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华何光》漫卷星云

6、5.失联

　　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羲和”号中继转播站。四人一下飞船便按组分头工作，互相连招呼都没打。
　　越既明站在中继转播站的操作室A里，皱眉盯着显屏:“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转播站的信号一直受干扰……但各项检查的数据正常，已经排除了自然条件影响的可能……”
　　他再次下达指令，随机运行了几项功能。除了接收信息，其他功能均完好无损。
　　这是怎么回事？
　　越既明面无表情地盯着显屏，考虑着最后一种情况。
　　人为干扰。
　　“柳，我们附近有没有其他的中继转播站？”越既明眉头微蹙。
　　柳潇央调出显屏：“最近的一个是S国的。你怀疑他们？”
　　“除了他们，我还能怀疑什么？”越既明头也不抬，又一次点进系统设置界面审视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我最后查一次，如果真的是人为干扰……”
　　越既明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大概是没想好怎么处理。
　　柳潇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追问：“如果是人为干扰，你怎么办？”
　　越既明“愉快”地笑了：“那我直接黑回去。”
　　柳潇央半信半疑：“别乱说，我知道你不是莽撞行事的人。”
　　越既明假装严肃地调动自己的随身个人系统——和很久以前的“手机”类似，但个人系统功能更全面、信息库更大，且不需要载体，用户可以随时随地调出悬浮显屏——点开黑客系统：“既然对方这么作，我们……”
　　话音刚落，操作室里的显屏突然一闪，紧接着就开始显示杂乱无章的马赛克图像。
　　越既明和柳潇央顿时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没信号？
　　DF科研院的专业设备会突然莫名其妙死机？！
　　越既明突然反应过来，扑到显屏前就是一顿乱点。
　　然而几秒后，他原本如临大敌的神情再次换回了一脸懵逼。
　　信号被完全隔绝，无法下达任何指令！
　　与此同时，柳越二人的随身系统收到了如海啸般迎面扑来的信息。
　　崔冬荣：操作室B突然没信号了！所有电子设备的系统全都瘫痪了！
　　崔晨伟：你们A室系统还能用吗？我们这里除了开机关机什么指令都没用！
　　工作人员甲：信息库也卡死了，目前进不去！但凭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信息应该丢不了！
　　工作人员乙：接收系统瘫痪！我们登上DF科研院的系统给这个操作室发了好几条消息，设备毫无反应！
　　柳越二人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巨量信息，神情凝重地对视了一眼。
　　不是自然原因，否则附近的监测系统早就播报了。监测系统只是部分连入通信网络，通信网络瘫痪并不能阻止监测系统发出警报。
　　越既明冷冷地盯着杂乱无章的显屏，按在操作台上的指尖微微用力。
　　恐怕真遇上黑客了，还是超高级黑客。
　　他以前从没碰到过敢动DF科研院系统还能成功攻入的黑客，哪怕是黑入DF论坛的都没见过。
　　因为DF科研院就是目前世界通信技术的巅峰代表之一。无人敢动，无人能动。
　　能做到这一点，技术水平绝对不亚于DF科研院本身。
　　会不会已经出现了碾压DF科研院的通信技术？
　　越既明心急火燎地启动黑客系统，以自己的极限手速下达一个个指令。好在他的黑客系统和DF科研院官方系统联动，技术支持过硬，才没在疾风骤雨般的指令轰炸下死机。
　　越既明三两下找出了“羲和”号信息库的实时数据。飞速扫视关键指标后，他后退一步，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对方的技术水平也就跟DF差不多。目前的状况是，中继转播站的官方系统几乎完全瘫痪，不能接收任何指令。但信息库却仍未被成功入侵，DF官方通信网络也不受影响。
　　也就是说，入侵者仅仅针对羲和，把羲和从DF官方通信网络强行剥离了出去，并“冰冻”了羲和的系统。幸运的是，对方的技术水平并未达到碾压DF的程度，因此整个中继转播站的网络环境以及DF官网均不受影响。
　　一只手突然搭在越既明刚刚脱离紧绷状态而放松下来的肩上。柳潇央不知何时也打开了黑客系统，深蓝双眼正坚定地注视着越既明。
　　“看来我们真的要动用黑客技术了。”柳潇央语气凝重，“系统完全瘫痪，重要存储器却完好无损，几乎可以断定是人为。幸亏DF的技术水平够高，我们虽然只能和对方正面‘开战’却也不是毫无胜算。”
　　越既明的脸色格外冰冷：“你觉得这是谁做的？”
　　“你想到的一定是S国，恰巧离羲和最近的基地就属于S国——就是佩朗。”柳潇央做着操纵黑客系统发动反攻的准备。
　　“现在不下定论，到我们黑入对方内部的时候，谜底自然揭晓。”
　　越既明沉默地点点头。他扫了一眼窗外广袤苍凉的宇宙，登入DF科研院官方通讯系统以羲和中继转播站的名义向总部发送了求援急讯。

　　DF科研院，院长办公室。平日里礼仪周到的秘书今天却连门都没敲，扭开房门踏着吱嘎声三步并作两步闯进了办公室。脚踩高跟鞋的她走着路却像一路小跑，“跑”到门口就不敢有丝毫怠慢地汇报起了情况：“院长，羲和中继转播站紧急求援！”
　　正在认真读文件的DF科研院院长徐远江吓了一跳，赶紧把头抬起来瞪着声源。他这才看见秘书从门后现身，并有条不紊地掩上房门——原来她刚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开始说话了，怪不得院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院长的心立马被吊了起来，像风铃一样摇摇晃晃不得安稳：“同意！迅速提供援助！尝试联系羲和！”
　　秘书利落地执行了上级的命令。
　　羲和中继转播站是什么地方？
　　地处离DF科研院4光年开外的半人马座阿尔法星，孙悟空累死都翻不过去。除了DF官方通信网络，中继转播站官方没有其他任何途径联系总部。
　　网没断就好，网没断就好……千万别失联……
　　院长紧张地捏着纸质文件，指尖的力道使得纸页起了细小的皱纹。
　　然而，就在他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秘书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徐院长的心倏的一沉，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的死亡宣判书。
　　“羲和失联了！我们的信息根本发不过去！”
　　院长的眼珠几乎要跳出眼眶：“科研院官网为什么没检测出异常？！”
　　秘书转而查询羲和中继转播站的实时状态：“不对啊，这里显示的明明是‘正常’……院长，这……”
　　话音刚落，徐远江立马就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以A国的科技水平，出这种事不是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就是内鬼作祟！
　　“加派人手，检修羲和的通讯系统，用尽一切办法也要给我联系上那边的工作人员！”院长勉力压制住怒火，“立刻安排！紧急任务！”
　　秘书双手翻飞，几乎在院长话音落下的同时发出了通告。
　　徐院长似乎想起了什么，追问道：“羲和失联了，谁登了官网给我们发的求援消息？反应挺快。”
　　秘书整理着界面上乱麻一样堆了十几层的对话框：“我看看……”
　　“是刚去那边出任务没几天的DF科研院最新一批正式成员之一……”
　　徐院长差点气得跺脚：“谁把新成员弄到羲和的？！怎么能拿人身安全冒险！这任务是新人做的吗？乱搞什么越级！！”
　　“谁干的！”院长尽力控制着自己不对秘书咆哮。
　　经徐院长这么一吓，秘书反应速度再次提高：“系统随机安排。”
　　院长耐着性子继续问：“安排了谁？”
　　秘书的声音简直能和徐院长的无缝衔接：“上一批的崔晨伟、崔冬荣，新人越既明、柳潇央。”
　　听到这两个名字，院长的身躯立刻一震。他快步走到秘书旁边，伸长脖子瞪着显屏。
　　他看到了“参与人员”一栏中“越既明”和“柳潇央”两个名字。
　　徐院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摘下眼睛，掏出卫生纸细细擦拭镜片，戴上再看。
　　那两个名字还在。
　　他又使劲眨眨眼，睁大眼睛继续看。
　　那两个名字仍然在。
　　秘书不解的声音从他身旁飘入耳廓：“徐院长，您没看最近的DF论坛吗？这组新人搭档最近热度特别高，哦对，那组老成员热度好像也挺高的……”
　　可惜院长整个人僵在显屏前，秘书刚刚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情境，熟悉的作风。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他们一同遇险，却与他失联。
　　好在这次并非绝境。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都会拼尽全力，护他们平安归来。
　　绝对不能让同样的悲剧重复上演。徐院长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座椅旁，冷着脸坐下，一言不发。见此，秘书即刻悄然离去。
　　“十年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喑哑的声音独自低语。
　　“我小心翼翼地隔断了你们和过去的几乎一切联系……”
　　“……你们又回来了，又一起出现在DF，又做了搭档……”
　　“还记得彼此吗……”
　　“我早该知道，‘平凡的幸福’于你们不过是一场‘可望而不可即’的‘幻梦’而已……”
　　院长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其实，在知道柳越搭档出任务的那一刻，他就动摇了。
　　“也许你们的相遇并不依靠所谓的‘缘分’。”徐院长喃喃道。
　　“只要你们还活着。”
　　“就一定会相遇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