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风吹过》橙舟

10、重逢

　　这就是程周年少时的故事。

　　她不止一次看着那张毕业照发愣，然后又收起思绪，继续着生活，工作。

　　她关闭手机，想起地上杂乱的物件，厨房里还没洗的碗，洗衣机里还没有晾晒的衣服。每一件都让她头疼，所以她决定，洗澡，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如往常一样被闹钟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外面刺眼的太阳，揉了揉肉肉的脸蛋，叹了一口气，咬着牙起了床，今天还要拍样照呢。

　　程周是memory服装工作室的老板，同时为了节约开销，她也是自家品牌的模特。

　　她走进衣帽间，挑了件保暖宽松的毛衣，穿着灰色阔腿裤，围上一条又白又大的围巾，简单盘起头发就出了门。

　　她像往常一样，走进工作室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提神。咖啡店新出了香橙派，她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打包带走，上楼去了工作室。

　　“周周姐早。”工作室的小姑娘们看见她齐声说着。

　　“大家早，我给你们买了咖啡，你们去分了吧，有拿铁的还有热美式。”她放下手里的咖啡。
　　每次早上拍片她总会给员工们买早餐。

　　她坐在化妆桌前，边吃着香橙派边让那个叫桃子的小姑娘化妆。

　　“周周姐最近皮肤不太好哇，不要整天熬夜。”小姑娘声音甜甜的，眼睛大大的，人如其名，讨人喜欢的很，是工作室新招的美妆师。

　　“这不昨天我那姐们叫我出去喝酒嘛，回去晚了。”程周说。

　　“哎我昨天去接姜淼姐的时候看到老板旁边有个帅哥，姜淼姐给介绍的？”奚涵边喝着咖啡边转过头八卦到。她是工作室的老员工了，程周和她也就像朋友一样。

　　“连你都猜到啦？”程周叹了口气说。

　　“姜淼姐这是不把你嫁出去不罢休啊。”奚涵笑得差点被呛到。

　　“不过你说周周姐这么漂亮怎么就没个男朋友啊。”桃子边化妆边说。

　　“我眼光太高行了吧，没吴一帆帅的我都不要。”程周开着玩笑说，“哎说到这个，你们有没有看到吴一帆最近染金发了，好像还上热搜了，差点没把我帅死。”

　　“我也看到了，真的好帅。”桃子说。

　　“哎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奚涵猴急地说。

　　“我前两天把那条转到我微博里了。”程周说。

　　“老板，你多少也算个网红，微博发什么是需要考量的好吧。”奚涵说。

　　程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这种东西她平时是发到她的小号上的，这次手滑忘切号了。她习惯用微博小号记录生活，吃了什么好吃的，看了什么好看的她都会发到小号上。

　　她只祈求她的粉丝不要把她的小号扒出来。

　　画好了妆，换好了秋季新款的衣服，就前往取景地拍样片。不得不说，程周这些年是越长越好看，凭着这张脸拍出的模特照，衣服也卖得挺好。

　　拍了一上午加一下午，总算收工了。回工作室交代完工作后，程周就下班了。

　　她拿出手机，看到了唐肖给她发的消息。

　　“晚上一起吃饭吗。”

　　她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干，吃就吃吧。

　　约好的餐厅离工作室不远，她慢慢走着过去。快要入秋了，晚上的风已经有些凉了，吹的树叶哗哗作响。路上的行人成双成对，女孩依偎在男孩怀里，嬉笑打闹着。

　　程周看着，要说完全没感觉，那是假的。秋冬总是让人很想恋爱，她也一样。她叹了口气，继续走着。

　　唐肖定的餐厅是家新开的日料，她走进去，发现他已经在里面等了。他穿了一件米白呢绒外套，眉眼带笑，干净清秀。

　　“让你久等了吧，不好意思啊工作室有些事情要我交代，所以来晚了。”程周脱下围巾坐下。

　　“没事，我也刚来。”唐肖说，“还没点菜呢，你看看想吃什么，我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啦。”程周笑眯眯地说。

　　她满足着吃着最爱吃的三文鱼，听着唐肖说着他公司里的事情，他讲话很有意思，幽默又有分寸，她边听边大笑。

　　“哎这么说你去你们公司也没多久啊。”程周说

　　“我以前在外面开摄影工作室的，后来因为资金原因没开的下去，所以才去了这家广告公司。”唐肖说。

　　“哎，要是早点认识你，就让你到我们工作室拍样片了。”她可惜地说。

　　“要不我辞职来给你干，你应该不会苛待员工吧。”他一本正经地说。

　　程周听了差点被芥末呛死，“我这么温柔当然不会。”

　　两个人都很开心地笑着。

　　吃完了，唐肖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还想去买点东西，你回去吧。”程周说。

　　“那，下次见咯，你小心点。”他挥了挥手。

　　“嗯，下次见。”程周笑着说。

　　天色已经黑了，程周想去家后边的便利店买点饭团速食，却发现那附近在修路，只好从后面的巷子里绕过去。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几盏路灯亮着，程周有些害怕，裹紧自己加快了脚步。

　　她总爱胡思乱想，最近新闻里抢劫□□越来越多，她总怕下一个会是她。

　　正当她用小碎步小跑起来时，后面的一辆摩托车突然发出了响声，她吓得一抖，纠结着回头还是不回头。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她还是决定回头。可她什么都没看到，正当她在想难道抢劫犯没遇上，遇上鬼了的时候，她看到摩托车后面露出一点点鞋。

　　这鞋是最新款的球鞋，她想着应该没有这么潮的抢劫犯吧。

　　一阵阵的好奇促使着她往前走，在离那个人还有两米的时候，她往前探着头，模模糊糊看到了点，正当她还想往前走的时候，那人突然冲了出来。

　　他站在她的面前，她瞪大了眼睛，一秒都不敢眨。

　　眼前的他染着金色的头发，留着狼尾，穿着一件黑色的薄薄的毛衣，脖子上手臂上依稀能看见纹身，脚上踩着新款断货的球鞋，整个人有些消瘦，好像那种日本原宿街头的男孩。

　　她有些发抖，似是有些认不出，又像有些不敢相信。

　　她艰难地移动双腿，想向前走一步，好好看看真的是他吗。

　　他的眼睛被头发遮住了，却还是能依稀看到眼里的泪光，他看着向他一步步走来的她，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孩。

　　程周什么都说不口了，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用嘶哑的嗓音问：

　　“唐泽？你是唐泽，对吗？”

　　他看着她，眼睛早已泪眼朦胧，许久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程周无数次地幻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可她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面。她以为自己会哭的泣不成声，像电视剧里一样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

　　可这一刻，她哭不出来，喊不出来，明明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却也突然一个都问不出来。她出乎意料地平静。或许她对他的眼泪，在七年前就流完了。

　　“我··我回来了。”过了许久，他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这一刻却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好久不见啊。”她笑了笑，用平淡的表现掩盖着内心复杂的情绪。

　　他嗯了一声，有些失望，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没有人能接受他当初的草率离开。

　　“不嫌弃的话，去我家里坐坐吧。”程周本来想叫他去咖啡馆，可那又要绕一大圈，一起走在路上实在太尴尬了。

　　“好。”

　　两人在走回家的路上，一句话也没有。时间真的消磨了很多东西，不在一个环境，真的也就没了共同话题，这很残酷，但也是现实。

　　回到了家，程周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她完全忘了衣服没洗地上没收拾以及碗还没洗这回事。

　　她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刚搬家，还没收拾好。”

　　他看着她，忍不住微微有了点笑意：“没关系。”他心里想着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他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吗。

　　她让他坐下，给他泡了杯茶：“喝点吧，晚上能安神。”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她努力想着话题，做到不那么尴尬。

　　“怎么，突然回国了。”她默认他一直待在国外。

　　“其实··回来一阵子了。”他回答。

　　然后就又进行了几轮问答，可谁都没问到点子上。

　　“你变了好多。”程周发自内心地说。

　　“你也是。”唐泽看着她说。 “我？没有吧，我不还是一样漂亮吗。”她想开着玩笑掩盖过去。

　　他看出来她不想说，也就没说下去。

　　“怎么想到染头发啊，挺大胆的啊，还有你这，这么多纹身，变叛逆少年了啊。”她笑着说，又想起自己前两天转的那个男明星的金发微博。

　　“我···我看你微博前两天转的照片，还挺好看的。”他看着她，似乎想清清楚楚地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

　　程周愣了愣，有些惊喜，又有些惊讶。她看着眼前，她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即使过去了许多个岁岁年年，再见他，虽然没了学生时热烈如阳光的悸动，但她的心还是会为他而动。这是别的人永远不能带给她的感觉，程周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地喜欢他。

　　“你女朋友允许？”她想不刻意地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却不知道她现在显得刻意极了。

　　“我没有女朋友。”他干脆地说，“你男朋友允许你带别的男的回你家？”

　　“我没有男朋友。”她说完这句话，两人就不约而同地笑了。

　　“可我看见你今天和一个男的吃饭。”他笑着说。

　　“嗯··那应该算是我的相亲对象吧。”程周轻松地说。

　　他却有些落寞。

　　“当年··”

　　“唐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大家不都过得挺好的嘛，那些事，就别提了。”程周打断他的话。她其实是最想知道当年到底怎么了的人，可那也是她心底最不敢戳破的事情，她只有努力表现出她不在乎，才能在这场她心中的拉锯战中赢回一局。

　　唐泽愣了愣，他想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话到嘴边却也说不出口，毕竟，他没资格说这句话。
　　这些年，他其实从来没有出国。他当年之所以突然提出分开，是因为他被两个班的班主任叫过去，她们对他说，程周的父母希望她能服从家长安排出国深造，可她死都不肯，她爸爸说可能因为她有个小男朋友，让老师们帮忙劝劝，不能感情用事耽误了前途。

　　提出分手的那个晚上，他的心比谁都疼，她的眼泪像一把把刀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后来他不辞而别，是因为家中公司突然出了很严重的资金问题，严重到要破产的地步。股东们在起内讧，爸爸被气病了，瘫倒在床上，一直到现在身子都不好。妈妈在爸爸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遭遇车祸，没能抢救过来。

　　原本骄傲的少年一下子坠入了谷底，他要照顾爸爸，要处理公司事务。只有偶尔在晚上，会想着妈妈，想着程周，躲在角落里哭。这些年他都是这么度过的。而这些只有孟靖天知道，可他后来去了美国，这些事也再无人知晓。

　　这两年公司在逐渐好转，他实在忍不住了，向她身边的人打听到她现在在上海，他赶过来却也只敢在角落偷偷看她，今天不巧得被她发现了。

　　他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或许她真的不想听吧。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他说。

　　“哎，加个微信吧。”她虽然不想表现得太激动，但也不想就此再次失去联系。

　　晚上，她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她给姜淼发了消息：“我今天见到唐泽了。”可她没回她，估计已经睡得死死的了。

　　她开始翻他的朋友圈，发现他朋友圈的背景图是他穿着那件40号的球衣的背影，他的面前是粉色的晚霞和夕阳的光辉。

　　她给这张封面点了个赞，往下看，是他今天发的一条朋友圈，前一小时发的。

　　是一张照片，只是着街道怎么这么眼熟啊，她想着，放大看看，楼上有行字：memory服装工作室。

　　“这不是我工作室吗。”她大叫。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他真的有在关注我啊。”她想着。

　　此时唐泽坐在阳台上，他养的小英短坐在他的腿上，她叫橙子，已经三岁了。

　　“你说她到底对我什么意思呢。”他摸着橙子的头自言自语。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好。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