，可他今天的话很少很少，有些不像他。

　　“唐泽，愣着干嘛，说两句啊。”孟靖天他们嬉笑着推着发呆的他说。

　　“奥··那个，祝我们最漂亮，最美好的周周18岁快乐。”他的声音好清脆，好温柔，他看着我的眼神，除了爱意，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复杂的情绪。

　　那时我没懂，现在想来，或许是不舍吧，所以他在默默和我道别。

　　“嗯，谢谢你。”那一刻，我是真的很开心，一直到现在，那都是我过的最难忘的生日，也是他给我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他们唱着生日歌，催着我吹蜡烛。

　　我看着蜡烛，幸福地笑着说：“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永远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我吹灭蜡烛，大家都在笑着，姜淼把奶油抹在我脸上，我们推推搡搡，嬉笑打闹着，唐泽却在所有人的欢声笑语中突然离场。

　　大家都愣住了，我也是。

　　我赶紧追出去。

　　他走得好快，我拼命跑过去，他却突然停下了。

　　“你怎么了啊。”我大声问他，他却一直没有回头。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我忍不住了，径直向他走过去。

　　在我和他仅仅相隔一米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将我抱进了怀里。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拥抱，他的怀里好温暖，我渐渐地放下心来，小声地问他：“到底怎么了嘛。”

　　“程周，我们，分开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满眼的不相信，那一刻我的心里翻江倒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要去英国了，可能，我们以后··很难见面了。”他低着头，没有看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
　　我呆呆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看我一言不发，不知所措地拉过我，想抱住我，但被我甩开了。

　　我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看着我，手足无措。

　　“唐泽，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吗。”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对不起··我知道你今天很开心，可我”

　　“所以你就可以轻松自然地来跟我宣布这个消息，对吗。”我大声地打断他的话，满眼都是眼泪。原来我在抵抗一切阻碍我们的压力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选择别的道路。

　　“我选择一条光明的道路有错吗。”他突然吼道。

　　我不敢相信他会说的这么直白。

　　他当然没错。

　　“那我算什么？”我的声音几乎嘶哑，眼泪终于从眼眶落下。

　　他不说话。

　　“亏我刚刚许愿的还是我们永远在一起，你真是让我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啊。”我近乎讥笑。

　　“可是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周围的空气前所未有的压抑。

　　一吵架就哭的毛病是好不了了，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他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好啦，我明白了，你去吧。”我努力挤出笑容，转过头离开。

　　突然，他拉住我的手，把我拽过去，亲了我。

　　他闭着眼睛，死死拽住我，任我怎么挣脱都没有用。我感受着他的气息，也慢慢闭上了眼。

　　他缓缓放开我，紧紧地盯着我看，好像一秒都不想错过。

　　我挣脱开，转头跑走了，那是我的初吻，诞生在我18岁的第一个夜晚。

　　那天晚上，我坐在床上，想了好久好久。

　　一想就想到了凌晨1点。妈妈起来上厕所，看到我房里的灯还亮着，就进来看我。

　　我赶紧擦掉眼泪。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她坐在我床边上。

　　“妈，我想出国了。”我苦涩地笑着。

　　“怎么回事啊这么突然，和妈说发生什么了。”

　　“没有发生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出国也挺好的，说不定回来有出息了给你赚好多钱呢。”我握住她的手笑着说。

　　“你真是这么想的。”她问。

　　我点了点头，“真的。”

　　“那这周末，你去和你爸爸谈谈吧。”她摸摸我的头，有些心疼。

　　周末，我和爸爸在咖啡厅见了面，我们是一对生疏的父女，谈什么都像在谈公事。

　　“怎么，想通啦？爸爸给你选的路不会错的。”他喝了一口咖啡，看起来对我想出国这个决定一点都不意外。

　　“嗯。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说。

　　“说吧，老爸尽量满足你。”

　　“我想去英国。”我说。

　　“英国啊，英国是挺好的，本来爸爸也给你考虑的是去欧洲国家。”他说。

　　“那就，谢谢爸爸了。”

　　他叹了口气，“你和你妈妈也什么事情都说谢谢吗。”

　　我微微一笑。

　　他错过的十几年，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就能弥补回来呢。

　　谈完了，走出咖啡厅，我刚准备走，他突然叫住我的名字。

　　“上次爸爸看见你和一个男孩子一起上学，还蛮亲密的，是你男朋友？”

　　我愣了愣，“不是。爸爸再见。”说完我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看着原本冬天枯黄的树枝上又抽出了新芽，万物好像都在复苏，可我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过了不久，学校组织着拍毕业照了。拍完毕业照，我就要去学习语言了。

　　那天姜淼沁嘉都好舍不得地拉着我，我也舍不得他们呀··所以我答应他们，毕业晚会，我会回来看他们的。

　　林老师帮我们排着队形，满眼不舍。她看起来比我第一次见她憔悴了好多，都是我们太不省心了吧。

　　排好了队伍，我习惯性地往他们班看了一眼，不巧地和他对上了眼神。

　　这一次，是他逃避了这场对视。

　　“来321看镜头啊。”摄影师拿着喇叭说道。

　　我努力地笑着。

　　这是我和他唯一一张合照，说起来还挺心酸的。

　　后来的日子，我在语言培训机构度过。偶尔闲下来，就想想他们现在都在干什么，他出国的手续，顺不顺利呢。

　　日子过得真的很快，高考，就这么过去了。

　　我们的年少时光，也就这么过去了。

　　毕业那天，我们约好了要去ktv。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许多日子不见了，他憔悴了好多，是太忙了吗。

　　我们中间隔了好多人，都心照不宣地略过对方。

　　我静静地坐在边上，听他们唱歌，他也一样。

　　其实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我，什么都不和我解释，难道我在他的生命里就这么不重要。

　　我坐不住了，叫服务员拿来了两箱酒。

　　“你别喝酒，对身体不好。”秦子愠说。

　　我没有理会，拿起一瓶就往嘴里送。

　　我不信他会毫无反应。

　　可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

　　我一瓶一瓶地喝，直到最后瘫倒在沙发上，被姜淼强行夺去手里的酒瓶。

　　他们都以为我喝醉了，其实我没有，我很清醒。

　　我清醒地看着他直接略过瘫倒在一旁的我，离开了包间，再也没回来。

　　这一走，就是七年。

　　第二天，我头痛欲裂地起了床，拿起一旁的手机。

　　手机里的内容让我霎那间清醒。

　　我疯了一样从床上，在妈妈的阻拦中冲出家，穿着拖鞋睡衣往机场奔去。

　　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里，我发疯般的在机场里找他，眼泪像线一样往下掉。

　　我崩溃地蹲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抖，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痛。

　　我用颤抖的手拿出手机，反反复复地看着那条短信。

　　“我走了，你要好好生活，再见。”

　　为什么都不能和我好好道个别呢···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刚出国的时候，我每天都在试图打听他的消息。他在哪个城市，在哪个学校，可惜，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有知道。

　　我一个人就这么在遥远的英国生活了一年又一年。从以前在家里连衣服都不会洗的小女孩，变成了可以一个人般四五个行李箱，一个人搬家，一个人去看病。

　　不是没有难过的时候，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会有受委屈的时候。有时候不开心了，就想想朋友们，想想以前开心的日子，努力地调整心情。

　　正因为如此，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打破我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平衡，所以也一直没有谈恋爱。

　　好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就没有和他人在一起的欲望了。

　　时间在让我慢慢淡忘他，可却从来没让我遗忘他，他永远成了我心里的死结。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没有好好道别，就代表没有分离。

　　我恨他吗？应该从来没恨过吧。只是觉得好遗憾，刚刚触手的美梦这么快就破灭了。

　　至少他温暖了我并不温馨的年少，后来的日子，我也学会了自己温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