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最冷的月亮》不知南方暖

32、第二十九章

　　两国使者同聚北宁京师，在万寿节之前，宫中安排了一场会面。
　　殿中太师椅呈一字摆开，右边以惠王李佑为首坐了朝中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汪德全在殿外遥遥看见逐渐清晰的人影，连忙上前禀报，不过片刻，韩溯商厌二人一前一后行至殿中，一时间行礼声此起彼伏。
　　韩溯特意走到郁淮面前，无视对方疑惑的眼神，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如今面色红润，精神状态十分好的男人。
　　“早就听闻定北大将军威名，本王十分欣赏，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将军俊美异常，想必将军夫人也是万中挑一的杰出人。”韩溯不久前刚刚想起，自己与郁家那位早逝的夫人，还有几分渊源。
　　郁淮如今已过不惑之年，虽说常年驻守边关导致肤色略黑，但并不掩他眉目清朗，这句俊美，倒也当得起。沈云倾许多年不曾被人提起，郁淮乍闻亡妻名讳，眼皮微微一抖，未能及时回答韩溯。
　　“既然欣赏，溯王爷难道不知国公夫人芳龄早逝，于齐国公而言该是被回避的话题？”商厌瞧见韩溯这藏不住目的的模样，很是不喜，他用手抚过腰间香囊，懒懒开口。
　　经人插嘴，郁淮成功回神，他抱拳朝韩溯一拜，镇定道：“承蒙王爷夸奖，内子多年前因病身逝，郁某至今尚未续弦。”
　　郁淮略略平复心情，但眸中压不下的思念没有逃过韩溯的眼睛，韩溯似乎因此觉得愉悦，所以没有多作纠缠，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逃离这场莫名奇妙的关心后，郁淮显然松了口气，他朝商厌的方向点头致意，感谢对方方才为他解围。坐在上首的男人因着玄衣显得有些冷酷，这人并没有为了彰显身份而过多挂上坠饰，腰间只有一枚甚是古朴的玉佩并一只看起来不是很搭的香囊，郁淮眯起双眼，总觉得这香囊似曾相识。
　　李琮没有忽略这场“闹剧”，表面表现得无所谓实际上气压略微低沉的商厌让年轻的帝王心情大好，想必商厌自己都没注意到，那层围在他周身砌得密不透风的墙，正在被一块块撬开。
　　男人们你来我往互相寒暄的时候，长春宫也正欢声笑语不断。
　　“长姐，你看！”
　　郁时笺今日唤郁却白进宫时，被少女怀抱中修剪整齐的稻草吓了一跳。郁却白为了将这些东西带进来花了不少心思，此时她翘着双腿，匍匐在榻上，手指翻飞间编出来一只只栩栩如生的蚂蚱。
　　“人家都用翠绿的草叶编，偏你会想，找来这些稻草。”郁时笺虽然嘴上嫌弃，实际却将那些大小不一造型各异的蚂蚱整齐摆放在桌上，显然珍惜得很。
　　“这不是冬天了嘛。”郁却白翻滚时险些栽倒地上，还是阑枝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才避免磕到脸的下场。
　　郁却白完成手里这最后一只，又将细绢做成的花草拿出来，仔细用线连在一起，挂在了抵挡寒风的垂帘上。
　　“如今天气越发冷了，长姐呆在殿里闲时看看这些小玩意，也好放松放松。”
　　进入十二月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万寿节、上元灯会、除夕国宴，郁时笺作为皇后要安排各项用度陈设，几乎每日大小事务不断，人都瘦了一圈。郁却白也是听到消息说郁时笺忙起来没什么胃口，才出了这个主意，希望郁时笺在宫中接见完各类掌事宫女后，看见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心情能好一些。
　　郁时笺何尝不知妹妹良苦用心，她摸摸郁却白被炭火烘得红红的小脸，心中暖流阵阵。
　　婢女们提着篮子，在门外抖落身上的寒气才掀帘进来，随之到来的是山茶淡雅的香味，郁却白看到篮中内容眼睛一亮，转向郁时笺雀跃道：“长姐，不如我们去看山茶吧！”
　　国公府并没有种茶花，这也是为什么那日郁却白扔了朵假花给商厌。御花园中花向来养得好，不如带上长姐去，摘几朵借花献佛。这样想着，郁却白拉起郁时笺的手，往御花园跑去，阑枝问梨两个无奈对视，忙抱起披风跟在后头。
　　去往御花园的路郁却白熟的不能再熟，她一路冲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郁时笺跟上没有。郁时笺记得之前贵妃那边养过一只小犬，跑出去撒欢时等贵妃的样子与现在的郁却白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慢些，看着脚下，别摔了。”
　　刚提醒完，就听见已过转角的郁却白惊呼一声，郁时笺快步上前，见到了立在原地有点呆傻的郁却白，以及她对面从未谋面的男子。
　　“皇后？和熙？”李琮心中讶异于此刻偶遇，会面结束后他留下商厌有事相商才预备去观山亭，却不知这么冷的天这姐妹两个出来作甚。
　　郁却白压住钻到齿边的殿下二字，装作不好意思般退回到郁时笺身后，实际上还是露出双眼睛，眨巴着看向身长玉立的商厌。
　　“朕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渝邕亲王商厌，此次代表大渝出使北宁。”说完他又转向商厌道：“这是朕的皇后，这位……是皇后的妹妹，和熙县主郁却白。”
　　商厌并没有忽略李琮话语中意味深长的停顿，他仿若未闻，自如地见礼。郁时笺身为流言被害者从不用这些来判断一个人，但思及对方毕竟是贵客，她还是将郁却白从身后拽出来，自己上前一步。
　　“舍妹淘气，冲撞了邕亲王，亲王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同舍妹计较才好，十五！还不快过来道歉。”
　　商厌听见郁却白小字，眉头一挑，好整以暇地等着少女开口。
　　“和熙顽劣，还请殿下宽宏大量。”
　　小姑娘嘴上讨饶，眼睛却弯如新月，商厌不知道为什么郁却白会有十五这个小字，明明脸上常挂着三个月牙儿，要以这个起名也该叫初七才是。
　　“无事，只是县主以后在外还是注意些为好，毕竟，不是人人都如本王这般善解人意。”
　　岑堠听到商厌夸自己善解人意，嘴角轻微抽动，心中也不禁诽腹，他家公子暗地里给乱党敌人使绊子的时候可不知道善解人意四个字怎么写。
　　两人之间气氛流转十分微妙，郁时笺没发现，李琮却一点都没看漏。
　　“既然遇上，不如就此一道，观山亭已经挂上了挡风帘，天气这样冷，万一感上风寒就不好了。”
　　李琮说完走到郁时笺身侧，与她一齐往观山亭而去，留商厌郁却白二人走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