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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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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差两分,钟小俞顶着两只国宝大眼跑进办公室。
“早,”果冻手上翻着文件,抬头跟她打招呼,“今天来这么晚?”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应,坐下开机,脱了外套,立即进入工作模式。
一上午的时间在指间飞快溜走。
时针指向十一,果冻动作利落“咔咔”锁了电脑屏幕,三步并两步蹦过来,拉着钟小俞往外走。
“走啦,吃饭去!”
园区内配有食堂,菜品多味道尚可,她俩都不爱吃微波炉热剩饭,外出觅食又费时间,于是中饭一般就在食堂解决。因为上班走日本时间,正好比北京时间早一个钟头,去食堂不用排队,饭后还能在园区内溜达几圈消消食。
“钟小俞,等一下!”
正等电梯的两人回身,原来是林宛儿。
“你们去吃饭吗?”林宛儿眼睛却是看着钟小俞。
“是又怎么样?”果冻没好气地回她,挽着钟小俞就要走。
“……你下午记得把休假表填了给我,今天最后一天了。” 林宛儿意外地没与她对呛,眼睛看着钟小俞说,连语气也比以往缓和不少。
按理说林宛儿与钟小俞同系,应该叫她一声学姐,因她休学一年两人反而成了同届,毕业后好巧不巧一起进了现在的公司。
林宛儿颜值正身材好,又会打扮,大学时就不乏追求者,进了公司更是直男焦点,不知怎么想的,竟将钟小俞看作假想敌,平时与她来往也是夹枪带炮的,倒叫人莫名其妙。
只不过钟小俞不爱计较,一个巴掌拍不响,林宛儿除了背后说些无关痛痒的坏话,也拿她没办法。
“好,下午上班就发你。”钟小俞痛快答应。因为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公司需要提前统计员工春节休假情况,她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填。
这时电梯恰好到了,林宛儿眼神闪烁,立在原地踌躇。钟小俞恍然明白过来,正面对着她,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你什么时候跟林宛儿有小秘密了?”
“啊?没有啊。”钟小俞矢口否认,并不打算把昨晚的事说出来。
何况……想起昨晚的乌龙老脸一热,换了个话题,“上午好像没见到老王啊?”老王为体现自己“亲民”,就算无事也会每天固定时间过来巡视一圈。
“听说是在开会呢,估计得持续好几天,池神不是过来谈系统更新的事嘛,他得小心陪着。”
钟小俞“哦”了声,见果冻脸色没有异样,心想那一脚应该踹得不重,起码人家还能正常上班。
“咦?不对劲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老王的行踪了?”果冻敏锐地嗅到一丝异常,眼珠子转了转,长长“哦”了声,了然笑道,“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你老实交待,你跟池神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咳咳”钟小俞猛地被番茄蛋汤呛了下。
果冻赶紧递给她一张纸巾,双手抱胸,大圆眼睛直直瞪着她。
心知斗不过她,她放弃抵抗,端起餐盘起身,“吃好了找个地方说吧。”
“你们真的只是认识?”听完她的坦白,果冻将信将疑。
“比珍珠还真!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遇到一时惊为天人,就趁机跟他搭了几句话。后来他就出国读书啦。”钟小俞说得轻松,半真半假,对上果冻审视的目光时甚至还无奈地耸了耸肩。
果冻一手托着下巴,凝眉思索片刻,看神情是总算相信了。
“钟小俞有你的啊,依我看,你的池学长绝对对你有意思!”
钟小俞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池彦要真喜欢她,那母猪都会上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啊。
“咱走两步消消食?”说着率先往前快走两步。
果冻最受不了有人质疑她的眼光,追在后头继续解释:“凭我多年浸淫美男的经验,他看你的眼神有光,绝对错不了!”
果冻因为长相可爱、天生娃娃嗓,性格又好,在每个组都混得挺开,所以总是能拿到各方一手小道消息,现在她谈论的对象换成了自己,钟小俞扶额,反噬的滋味可不好受。
“听说了没?那池神也是荤素不忌,昨晚房里进了人呢……”
临下班还有半小时,钟小俞手头工作忙得差不多了,便溜进洗手间摸鱼。没一会外面进来好几个人,她在靠窗最里间,也许她们没留意到还有旁人。
听到这话她心一惊,难道昨晚还有第三人看到了林宛儿?当下竖起耳朵仔细听另一个女声惊讶道:
“什么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总务部那边的人,正巧去那,说是见到有女人进去了。”
池彦下榻的那家酒店是钟小俞公司的长期合作伙伴,一般有大客户过来都会优先安排到那,总务部的人出现在那里并不稀奇。
几人有嘀咕了一阵,钟小俞实在听不清楚,猜测她们是在交流女人是谁。
“真有她的,我说昨晚怎么慢悠悠跟在最后边呢。”
“春子姐,你不知道吗?听说她大学时跟人乱搞搞大了肚子,还休学了一年……”
听到这,钟小俞手脚倏地一凉,又听春子尖着声音嘲讽道。
“平时看着挺清心寡欲的,原来胃口大着呢!”
她原先与果冻并不熟,入司半年后,因林宛儿休长假她过去帮忙才与人熟悉起来。果冻这人直爽,认定你是朋友了便当自己人,有什么八卦都与她分享。
有一日午后,忽然神神秘秘拉着她到隐蔽处,欲言又止,她催促后才说有人在背后散播她的谣言。这谣言的内容大概就是方才洗手间里那帮女人们的说法,她也不笨,稍微思索下便猜出来是谁在搞鬼。
她并不欲把事情闹大,办公室里的龌龊事多得是,听听就算。休学的事档案里有记录,她也不隐瞒,直接与果冻说了是因为生病休的学,这些当时都向学校出具了医院证明的。
果冻原本就与林宛儿不对付,自然是对她的说法持怀疑态度的,听了她的解释后更是释然,此后在人前一心维护她。
这帮人是看见她进来了,故意说给她听的也未尝可知。
待外间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钟小俞才拖着酸麻的腿从洗手间出来。
回到座位上心里还想着事,好久才注意到头顶罩下来的一团阴影。
她疑惑转头,就见人立在跟前,神色淡淡,不知站了多久。昨晚她那一脚刚踢下去就后悔了,这会见着池彦她还是很不自在。
“看够了吗?”
“啊?”钟小俞这才发觉自己的视线落在人家裤/裆部位,脸瞬间通红,慌里慌张撇开眼。
“下班一起走。”
“欸?”钟小俞抬头就要拒绝,却只看到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招架不住周围投射过来各种意味的目光,只得夹着尾巴重新回到座位。
于是,下班点一到,向来奉行“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钟小俞屁股跟钉在座位上似的,愣是拖到全组就剩了大组长还在收尾,这才慢悠悠拎着包闪人。
一楼门口空无一人,安全!遂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走。
前方榕树下立着个高大的身影,一袭中长款黑色风衣衬得身形颀长,气质清贵,就是太过引人注目,正是下班高峰的时候,路过的女性频频回头。
钟小俞大老远就见着了,故意放慢脚步,低头藏在一群三四人并排走的队伍后头,跟着出了大门,一路疾行至地铁站,方才大松了口气。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扑入暖气的怀抱了,左脚抬起准备下台阶,右手搭在围巾上正待取下,突然从侧面被人一把拽上来。
“怎么又是你!”
钟小俞泄气,满心以为逃掉了。
“说好了一起走。”池彦控诉。他在门口等了足足一个小时,要不是碰到她们大组长,还不知道她已经走了。
“我又没答应。”她心虚地腹诽。
原本白皙的双颊被风吹得发红,握着她手的大手也是冰凉的,钟小俞心里就生出几分不忍。
“去哪?”钟小俞语气不大好。
“你决定。”池彦很好说话地把皮球推给她。
她撇撇嘴,无奈自己也不是个爱到处玩的,只能临时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美食。
“川味肥肠煲”
池彦看到店名的时候嘴角抽了抽,心知她百分之二百是故意的,因为他不爱吃辣更不敢吃内脏,余光瞥见钟小俞高扬起唇角先推开门等着他,心一横,闭眼迈了进去。
“要一份双人的肥肠煲,中辣,再来两碗米饭。”
“好嘞,请稍等。”服务员送过来一壶茶和一个透明玻璃大碗。
钟小俞将两副碗筷拨到自己面前,抽出筷子,对准密封包装的餐具猛地一戳。
“嘭”、“嘭”两声,彰显着施暴人此时的好心情。
正在放外套的池彦扬眉瞥了她一眼。
服务员端上来一钵冒着热气的肥肠,在钵子下面点着火,小火慢炖。
钟小俞凑上去夸张地大吸一口气,赞道:“好香!一定很好吃。”表情陶醉,完全无视对面嫌弃得想闭气的池彦。
半晌,好似才发现池彦没动筷,“快吃呀!”因为嘴里含着菜,口齿不清地催他。
池彦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戳着高耸的白米饭,在她的密切关注下,勉为其难塞了一口米饭,嚼碎咽下,又塞了一口。
憋屈得很。
“扑哧”钟小俞没忍住终于笑出声来,往白瓷杯里倒了半杯茶,倒过筷子夹了片肥肠,在茶里涮了三遍,递到池彦嘴边。
“你尝尝,真的好吃。”
池彦紧闭着嘴巴,不为所动,眉头皱起。
“一点腥味也没有,涮过也不辣了,尝尝嘛。”
钟小俞耐心哄人的时候,大眼巴巴,像只求主人抚摸的小猫咪,池彦屏住呼吸张口含住,嚼了嚼,好像……还可以,细嫩绵软,就是有点辣。
“好吃对不对?”钟小俞换了杯茶水,又帮他涮了几片。
奈何池彦从小受严女士影响,不能吃辣,即使肥肠用茶水洗过,那渗入肉里的辣味还是承受不了,倒是就着多吃了些米饭。
饭毕,钟小俞嚷着吃太饱要沿着修河走一走,她住的嘉汇就在那一头。
难得河边的风不大,两人刚吃过晚饭出来,身上热乎乎的并不觉得冷。
池彦让钟小俞走在里侧,偶有骑车的人路过,他立即伸手护住她。钟小俞被他呵护在怀里,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则,霎时生出永远也走不完这段路的期冀。
突地冷风一吹,人又清醒过来。
“池先生,我……”
“叫学长。”
“学长,”钟小俞打定主意要跟他摊牌,从善如流地改口,“昨晚对不起。”
既然不喜欢,那就放过彼此吧。为什么要一次次给她希望哩,她以往就是不懂得拒绝的意味,只一意孤行,仗着那股冲动最终犯下大错。
夜风吹得人鼻头酸酸的,钟小俞深吸一口气,手指狠狠掐进肉里,逼自己说道,“学长,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见身旁人不言语,她又安慰道:“学长你这么优秀,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被哽咽吞没了。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眼中有惊异、受伤闪过,定定立在原地,似乎还在消化她的话。
她说完急急转身望向河面,水面沉寂,映着这座城的灯红酒绿。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下来,她抬起手背使劲抹了一把。
“你,都忘了?”池彦沉默良久,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背着他胡乱点点头,死死咬紧下唇。
原来她已经忘了,可他还记着。池彦胸口像被人猛捶了一拳,闷痛难忍,望着月光下的倩影,想上前,却最终后退几步,喃喃道“我是疯了才……”。脸色在夜色下忽明忽暗,漆黑眼眸里的星光完全黯淡下来。
许久,身后皮鞋“哒哒”远去,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柑橘香也终于嗅不到一点。
钟小俞无力地靠着围栏滑下来,捂着脸耸动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从哪窜出一只野猫,翘着尾巴在她周边逗留了会,“喵”了几声,见没人理,一个闪身隐入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