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归[重生]》林记年

84、落魄

　　“两人一马。”

　　“马不能带？”

　　“不卖不卖。”

　　“要找大船？”

　　“我看您这船就够大。”

　　“要加钱？”

　　“加多少？”

　　“五两！”凌解春忿忿道：“你怎么不去抢呢！”

　　他拽着老马气势汹汹地往前走，沈萧辰施施然地跟着他，悠悠道：“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大船可是要十两。”

　　“那能比么！”凌解春不服气道：“他这船住了我们三个，睡觉都得和马贴一起，马屁股还要露在外面淋雨。”

　　“大船住的可是套房，包三餐食宿，房间每日还有小厮洒扫收拾，更是有专门的马倌伺候马，船上还搭了戏班子唱戏说书，更别说这条水路上的船娘子定也与船家相熟……”

　　沈萧辰在他身后磨了磨牙。

　　凌解春自觉失言，讪讪道：“主要还是包吃食啊，这种大船上厨子精通的都是南北融合菜系，寻常不坐这种大船，等闲是吃不到的。”

　　沈萧辰依旧面沉如水，但凌解春却从他的细微表情里看出一丝动摇来，再接再厉道：“主要是马也吃得好啊，若是坐小船，还得我们自己备草料，这小船上也放不下多少，沿途还需时不时停下来补给……”

　　“那就坐大船罢。”沈萧辰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心动，佯装不耐烦地打断他。

　　“好嘞！”凌解春向他伸手。

　　对着沈萧辰不解的目光，凌解春直接伸手往他袖子里去：“那把袖刀呢？”

　　沈萧辰退了一步避开他作乱的手，奇怪道：“要刀做什么？”

　　“换钱啊。”凌解春理直气壮道。

　　“你的……”沈萧辰的目光从他手臂上掠过，惊讶道：“你的金钏子都花光了？”

　　青砚那臂钏子少说也值百两银子，他们一路上避开大城小镇，没道理拿不出区区十两来啊。

　　“治病不要钱啊。”凌解春咳了一声，又振振有辞道：“吃药不花钱啊。”

　　他掰着手指道：“还有沿途的花用、各种补药，对了，那罐去疤膏，一钱就比一钱呢！”

　　“我就说不要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沈萧辰简直不知说他什么是好了：“还有我那病，宫中御医都瞧过了，何苦费这些钱绕那些路去见那些医师？”

　　“要我讲，别说是乡野医生了，巫医之类的也应见见。”凌解春语重心长道：“我比你多活了一辈子，总比你见多识广。听我的，准没错。”

　　我看你是嫌被骗得少。沈萧辰无语望天。

　　“还有那袪疤膏，记得按时用。”凌解春望着他眼尾的伤痕心有戚戚焉：“待伤口长成了，便没那么管用了。”

　　沈萧辰当真不知拿他怎么办是好，只得决绝地转过身去，斩钉截铁道：“坐小船。”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凌解春这个两辈子没缺过钱的小公子，不吃点苦头，是断然不会懂得珍惜钱财的。

　　“别啊。”凌解春勾着他肩膀道：“没听过穷家富路么？”

　　一出门就没钱的凌小公子长吁短叹：“殿下这么金贵的身子可吃不了苦。”

　　“我看是你吃不了苦。”

　　“啧，也不瞧瞧前几日都是谁一路背着你抱着你……”

　　“闭嘴。”

　　沈萧辰走得快了些。

　　“那袖刀又不是我送你的，别这么宝贝么。”凌解春追上他。

　　沈萧辰的嘴一如既往的硬：“我只是随手抓了把刀防身。”

　　“是是是，殿下随手就抓了我的刀，想必那刀别有吸引殿下之处。”

　　凌解春才不信他鬼话，趁着讲话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袖子里把刀摸了出来，转身就往当铺跑：“要防身的么！我再送你一把就是！”

　　金刀换了把铁刀，沈萧辰白皙的面庞比铁还黑，一言不发地上了大船，“砰”的一声把门甩在了凌解春脸上。

　　凌解春也觉理亏，他方同沈萧辰定情，送的第一件礼物竟是一把铁刀，讲出去丢的可是他江南巨富舅父的面子。

　　“霜序……”

　　“我要歇息了。”

　　“放我进去。”凌解春低声下气道：“那个……我和船家讲了价，九两银子，我们俩睡一间。”

　　沈萧辰被他气得笑了，但此举值得鼓励，不得不拉门放他进来，斜觑着他道：“知道省钱了？”

　　“钱要花在刀刃上么。”凌解春讨好道：“住可以省，吃绝对不可将就。”

　　沈萧辰冷哼一声，勉强算是认同了凌解春的话：“我睡暖阁你睡梢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意出入我房间。”

　　“我们俩什么关系啊分这么清……”

　　一记眼风扫来，凌解春自觉闭了嘴：“好。”

　　“其实我觉得昨日那个医生讲的有些道理。”

　　送走了前来送茶水的船倌，凌解春盯着绿幽幽的茶水若有所思道：“你这病很可能是气血淤滞不畅，得补气血。”

　　他开始翻看行李：

　　“昨日那方子我买来了，只是当时身上的银子不够买药，改日靠了岸，还需船家采买些来。”

　　沈萧辰看了一眼，顿时被他气疯了：“那庸医用治妇人瘀症的方子诓骗你，你竟然还花了钱去买。”

　　“什么？”凌解春举着昨日还视若珍宝的药方如遭雷殛：“我被骗了？”

　　凌解春眼珠一转，立刻又拍马屁道：“我们霜序才是真正见多识广，连药理都通一二。”

　　“我不是三岁小儿了。”沈萧辰冷笑道：“不用这么哄我。”

　　凌解春笑眼弯弯：“别说你今年十七，就算你七十了，我也想哄着你。”

　　沈萧辰耳朵瞬间红了。

　　凌解春伸手捏了捏，被他气急败坏地甩开。

　　只得悻悻地收了手。

　　他也觉得自己鬼迷心窍，怎么一见到他，就忍不住上手撩拨？怨不得人家觉得自己轻浮。

　　一番整顿不提，大船刚刚驶离了鄂州，船上的戏台子便搭了起来，好戏开场，正是一出《玉簪记》。

　　自那唱陈妙常的开了腔，沈萧辰就注意到凌解春面色不对。

　　他面色几变，几次向戏台那边张望，却迟迟不肯下楼。

　　沈萧辰冷眼看着他坐立不安，直到一出戏唱完，他还迟疑着要不要起身。

　　“去罢。”他将手中茶盏扣在几上：“看来……这位陈妙常是凌公子的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