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华何光》漫卷星云

3、2.熟悉感

　　柳潇央办公室内。关闭的房门阻挡了外界的杂务和杂音，使得办公室内弥漫着让人心安的清净。
　　柳潇央疑惑地注视着越既明的眼睛，站在距对方两三米远的地方试探性地问道：“我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你？”
　　“不知道，也许吧。”越既明随意地一摊手，“我看到你觉得很熟悉，但是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
　　柳潇央一惊，瞳孔骤然放大。
　　我竟然遇到同类了？
　　一个荒谬的想法瞬时闪过他的脑海。
　　那么他也没有15岁之前的记忆吗？
　　柳潇央迅速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温和的微笑重新挂在了他的脸上。亲和力提升了好几个等级。他用聊家常的语气“随意”地问道：“那你初中在哪里上的？一定是一所很优秀的学校吧？”
　　“不知道。”越既明的眼神极其平静，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奇怪，“我可能在15岁的时候出了什么事，那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其实，越既明也向领养自己的老夫妻提过这件事。奈何他们学历虽高，却都不是生物方面的专家，因此没人解释得了。这些年来越既明发现，除了没有15岁之前的记忆，自己和别人其实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生理缺陷，完全就是正常人。渐渐地，他也不再纠结于自己15岁之前的事情，反正现在看来那并不重要。
　　尽管有些人、事、物会让他产生莫名的熟悉感，比如爷爷奶奶讲述的十年前那次重大科研事故，比如这座DF科研院，还比如……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那次科研事故可不是什么小事情，DF科研院更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却无从得知那究竟是什么。
　　不过，相对于十年前的科研事故和整座DF科研院，面前的柳潇央已经是最好的切入点了。
　　他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越既明强行按下内心的迫切，反问柳潇央：“你觉得我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可能我们以前确实见过，只是我们都忘了。那么你的初中是哪一所学校呢？”
　　初中学校重要吗？当然不。
　　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你有没有15岁之前的记忆？
　　越既明假装淡定地期待着柳潇央的回答。
　　只见对方无奈地笑了笑：“真不巧，我们两个都很倒霉。15岁之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
　　你也不记得？！
　　越既明顿时疑窦丛生。他一直以为失去某个特定时间段的记忆是极小概率事件，没想到这件事竟不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算了，我们还是先谈谈挑战的事吧，”越既明掩饰住惊喜的情绪，将话题引回正道，“这两天我们应该在训练室练习一下配合，尽快熟悉对方的风格。分组名单已经公示了，你看了吗？我们是一组的，组别下周起生效。今天下午就要搬到分组办公室了。”
　　柳潇央点点头：“看过。今天上午我也没有别的安排，我们可以立刻动身去训练室。你有时间吗？”
　　越既明微笑：“有。”
　　他正要转身开门，突然听见柳潇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在论坛上了解过你，还看过粉丝对你的评价。至少他们看来，你很优秀。”
　　他上前几步，走到越既明身旁，绅士般地伸出手：“以后就是搭档了。介意做个朋友吗？”
　　越既明的手原本搭在门把手上，一听到这句话便立刻停下了旋转手柄的动作。
　　他轻轻握住柳潇央伸出的手，微微抬头，以仰视的姿态看着柳潇央温柔的蓝色双眼：“当然不。”

　　训练场上。两只评测期刚过的“菜鸡”气定神闲地打开了“中级——困难”模式，引得旁边的人瞪着眼睛往他们那里瞄。周围几个训练场上的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训练，趁着中场休息抱着或惊讶或担忧或戏谑或鄙视的心态观看这场训练。
　　一般来说，“中级——普通”就是评测期新人的极限了，可这两人一上来就要挑战中级——困难？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某围观大叔想。
　　结果，他立马就看见越既明拉出控制面板，把“配合度”的要求调到了5级……
　　“配合度”满级10级，新搭档平均水平是2～3级，差一点的可能只有1级。他倒好，一个新生上来就调5级？
　　大叔差点把早饭喷出来。他忙不迭地出声劝阻：“小朋友，你知不知道5级是个什么概念？”
　　越既明抬头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便彬彬有礼地回答：“知道。满级10级，新搭档平均水平是2～3级，差一点的可能只有1级。”
　　“那你还调5级？”
　　“试试而已。”
　　大叔一脸无奈地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摇头叹了口气。他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才发现这个大厅内6个训练场的人大半都来了，还双眼闪闪发光地盯着那两位年轻人看……
　　紧接着，大叔发现，DF论坛炸了。
　　论坛被“越既明柳潇央同框”的消息炸的，还有人拍了照片。他点进去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我劝的好像就是这位……
　　很快，大叔关掉显屏，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都好高骛远，没事瞎搞什么越级挑战？你一个人失败了不要紧，别把粉丝带坏啊！
　　大叔越想越心疼，打算在训练完后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好好训诫一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
　　谁知越既明突然抬头，平静而优雅地说道：“这场挑战中我和柳潇央可能会表现得不尽如人意，甚至可能一败涂地。还请各位海涵。”
　　大叔觉得这届新人刷新了他对“新人”的认知。
　　为什么能一脸风平浪静地预言自己的败绩？！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训练已经开始。两个两米高的机器人从地下缓缓升起，一接触到地面就向着场上的两人直冲而来！
　　越既明和柳潇央闪到两边，利落地开枪攻击机器人。可几轮攻击下来，两人反被逼得四处躲避。机器人的攻势一轮轮越来越猛烈，身着白色训练服的两人躲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仿佛两抹白影一次次划过训练场中央。
　　机器人根本不受他们攻击的影响！
　　电光石火间，二人对视一眼。
　　自主携带的武器不能造成有效伤害，那就只有……
　　……让训练机器人“自相残杀”！
　　越既明不知道柳潇央看向他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别无选择。那是最后的方法，他必须试一试。
　　更何况他发现柳潇央和自己的默契程度高得惊人。刚才两人完全处于被动，都在以极高的速度各自奔逃躲避，但即使是这样，柳潇央和自己的路线都没有互相干扰。就好像他们能预知对方的行动，然后根据对方的路线设定出自己的一样。
　　太奇妙了。越既明一边闪躲一边想着。他又躲过了几次攻击，渐渐靠近场地内的脚手架。越既明敏捷地翻上脚手架顶端，看到脚手架附近暴冲而来的两个机器人，以及刚刚跃到自己身边的柳潇央，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让我看看我们的默契度究竟有多高！
　　机器人的攻击摧毁了脚手架，越既明和柳潇央对视一眼，同时纵身一跃！两人的路线交叉成X形，越既明落在柳潇央对抗的机器人背上，柳潇央则已蹲在越既明对抗的机器人头顶！
　　下一秒，两个机器人向着对方挥起了硕大的钢铁拳头，一个瞄准了对方的头颅，另一个瞄准了对方的脊背……
　　砰！
　　脚手架旁机械碎片飞溅，像极了末日灾难电影中的场景。两人早在拳头落下之前逃离，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训练场内弹出一个对话框：
　　训练结束。已通关。
　　综合评价：B
　　场内的两人调整着呼吸，心情复杂地看着对话框。场外的观众顿时轰动，DF论坛又炸了一波。
　　大叔感到了脸被打肿的痛苦，默默掉头离开。
　　为了避免围观者的干扰，柳潇央和越既明开启“密闭模式”，让这个训练场变成了双人空间。他们相对而立，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对方的双眼。
　　为什么默契度这么高？
　　片刻后，柳潇央主动打破了沉寂：“真的很奇怪……我之前只是觉得自己见过你，现在却觉得不仅仅是见过，连你的格斗风格我都一清二楚……”
　　越既明仍然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片寂静中，他问道：“那你还能想起什么？比如……我的性格，你知道吗？”
　　“目前的了解基本上仅限于网友的评论。”柳潇央无奈地耸耸肩。
　　“直觉呢？”
　　柳潇央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越既明：“直觉的话……我随便说说吧，可能会有点冒犯……”
　　这次越既明没等他说完：“没关系。”
　　柳潇央敏锐地感知到，越既明一贯平静的声音里竟然掺杂了一丝急躁。
　　柳潇央不确定地形容道：“直觉你是……对自己的信念很执着，抗压能力很强，情绪管控能力很好的人。”
　　越既明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变化，但他内心却有些惊讶。
　　虽然这些话有点客套，但不得不说柳潇央形容得没错。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也在努力这么做。
　　那你还知道什么呢？
　　越既明决定，给柳潇央出一道更“难”的“考题”。
　　“那我的弱点是什么？”
　　“弱点？”柳潇央微微一惊，“外表看来你没有弱点——虽然这不可能。”
　　越既明安静却有些忐忑地等待着下文。直觉告诉他，柳潇央的话并没有完。
　　“如果非要说弱点，大概就是渴望‘绝对信任’。疑心太重可能是你最大的弱点。”
　　越既明没有答话。他将目光从柳潇央身上移开，投在地面上。他的眼睫低垂，承接着训练场上的白色灯光，像是在乌黑的夜幕上涂了一层浅浅的白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