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魏录早年间跟着郁老将军在外打仗,后因伤到了肩膀,家中妻子又跟人出逃,就索性退下来替老将军打理将军府。这些年府中没有主子,郁淮也是每年年关才回来,如今郁却白归家,这偌大国公府,总算能有点人气儿了。
“姑娘且随老奴来,行李一会儿就叫下人给您送过去。”
府中好似才翻修过,与其他武将宅邸不同,国公府五步一花,十步一景,处处彰显生机。正堂屋顶脊兽坐立,庄重威严,经抄手游廊再往里走,景致开始逐渐变得小巧精致起来。
雕花拱门上刻阙园二字,经拱门而入是一小方荷塘,走过石桥,入目便是一幢二层小楼,小楼左侧还有棵与楼同高的海棠。
----且观楼
“因着姑娘要回来,国公爷去年就叮嘱着将府里修葺一番,这小楼是特地为姑娘建的,且观楼这三个字还是少爷题的呢。”
见郁却白盯着牌匾看,魏录适时出声。
“此刻宫门还未下钥,魏管家可否差人往宫里递个信儿,告诉长姐,我已经到家了。”
“您且放心着吧,皇后娘娘这段时间天天来问,老奴早就准备着呢,如今送信的人,应该已经到宫门口了。”
郁却白点头,魏录又指挥家丁把箱子归置好,这才带人退下。
待洗漱完躺在贵妃榻上由问梨细细擦着头发,郁却白才觉得身上疲惫少了几分。
“姑娘早些休息吧,下面人说明天娘娘会派人来接姑娘进宫呢。”
寻雨剪短灯芯,屋里霎时暗下来。郁却白半是陌生,半是兴奋,纱幔上烛影渐没,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膳过后,宫里果然来了人。
“奴才见过和熙县主,车已经备好了,请县主随咱家进宫吧。”
因为进宫缘故,郁却白今日着县主冠服,打扮十分贵气,几个丫鬟都频频侧目,更遑论跟来的几个小太监了,但是碍于身份,只敢略略瞟上一眼,便深埋着头不敢再看了。郁时笺和郁时奕是双胎,长相随郁淮,偏属柔和大气,但郁却白却将先妣沈云倾的明艳继承了个十足十,稍稍打扮即如皎皎明月,耀眼夺目。
一路未经过闹市,沿途十分清静。入宫门之后得步行,皇宫带给人的森严肃穆感更甚,教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姑娘为何不带上问梨。”落身后一步的寻雨突然出声。
早间问梨曾好奇皇宫模样求郁却白带自己同行,郁却白却给问梨派了其他的差事,将其支开,只带了自己一道。
“宫里规矩多,她那样好动,我怕她冲撞贵人,初来乍到还是注意些好,但咱们寻雨恬静贴心,我放心的很。”郁却白侧过半个身子偷偷朝寻雨眨眨眼,闹得后者双颊染上红霞。
前行一炷香,终于到达长春宫。
守门的宫女还未上前禀报,殿内隐隐传出人声来。
“皇后娘娘的妹妹如今回来了,娘娘可以常叫人进宫来坐坐,好让您这长春宫也多点人声,只是您妹妹在外无人教养,娘娘可得好生寻个嬷嬷给教教规矩,不然平白堕了齐国公府的名声。”
阴阳怪气,十足骄纵。这是郁却白对这声音主人的评价。
宫女此时恭敬出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殿门打开后便能看见坐在主位上的郁时笺,与分离时一般无二,容颜未曾改变一丝一毫,只比那时更添婉约。郁却白眼眶瞬间湿润,若仔细看,郁时笺手指也微微抖着。下首的女人茜色宫装,面上倨傲未曾收敛,正带着挑剔的眼光打量郁却白。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郁却白见礼过后深吸一口气,将书里看的师傅教的丫鬟提点的通通用上,对着宫装女人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
“见过这位娘娘。”
女人眉梢的挑剔龟裂一瞬,显然没料到郁却白并非自己所说那般上不得台面。
“嫔妾请和熙县主安,皇后娘娘好福气,县主真是好颜色。”
郁时笺金色护甲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脸上不显情绪。
“宛修仪既已看见人,便回吧,也好叫本宫姐妹两个说说私房话,来人,送客。”
宛修仪似是没料到传闻里性子极淡的皇后直接下逐客令,噎住一瞬,随后悻悻离开。
郁却白见再无外人,提起裙摆如同蝴蝶般翩跹小跑几步,往郁时笺怀里一扑,如小时候那样搂着她的脖子开始撒娇。
“长姐,我方才表现的可好?”
郁时笺一手扶住郁却白胳膊防止她跌倒,一手替她理好微微歪斜的金钗,开口道:“钟太傅是这样教你的?顽皮。”
“未曾,可她说话绕着弯地顶撞您,如今我回来了,自然不能让旁人欺负了长姐。”郁却白说完,贪恋的在郁时笺脖颈处蹭了蹭。
一旁侍立的宫女从郁却白行礼时便笑意不减,此刻瞧见她这般模样更是轻笑出声。
“怎得还跟没长大般,也不怕旁人笑话。”郁时笺嘴上这样说着,实际未曾有一丝责怪之意,反而满目都是纵容。
“阑枝姐姐可不是旁人。”郁却白站直了身子,朝阑枝挤挤眼睛。
“是,奴婢是跟着娘娘看着您长大的呢。”
瑞兽香炉轻烟袅袅,兰草香气飘散,郁时笺细细打量站在眼前的妹妹,只觉得褪去病弱的郁却白亭亭玉立,便是御花园最艳丽的牡丹,都不及她半分鲜活明媚。
“十五长大了。”
郁却白未曾能读出那双秋水剪瞳里所有的情绪,对她身体尚好的庆幸,对钟无虞悉心教导的感激,亦或是不必再独处京师的欢欣。她初至京师,尚且无法弄清长姐与皇上的关系如何,也无从知晓偌大后宫对长姐的态度,她无法以女子之身代表齐国公府,但拿父兄挣回来的权势替长姐撑腰,亦或是多多陪伴,却是绰绰有余。
“我有些饿了,长姐可有好吃的?”
郁却白在气氛往悲情走时适时开口,果见郁时笺眸中复杂不在,笑容重新爬上眼角眉梢。
“阑枝,去端些点心上来,再吩咐御膳房精细些准备几个菜,十五就留在这里用午膳。”
阑枝称是退下,叫人去偏殿准备茶点,自己则带人往御膳房而去。
“阑枝姐姐,皇后娘娘为何要叫县主十五呀。”小宫女是新来的,因为人机灵被留在了跟前伺候,阑枝对她印象还不错,这问题也不算什么辛密,她就捡着关键答了。
“姑娘小时候多病,昭慈寺住持点拨先夫人从诗词中寻名,以正气压一压血光之灾,所以姑娘名讳未曾沿袭‘时’字,先夫人觉得可惜,便取了谐音‘十’字,给姑娘起了十五做小字,希望姑娘此生平平安安,与家人团团圆圆。”
小宫女满足好奇心,不禁感叹道:“国公夫人同娘娘一样,可真温柔呀。”
阑枝失笑,敲了敲小宫女的头。
“娘娘宽厚,你好奇心重些无妨,出了长春宫可得谨言慎行,切记说多错多。”
“阑枝姐姐放心,奴婢有分寸的。”
这头两人轻声说笑,另一边,翠微宫。
“皇上驾到----”
尖细的嗓音拉长,使得翠微宫闻者立足,朝着行来的明黄色身影行礼。
“皇上终于来看望嫔妾了,嫔妾可是日日念叨着皇上呢。”
李琮神色柔和,施施然坐到主位上,端起下人奉上的茶,拿杯盖一下一下拂着茶沫。
“宛修仪入宫有多久了?”冷不丁这么一句,让宛修仪有些疑惑。
“回皇上,三月有余了。”
“嗯,听闻宛修仪在闺中与淑妃来往甚密?”
又是句无甚关联的问话,宛修仪虽然疑惑更甚,但却还是认真回答。
“是呀,淑妃娘娘和嫔妾关系好,嫔妾常去娘娘宫中与娘娘说话呢,前几日……”正待借着淑妃展开话题,话头却被李琮打断。
“怎么。淑妃未曾提点你。”
“不可得罪皇后么。”
李琮语气依旧和煦如春风,宛修仪却从这两句话里听出点冷意。她自入宫起便是九嫔之一居一宫主位,又得皇帝赏识,听闻帝后向来面和心不和,皇后更是这么多年来无所出,就未曾给予皇后过多敬重,甚至经常像今天这样刺上几句。本来相安无事,没成想,竟是踢到铁板。
宛修仪仓皇跪下,连连求饶认错,只是尚且年轻的帝王眸色未动,显然没有心软半分。
“你若如此拎不清身份,那朕来教教你。”李琮喝下一口茶,行至宛修仪跟前。“传旨,宛修仪不敬皇后,降为婕妤,禁足一年。”
李琮语毕负手离去,依旧是那副清风明月具与我行的模样,全然不顾身后宛修仪的哭喊。其实他是头疼的,宫中老人知道他的规矩从不曾去烦扰郁时笺,只最近新进的宫妃中有几个爱惹事的,次次都得让他来处理,好好一个皇帝,还顺便揽了后宫的职。
郁时笺近几年对他态度已好了许多,褪去初期冷淡,待人柔和不少,说话也能有来有往,只依旧透着股子疏离感。
李琮深深叹口气,觉得挺烦。
我对媳妇儿一片丹心,可媳妇儿还是不理我怎么办,就挺急。
“摆驾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