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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六章 ...

  •   宾客陆续而至,郁却白撑头数着从门外进来的人,手指无意识抚摸搁置在一旁的木匣。
      殿下应该会在长姐之前来,然后宴会才会开始。这样想着,对比一下如今还差不少的位置,郁却白更觉无聊,开始悠悠叹气。
      男宾里郁淮正在同交好的武将寒暄,提及双方子女,他注意到郁时奕频频转动的脑袋,略微不满。
      “瞎闹腾什么呢!”郁淮朝儿子脑袋猛地一拍,低喝道。
      “我这不是担心十五嘛。”郁时奕手掌轻揉被打痛的地方,十分不满。
      仔细看去,席间少女确实无甚兴致,比起周围聚在一起攀谈的熟人来说,只有身后两个丫鬟陪伴的郁却白仿佛被单独拎出来一般,在刻意营造出的热闹中格格不入,就好像他人具携清风明月而至,唯有少女满肩霜雪踽踽独行。
      “有什么好担心的,席间就你妹妹这一朵高岭之花,瞧这姿态,多漂亮。”说是这样说,但郁淮黑眸深沉,胸腔中还是涌上丝痛意,就算郁却白自己仿若丝毫不在意,可他还是不愿小丫头体会孤独。思及此处,郁淮望向女眷席面的目光也多了几次。
      要说郁却白姿态漂亮,比起其他贵女仿佛在背上种了一块木板似的端直,她坐得不至于让人觉得懒散,却怎么看都透着点随意,然而教人气闷的是,即便如此,那份矜贵也如同长在了郁却白骨子里,让人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殿中座位渐渐被填满,再过片刻,内侍通报声传入众人耳中,现场静默一瞬,有几人身影缓缓出现在殿前。
      “大渝邕亲王,南庆溯王爷到——”
      商厌先入门槛,岑堠紧随其后。他今日衣服上破天荒多了一抹颜色,比起原来玄色呈现出的疏离感,现下印有金色盘龙的白袍衬得男子如同夏夜中的泠泠月色,黑色封腰勾勒出完美身形,与金龙遥相呼应的金冠更显得商厌面如冠玉。
      郁却白如同见到教习嬷嬷一般,瞬间调整好坐姿,忍不住瞟了商厌一眼,男子似有所感,遥遥望来,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交片刻又默契移开,而后少女眼里染上雀跃,行走的人嘴角扬起些微笑意。
      不过片刻李琮携郁时笺而至,群臣站起,朝座位上二人见礼。
      “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李琮挥手致意,汪德全眼力见快,待所有人落座后高声唱到:“宴会开始——”
      侍女们鱼贯而入,托盘上的菜品品相诱人,郁却白本来很是期待味道,入口后才懂得了郁时奕出门时那句家里厨房会备好夜宵不必担心的话。哪怕御膳房水平再出色,也架不住膳食凉掉以后口感对味道的影响。郁却白挑了些吃,转而看起歌舞来。
      她是头一回看见这种热闹之景,古琴声音空旷悠远,配合笛箫古筝,琵琶小打,在席面围出的方寸之地间,奏出了无边盛景。舞姬彩衣翻飞,好似将郁却白这段时间看到的京师,都浓缩进那层叠翻飞的轻盈裙摆中。
      商厌并没有忽视小姑娘身上快要溢出的好奇,因为并没有多少人来敬酒,他所幸便借赏舞作遮掩,观察起郁却白来。
      她好像不爱吃那些菜,每样都只尝了一小口,旁边那只匣子应该很重要,她时不时会去碰一下,大概歌舞极和她意,因为那双桃花眸里的亮光比过了殿中所有烛火。
      韩溯祝酒的声音猛地打断思绪,商厌转头对上他挑衅的眼神,淡然举起酒杯一道向李琮祝寿。如此一番众臣子也不甘落后,各种祝词层出不穷,还要带着对二位使臣恭维感谢,这般酒过三巡,商厌身上带上了淡淡的酒味,他明显为之不悦,趁宴会正酣走到殿外回廊。
      寒风毫不留情地钻进衣襟,吹散几分酒气,商厌眉眼疏冷,直待到头脑清醒,才预备回殿中,不料刚转过身,便看见迎面走上来的韩溯带着讥嘲笑意,斜斜倚在栏杆上挡住他去路。
      “商厌,你还配有喜欢上别人的权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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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商厌离开席面开始郁却白就有些心不在焉,她想追出去,又觉得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起身太过唐突。得找个好机会偷偷溜出去,心里想着,郁却白眼睛忙不停四下观察起来,可是这副小心寻找机会的模样在问梨看来却成了羞涩。
      “姑娘别犹豫啦,放心去吧,奴婢在一旁给您盯梢。”问梨了然的轻推郁却白肩膀,拍拍胸脯做保证。
      少女一怔,正好看见前来上菜的宫女们,她来不及解释,只匆忙道了声“好问梨”,便提起裙子朝殿外跑去。
      一路避人耳目,她堪堪望见商厌背影,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对面还有一人,与此同时被严寒割裂的句子变成破碎的词语飘进耳朵里。
      ——母亲、厌恶
      ——商越、利用
      ——骨子里卑贱的血液,你我本是一样不配幸福的人
      郁却白脑袋瞬时间一片空白,被骂的分明不是自己,她却觉得这些话像剧毒一样腐蚀了心脏。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将理智挤走,她瞳孔微缩,将红木匣子塞到还未反应过来的问梨手中,抬手摸索到头上最利的发簪取下,一阵风似地掠过商厌身边,发狠将簪子往韩溯那边一掷。郁却白在半山时曾有段时间因为太过无聊缠师姐学过暗器,力虽不足准头却有,因此那支发钗堪堪擦过韩溯额头,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轮得到你来说这些鬼话!”郁却白语气冷得如同雪山之巅的数年寒冰,她抛开所有世家女子应该秉持的端庄矜贵,如同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兽,红着眼挡在商厌身前。
      商厌面色很平静,仿佛那些难听话不是在说他,他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等分辨出那抹药香时事情发展已超出他控制。
      他只能看到小姑娘倔强的后脑勺,原本整齐的发髻因为少了根簪子而掉下来几缕头发,她没有穿披风,月白裙角随风翻起,分明整个人单薄得不行,却满腔孤勇好像要以一己之力替他挡下万马千军。
      商厌失笑,屈指轻轻敲一下郁却白后脑勺道:“姑娘家不可以说脏话。”
      郁却白瞬间破功,气势泄掉一半导致肩膀都下垂不少。
      “可是他说你!没有人能诋毁你!”说完她像还是气不过,转头又朝韩溯瞪去。使臣?使臣又怎样,横竖现下是在北宁皇宫,自己这边两张嘴,还怕掰扯不过这个看起来就阴郁变态的臭东西?想到这里郁却白心里更生出十二万分信心,抬脚就要上前理论,却遭商厌一把扯回身边。
      “我并不在意。”
      这五个字并没有平息少女满腔怒火,反而让她眼眶霎时通红,不知从哪处沁出来的泪水沾湿了睫羽,却又教眼前人强硬逼回去。商厌有些读不懂郁却白此刻眸中的情绪,不像是很久以前那些已记不清面容的模糊人影一样的怜悯,也不同于在他被石子泥土砸时旁观者所流露的不忍。他好像又回到了幼年时光,母妃毫不犹豫将茶杯花瓶砸过来宣泄满腔恨意,血顺着眉骨流进眼角,所以他出门后只能看见满目鲜红,那些瞧见他狼狈想多踩一脚的人仅剩下晃动的轮廓,商厌知道自己并不觉得伤心,只是疑惑,为什么母妃恨他,其他人也要“恨”他。如同现在,疑惑郁却白终忍不住滑下的泪。
      “郁却白,我并不在意。”
      也许是向她强调,也许是向自己强调,商厌伸手动作轻柔地拂去少女脸颊上的泪痕,想让她不要再哭,话却卡在喉咙处如何都吐不出来。
      韩溯欣赏着对面两人互动,瞟一眼擦拭额角后指间遗留的红痕,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商厌这被折磨得不通人情冷暖的样子,自然分辨不出郁却白因为这句话所流露出来的心疼和悲怆。
      “商厌,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没有被爱过,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凭什么得到,不是吗?”说完韩溯隐晦地看了郁却白一眼,这一眼并没有逃过商厌观察,他不动声色上前半步,眼尾因为认真微微上扬。
      他抑住听到这话后又蠢蠢欲动的小姑娘,心底里涌上许多无奈。分明睫上还挂着泪珠,又下意识想要投入战斗,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现在却莽莽撞撞不带脑子,想来是没清楚认识到韩溯身份。
      自己的身世被韩溯知道商厌并不意外,这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就能查到,就如同他也查过韩溯一般。商厌不欲再花时间与韩溯周旋,身旁小兽躁动不安,可不能生出意外。
      “不一样。”商厌声音平稳,但无端让韩溯更加烦躁,“母后待本王极好,皇兄甚至想让本王继承皇位。”
      韩溯面上笑容皲裂,不知哪个字戳到他痛处,让那张面具维持得极好的脸扭曲起来,他捏碎手中一直把玩的酒杯,想也不想脚下发力直冲商厌而来。商厌毕竟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迅速五指屈起扣住韩溯手腕,却不防韩溯手腕诡异一扭,以极刁钻的角度划向虎口,哪怕商厌立马松开手,还是避免不了被瓷片剌出条口子。
      早在韩溯冲过来时郁却白就被商厌推到身后,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分开,韩溯掌心被碎瓷片扎得血肉模糊,商厌虎口的伤也涌出鲜血,顺着指间坠向地面,沉沉的仿佛砸在郁却白心上。
      她头一回感受到自己看一个人的目光能如此怨毒,韩溯触及她眼神,觉得可笑,轻嗤一声便转身离开了。郁却白拿出帕子想替商厌包扎,男人手比她大得多,掌心握剑磨出的茧子有些扎,明明胸腔里还压着千言万语,这一刻她却什么也不想问了。
      于是郁却白像停云帮她处理伤口时那样轻轻吹了吹商厌伤口,随便扯个话题想要吹散心中郁结:“殿下以后真的要继承皇位?”
      “我骗他的。”
      商厌回答的满不在意,却没想到小姑娘低声笑开,眼底溢出的一点点愉悦衬着还未完全干掉的眼泪,让那双紧锁自己脸庞的桃花眸熠熠生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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