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番外一则 ...
-
1.计划之中
涩泽龙彦第一次见到井上出云时，这姑娘穿了一条蓝裙子。
这颜色就像他们一起看的那片海。
她称自己为许出云，而非井上。
这场相遇来自涩泽龙彦的有心安排。
从“魔人”费奥尔多.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里购买了大量异能者资料的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女孩。拥有强大异能而又忘却过往，不知异能为何物的少女，如此可悲，又如此可笑。
身为“收藏家”的涩泽龙彦深知女孩异能的珍贵。以一己之力复活亡者，这是几近于传说中“神”的存在。
他对此势在必得。
不过单纯的夺取实在太过无趣，涩泽龙彦难得想玩一场抓鬼游戏，接近她，杀了她。
至今也无人能够逃离他的算计，这女孩也不会例外。
他对她的态度几近是放纵的。
他会满足她的愿望，回应她的期待，因为代价早已敲定。
当女孩问出那句“足够有趣的我，能成为你的收藏品吗？”时，涩泽龙彦不由笑了起来。
啊啊真是有趣，够天真，也足够愚蠢。
彼时他正在底特律，隐于人群之中看着那个死于自己控冰异能之下的女人，涩泽龙彦厌烦的皱了皱眉。
劣等品！这不是他想要的。
涩泽龙彦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这里。
等想起女孩的消息还没回复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说：可以。
有何不可？这本就是结局。
不是玩笑。
在他面前，挣扎也并无意义。
#
涩泽龙彦对财富、珠宝没有什么兴趣，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过空谈。
基于那姑娘的愿望，他给她寄去了一颗宝石，以充当她拿不出来的玻璃球。
女孩并不知道这是真正的宝石，只以为是一块玻璃，但她仍然非常开心。
涩泽龙彦忽而有些无法理解她。
作为现阶段的愿望，这是否过于浅薄？
女孩的消息很快便发了过来，笨拙而羞涩的道谢令涩泽龙彦不禁叹了口气。
他不禁有些好奇她下一阶段的愿望。
是否也是如此简单，还是将变成空谈？
但这孩子对他说，想见面。
这是超乎他想象的要求，涩泽龙彦曾如此构想，见面之日，这个女孩会死在他的面前，他不必看到她的鲜血，只需轻触那块结晶的异能。
这正是她生命的意义，而非活着——他已透过资料知晓她的一切，对她的真实鲜有兴趣。
涩泽龙彦决定去见她一面，去收获提前到来的计划终结。这也是源自于她的愿望。
他称自己为兰京太郎。
而那女孩则笑着拉他去看海。
她说：“兰先生是我来到日本之后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常常见面。可惜这大概是不可能的。我以后一定会去找你的——到了！”
她说：“我希望这一刻能留长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结束。”
她说：“兰先生，我叫许出云，高一生，16岁，我喜欢柠檬苏打水，喜欢海，也喜欢黄浦江，以后也别忘记我，我们才不是什么陌生人。”
她说了很多，那都是他从未听过的话，是真挚的，也充满幻想。
这个孩子信任他。
涩泽龙彦几乎震惊于她的坦诚与直白。
哪怕结局注定，他也没理由拒绝此刻。更何况，这些并非谎言。
“好。”他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那，作为收藏家的藏品，我是否够格呢？”
涩泽龙彦思考了片刻。
他说：“你和它们是不同的。”
显然不同。
——井上出云是个单纯的，对他毫不设防的孩子，所以她能够在他面前露出那样无忧无虑的神情，甚至能邀请他去看烟花。
在她死后，涩泽龙彦会很乐意为此哀悼。
而如今，他也不会拒绝她的邀请。
他们一起去看了八月一日的烟花。
遗忘对人生并非坏事，他依稀记得那种感觉，所以便去追寻，而井上出云呢？她丢失的是真实的基本。因为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不会忧郁，不知悲惨为何物。
她在看烟花，模样是那样天真。
梦境中透露出了松动的现实，涩泽龙彦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她能够想起呢？他很乐意去见证那样的场面，也很乐意亲手创造。
井上出云不该现在死去。涩泽龙彦如是想。
他会引导她得出真相，看她绝望。
遗忘握于掌中之物，多么可笑，又多么幸运啊！
女孩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兰先生，那时，您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烟火逐渐沉寂下去，涩泽龙彦望着那转瞬即逝的美丽之物。
她说得很对，转瞬即逝并非从未存在——
这姑娘说的是烟花，他想到了她。
“好。”这是他的回答。
#
交换日常对涩泽龙彦来说颇有难度，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
这种交流是少有的，资料不能让他了解她，琐碎的交谈却可以。
女孩儿话很多，说的都是些普通到无趣的事情。
例如冰棍的再来一根，去吃了竹笋饭，买了什么书，以及想家。再后来，就是学校里的事情了。
涩泽龙彦有点不理解她如此分享的意义，但同时又明白，她这是在让他走进她的生活。非常笨拙，但并不令人讨厌。
她总是在放学路上看见夕阳，那是美丽的，在大洋彼岸，涩泽龙彦抬起头，晦暗的天空阴云密布，似乎暴雨即将来临。
在他们分别的那个咖啡厅，涩泽龙彦亲手逼她说出了“母亲”二字，她的苦闷一目了然。
以为母亲一直在法国修行甜品，想念母亲而又不愿打破母亲的梦想，一直压抑着见她一面的渴望——涩泽龙彦几乎要笑出声来。
诚然，她是个非常好的姑娘，但虚假就是虚假，而现实总是滑稽。
那么，下一次去横滨时看看她吧？
已经很久没见了。
她不该死于那计划之中，这孩子是他留给自己的奖励。
2.意料之外
两个沉默的男人与一杯喝了一半的可乐。
涩泽龙彦不由失笑，女孩离开前留下的那一句“不许抢着喝哦”颇为可爱。
她似乎毫不担心。
井上莲也在看这杯可乐。
上面漂浮的冰块正逐渐融化，越来越小，若是吸上一口，便能尝到淡薄的甜味。主旋律是冰。
胃不好不建议去喝。
“涩泽龙彦，”井上莲率先打破沉默，抛出了问题，“你想要的利用那孩子到什么时候？”
“利用一词着实有些薄情。”涩泽龙彦的目光追逐着玻璃杯杯壁滑下的水珠，它们凝成一团，顺着地心引力落下，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一滩浅浅的水渍，“出云是个很温柔的孩子，我不想伤害她。”
井上莲便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我想，我们该开诚公布，不是吗？谎言毫无意义。”
“并非谎言。”涩泽龙彦眨眨眼，“井上君，你追踪我这么久，是否知道我曾养过一只兔子？”
“什么？”
“那是只纯白的兔子，非常可爱，也非常脆弱。”涩泽龙彦说，“它喜欢待在我的身边，哪怕我并不那么在意。可我喂它食粮，让它活着。但请小心，兔子需要好好的养护，它们不知饱腹为何物，若不制止，便会无止境的吃下去。”
“然后就会死。”
“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井上莲几乎要被他激怒，“涩泽龙彦！”
男人只是漠然望着他，“井上君，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井上莲说，“请你不要忘记自己身处于此的真相。”
“——你是个卑鄙的男人，你利用了我的女儿。”
“这我并不否认。”
涩泽龙彦忽然微微一笑，“但我喜欢出云，出云她……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曾对她起过歹意。”
“现在呢？”井上莲问。
他并不在意自己被压制，他只是忧心那个孩子。她并不真正知晓涩泽龙彦的黑暗。
他是个如此危险的男人。
“在这件事上，我很抱歉，我并没有打算把出云卷入横滨的计划之中，出云是‘死屋之鼠’费奥尔多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情报从一开始就有虚假。”
“你原本打算怎么做？”井上莲审视着他，他非常明白涩泽龙彦接近出云的原因。除了那罕见的异能，还有什么能令“收藏家”去接近一个孩子呢？
“杀了她？”
“是。”
这是不必说谎的事情，被夺取异能，本身就意味着死。两方都明白这事儿。唯一要做到的是坦诚。
“现在呢？”
“我需要一些自由。”涩泽龙彦说。
“你该被送进监狱。”
“或许不该。”涩泽龙彦耸了耸肩，“出云那孩子，会进入特务科吗？”
井上莲几乎是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出云的异能是一份巨大的财宝，同时也会是毁灭的根源。若她为国家工作，国家自然会保护她。
可作为她的父亲，井上莲明白，出云是多么的无意于此，也多么的不适合这份工作。
——仅凭他的能力，他无法保护她。
男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我想，对我们来说这是互惠互利的，井上君。”
“我保护她，而你，做你该做的。”
井上莲沉默了许久。
“从你哄骗出云将你复活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想到这后手了吧。”
“那么，井上君，交易愉快。”
没有否认么？
“出云她什么都不知道。”作为父亲，他斟酌着开口。
“那并非谎言，井上君。”青年说，“我喜爱她，这是真实的。”
“喜爱？”井上莲叹了口气，“就像那只兔子？”
“更多一点。”
还是兔子啊。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并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
至于自由？这事儿就丢给武装侦探社好了。
想到中岛敦，井上莲不负责任的笑了。
“交易愉快。”
3.日常
一如既往的放学路，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我的目的地与谷崎直美一样，也是武装侦探社。
也不知道兰先生今天工作的顺利不顺利？
老实说，当初知道异能特务科要安排他去武装侦探社时我真是吓了一跳。
不过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上了楼，兰先生已经在等我了。
我忍不住露出微笑来，但到底顾忌着这是武装侦探社，并没有做出抱住他手臂的举动。
“今天工作顺利吗？”
“很顺利。”
“每天都说一样的话啊！”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但很快意识到这很像撒娇，便轻轻咳了两声，“那我们回家。”
“再见，国木田先生，还有大家。”我对正粘着哥哥的直美眨眨眼，“明天见。”
国木田先生无奈的一扶眼镜，“这种场景我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习惯啊！”
我疑惑的一侧头，但并没有多问，挥了挥手告别后，我和兰先生踏上了归途。
夕阳很美。
无论看多少次都很美。
他帮我提着书包，而我则握住了他的手。
落日已被遗忘在身后。
“今天晚餐会吃什么呢？”
“有点惊喜。”
“诶诶？”我忍不住摇了摇我们交握的双手，“告诉我嘛。”
“比起这件事，今天考试成绩出来了吧？考得怎么样？”
“还好啦。”
“看来突击复习还是很有用的。”
我瞪了他一眼，“请不要说多余的话。”
青年略带困扰的笑着，“好~好~”
我曾数次想过与他一起看夕阳，而如今这竟然成为了每天都会发生之事，我觉得非常幸福。
其实我也明白，兰先生，或者说涩泽龙彦大概是不明白感情为何物的。
但并不要紧，因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那天，兰先生和爸爸谈了些什么？”
“秘密。”
又是秘密。
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很重要？”
“不。”他说，“现在不重要了。”
“哦——”我点点头，忽而思维一转，“但晚饭很重要啊！”
回应我的，是兰先生的轻笑声。
最终，他还是没有告诉我到底准备了什么惊喜。
但好在回家路并不远，我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番外一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