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最冷的月亮》不知南方暖

49、第四十六章

　　次日，郁却白因为太阳穴不间断传来的钝击感一个激灵坐起来，晕晕乎乎好一阵，意识才慢慢回笼，自己毫不矜持从树上蹦到商厌怀里的画面让她双颊爆红，几乎要冒出腾腾热气来，少女发出悲鸣，掀开被子将自己埋起来，赌气似的双脚乱蹬，还未冷静下来，又听到寻雨不同于平日稳重的调笑声在耳边响起。
　　“姑娘醒了？可还记得昨日亲王殿下说的话？若不记得，亲王殿下可是叫我和问梨记得提醒您呢。”
　　后进来的问梨闻言咯咯乱笑，直笑得郁却白将自己埋的更深了些。两个丫鬟瞧见她鹌鹑般缩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露了张憋出汗的小脸来，苦瓜一样教人更加忍俊不禁。
　　“自然是记得的。”郁却白现下就如同腊月打了霜的花儿，蔫得很。
　　寻雨上前替她整理乱发，拂去少女额角薄汗，柔声道：“看样子如今亲王殿下也心悦您，姑娘如何还这样愁绪满满？”
　　“我当然欢喜，就怕那样借着醉意放纵的样子叫殿下笑话罢了……”郁却白声音越说越小，昨夜种种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放，让她羞赧之心阵阵上泛，一想到自己还后退半步去贴商厌手掌，她真恨不能回到当时踢自己一脚，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觉得她举止轻浮，生出疏离来了。
　　自家姑娘虽打小未在京师受那众人环绕的富贵，但家里人的宠爱从来都是实打实的，即便在山中，吃穿用度也一应按照京中贵女最好的来，再加上皇后娘娘的原因，说是待遇比肩公主也不遑多让。因此哪怕身子弱了些，可郁却白从来都是恣意明媚，像个小太阳似的安安稳稳长到了今日。问梨自己还未经历过，却也知道姑娘家面对心仪男子多多少少都会在意起平时无伤大雅的细节来，略重视些自然更添女儿家娇态，可她却莫名不愿郁却白这般，若为了迎合男子而将自己藏东藏西，变成个全然不像自己的理想模样，这算哪门子的爱情，平白给自己加上几道枷锁罢了，更何况看亲王殿下昨日那纵容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拘泥这些东西的人。
　　“姑娘可是小看亲王殿下了，殿下的欢喜，怕是不比姑娘您少半分呢，小姑娘的娇俏，哪有男子不爱的。”问梨上前同寻雨一道打理郁却白如绸缎般的长发，抑扬顿挫地讲起商厌昨夜表情如何如何，举止如何如何，竟将人说得像是对她情根深种一样，郁却白脸上绯色更甚，又听问梨打趣道：“姑娘既然记得，可是要梳妆了去云歇阁找亲王殿下？”
　　郁却白小幅度点点头，一句“要去的”因为害羞几乎还未传到两人耳中便散在了空气里。收拾妥当后的郁却白思绪随马车一起晃晃荡荡，她头上簪了商厌所送的海棠绒花簪，腰间也同昨日一样配上那只鸾鸟玉佩，据问梨所述，在她晕晕乎乎投怀送抱时，商厌的白虎玉佩挂在腰间十分显眼。自己好像做了场美梦，哪怕有最亲近的人从旁佐证，郁却白也觉得记忆中的场景像被水沾湿的宣纸，既模糊又脆弱。
　　可是商厌没有给她退缩的余地，到达云歇阁后院时，男人面前正放着昨日那支金钗，腰前悬着的白虎玉佩此刻竟有些晃眼。他视线淡淡，说出口的话却抛去平日冷淡，莫名带有丝少年顽劣。
　　“我竟不知你送的这玉佩还是一对。”
　　郁却白心里存在的疑问因为这句话突然得到了解答，商厌对她态度的细微差别来自更甚于平日的熟悉与亲昵，也许早间自己的怯意正是因为那句“年年有你”，有求便有得带给她的除了惊喜，还有退意，而所有这些负面情绪，在商厌上挑的眼尾，在他的声音中，通通被瓦解。
　　“殿下若早些发现它们是一对，便也能早些发现我的心思了。”郁却白毫不客气坐到商厌身边，眨眨眼睛猛地凑近他的脸，本以为男人会被自己吓退，谁知他只是微愣片刻，便屈指轻敲她额头，面上露出冰雪消融后春意来临般的浅淡笑容。
　　“别闹，做什么靠这样近。”
　　郁却白撇撇嘴，仿佛因为恶作剧落空而失落，实则她却在暗地安抚自己乱跳的心脏，反省本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大胆做法。每次见着商厌都这样突发行为满满，以后闹出笑话来丢了面子，都不知该去何处哭诉了。
　　“殿下要同我讲什么？”抛开满脑袋胡思乱想，郁却白直视商厌双眼，装作不在意问道。
　　少女在他面前丝毫不做防，心思都明晃晃映在脸上，商厌看见了郁却白的虚张声势，也莫名读懂了她小心翼翼的放肆，他不禁失笑，却因存了些逗她的心思而面上不显。
　　“嗯……就是想告诉和熙县主一声，县主如今梦想成真，本王也十分心悦县主你。”商厌边说着，边拾起那支金簪在郁却白脑袋上比划，左右调整许久也不觉得相配，他索性放弃将金簪抛给岑堠，不过片刻簪子就被装好送到了问梨手中。
　　自商厌亲口说出心悦开始，郁却白便呆呆傻傻坐在原地，若不是时不时眨眨眼，恐怕要教人以为是尊精美的雕塑，商厌静静等她转过弯来，示意岑堠和问梨先行退下。小姑娘反映许久，才后知后觉捂住脸颊，手掌中传来克制的哼唧声。
　　她抬头，桃花眸水光潋滟，小嘴微张话未出口就叫商厌先行出生打断：“若以后你同敌人眼对眼说话，但凡对方聪明些，你就会输得一败涂地。”商厌好笑地拍拍郁却白脑袋，又道：“倒也不必再开口。”
　　“我平日很聪明的！也就对着殿下才这样。”郁却白略微挫败，男人的表情，分明就是好像她已经将所想悉数告知，所以哪怕显得无理，她也想扳回一成。
　　商厌手掌传来的力度轻柔，郁却白不禁又想起自己胆大妄为的飞扑，其实类似于这样的情况之前也有过，商厌救下坠楼的她，那时披风还兜头盖了两人一脸。好像比起有些人饱受相思之苦的折磨来看，郁却白追逐商厌步伐的过程顺利的令人咂舌。她定睛细细描摹这人眉眼，自青黛色剑眉到线条锋利的下颌角，郁却白一直知道商厌是英俊的，但此刻她却有些词穷，比起外界传言的凶名，他的外貌，他的品格，好像都被无限弱化了。
　　心悦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呀，郁却白想。那些莫须有的污名哪怕只是闪过脑海便让人心脏酸酸涩涩地发胀，他本来只是个认真而真诚的人，偶尔会如现在这样露出些少年气，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啊。郁却白压下突然涌出的委屈，等发现过来，自己已经身体前倾虚虚环住了商厌的脖子。
　　“我就要说。”郁却白耸耸鼻子，极力隐藏因喉头发哽而变紧的声音：“我最喜欢殿下了，我会永远站在殿下这边，所以殿下也要长长久久的喜欢我哦。”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商厌僵在原地，他发现了少女情绪的起伏，虽然不知为何，总归是同他脱不了干系，怎么无意间，他好像变成了弱势的那一方呢，商厌抑制住笑意，低声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