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我喜当爹了》草头苏

3、第三章

　　众人目送池彦上了出租车，老王和另两个经理也载着顺路的同事绝尘而去，还剩了两个人站在路边等车。

　　不一会，一辆黑色越野停在路旁，果冻眼尖动作更迅速，在她面前表演了“一秒变淑女”，小步跑着上了车。

　　几秒后，副驾驶车窗摇了下来，果冻朝后方的钟小俞喊：“我们送你到地铁口吧？”

　　“不用不用，路上慢点。”

　　钟小俞对上她那张娇羞的脸，心说狗粮就谢谢了，十分自觉地挥挥手，径自朝地铁站方向走。

　　藏有秘密的人不配有交际圈。

　　慌乱的一天终于结束，她只想赶紧回家泡个澡沉沉睡上一觉。

　　“嗝！”这嗝不打则已，打起来比寒风刮脸还难受。

　　“嘿！”

　　突然有只手从背后搭在她肩上，钟小俞吓得跳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池彦。

　　得亏是熟人，刚才那一瞬间她都已经想到自己横尸登上明天的新闻头条了，一边拍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喘息，一边瞪着那张俊脸怒斥：“干嘛吓我！”

　　“打嗝停了？”他轻笑，上前与她并排走。

　　“……”还真是。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明明看着他上了车。

　　池彦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前方一片残叶在空中身姿摇曳，几经波折后终于安稳落地。良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在国外那几年，每当他夜深人静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公寓时，常常会想起她，怀念起那段日子，竟不知一向自持的自己是怎么了。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半天没等到下文，钟小俞纳闷，才发现他俊俏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染了层薄薄的红晕，不知他酒量，只记得餐桌上他只喝了两杯红酒。

　　黑夜寂静，路旁的常青树不安分地将枝叶探出围栏，她不时稍稍侧身避开，始终小心地与身边人保持半臂的距离。

　　池彦看得有些好笑又有点生气，以前是谁拼命粘着自己来着。于是故意往她那边挪了两步，她马上往里移了又移，最后只能抱着手臂才能勉强保持不碰着他。

　　地上两道影子从最初的相离渐渐靠近，直到大面积相交。池彦勾了勾唇，心情好了些，决定不再逗她，问道：“住哪？我送你。”

　　钟小俞下意识就要拒绝，见他长腿一抬人已经到了路口伸手拦车，长叹一声，认命地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还是自己靠谱。

　　“住哪？我送你。”

　　正巧他住的酒店也在市中心，离她家不算远。

　　此时已经过了晚高峰时段，网约车很快就过来了。池彦打开车后门，让她坐进去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车内暖气开得足，他一上车便脱了羽绒服，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又松开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一连串动作不疾不徐，优雅从容，钟小俞不想承认自己偷窥了全过程，还对着性感的锁骨咽了口口水。

　　狭小密闭的空间内，彼此距离不足三十厘米。上车后两人都没说话，车窗隔音很好，气氛安静得彼此呼吸可闻，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

　　空气燥热得过分，她捏了捏潮湿的手心，忍着不去动手脱外套，在他面前做这类动作似乎格外羞耻，虽然更羞耻的也做过……

　　过了一会，她幽幽解下围巾，软件上显示还剩一刻钟的路程，暗暗给自己鼓劲，钟小俞，坚持就是胜利！

　　她不知道另一个人也跟她一样，肃然危坐，脸色平静。

　　身高差让他的视角近乎俯视，随着车子的快速移动，打在她身上的灯光忽明忽暗。长发被她全捋到一侧，毛绒领子里露出一截白皙秀颀的脖子，光洁小巧的右耳上坠了颗白玉珠子，额头、鼻尖都有细密的汗珠。

　　钟小俞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

　　犹如沙漠上饥渴难耐的旅人遽然觅到一处水源，这通电话来得太是时候了，她立马接起来，语气不由自主就载着满满欢喜。

　　“喂？学长。”

　　身旁人掏手帕的动作顿住。

　　“……又忘带钥匙啦……那你在门口稍等会，我马上就到了。”

　　钟小俞只顾抓着救星聊天，一时忘了旁边还坐着个人，一个周身气压低到冰点的男人。

　　“师傅，在这停就好了。”

　　她解下安全带，转头和池彦道别，“池……”对上他黑沉的脸，“先生”两字咽回肚子里，“我到啦，拜拜。”说完跳下车匆匆走了。

　　池彦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车子重新跑起来，司机朝后视镜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见他看过来，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小姑娘蛮厉害的嘛，听说嘉汇号称‘汇聚江市青年才俊’，前几天我拉了个客户，刚巧就是这里的住户，是在那个红银证券上班，搞金融的就是赚钱，现在嘉汇房价又涨了一波啦，一平米要超过……”

　　过分聒噪，池彦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个良好的睡眠。
　　***
　　池彦为什么回国？总之不会是为了她。聚餐的时候她也听到了，他只不过是回来出差一周，随后就回新加坡去。你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他去而复返时，她承认有一瞬自己差点就告诉他真相了，可她忍住了冲动，曾经的梦魇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说出来的结果，也可能是万劫不复。

　　她摸着沉闷的胸口，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既想得要命又怕得要命，再不是从前那个敢爱敢恨的钟小俞。

　　送走方卓轩，钟小俞泡了个澡，抛开那些乱七八糟，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床，梦周公去了。

　　初遇池彦，始于江大一棵樱花树下。

　　她总听人讲漫天樱花飘落时如何美，奈何校园内的樱花树不是成片栽的，这一棵那一棵，年代不够久远，很难有日漫中满开的感觉。不过这都不妨碍她喜欢在闲暇时过去坐坐。

　　那天清晨，她正被一个男生堵在树底下告白，望着那束鲜艳艳的红玫瑰衬着男生满脸青春痘，她慌了神。

　　大学第一年钟小俞出了点小名，刚开学那阵追求者不少，全被她拒绝，外院人都道她是“冰美人”。吴倩倩听说后嘲笑了她半天，纳闷说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你眼呀？她也不知道，打工都忙死了，哪里有空谈情说爱。不想很快就被打脸。

　　距离上一次被告白已经过了好久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婉拒。

　　这时，有人经过。

　　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人未至而声先闻，清冽好听如幽山之泉水，她不自觉被吸引住，抬眸望去，霎时惊艳到了。

　　恰好在空中撞上那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她瞧见他皱了下眉，动作十分轻微，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仿佛极不该被他看到这般场面，她慌忙拒绝了男子，落荒而逃。

　　如果说第一次遇见只是惊鸿一瞥，在她心湖漾开了一点涟漪，第二次便是岸上有人投入一块大石，砸进湖底的淤泥里，深陷其中。

　　江大藏书丰富，常常在角落里能找到有趣的书。她立在一堵书墙前，伸手去取书，书刚拿开，书架空了一本书的间隙，足够她用余光瞥见对面有张轮廓有点眼熟。微低头去看，对方也正在寻书，两人的视线再一次交汇，都愣了愣，尔后匆匆收回视线。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发烧，有一刹那以为是自己心悸的毛病发作了。事后喜滋滋地跟吴倩倩形容“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毫不客气地坐到那人对面去了。周围人很少，于是她胆子很大地凑上去问他：同学，你刚刚看的什么书？

　　他只抬了抬眼皮，算是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再没了下文。可她不光不害臊，反而很是理解对方的态度，要是她被陌生人这样搭讪，也可能是这反应。

　　趁他起身去洗手间的空当，她找到了书上的“池彦”二字，行云流水的行楷，这人连字都写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只觉得这二字既不似一般男生写得霸气粗犷，也不似女生字迹柔美娟秀，形状刚刚好。

　　后来她打听了,他是经院乃至全校的有名人物，目前大四，大学四年里前仆后继的女生不少却没一个能把他拿下的，甚至有不怀好意的猜测这人是不是取向问题。

　　当情报人吴倩倩重点强调这一点时，钟小俞抿抿唇，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图书馆制造偶遇。

　　她从不跟池彦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话，总是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偶尔看看他，安静地在旁边做自己的事。池彦也不赶她，第一次在那张桌子边遇见她，后来再没挪过地方。

　　她心里暗喜，看吧，他没有拒绝，说明我还是有希望的。外人怎么说她都不介意，兼职也精减到一个，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全花在他身上了。

　　“嗡嗡嗡……”

　　“嗡嗡嗡……”

　　该死的闹钟，她把头蒙进被子里，眯了会，恍惚间以为自己要迟到了，猛地掀开被子，发现四周还是昏暗一片。摸过手机一瞧，夜里十一点半，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她对这串数字完全没印象，但一想对方连打了三个想必是有急事，于是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喂？小鱼？”一个低沉的男音从那头传过来，好像没料到她会回电话，很是惊喜。

　　本来大脑还懵着的钟小俞听到声音立刻清醒了。

　　“你好……池先生？”钟小俞十分诧异，“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对方破天荒地没在意她的称呼，只压低嗓音请求道，话语间有点难以启齿。

　　夹杂在话间，钟小俞隐约听到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此时的池彦跟白天那个天之骄子不太一样。她一瞬间联想了诸多高富帅被绑架勒索之类的电影情节，神情不由紧张起来，连忙问：

　　“你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酒店。”

　　“好，我马上过去。”那头听她答应了似乎松了口气。

　　钟小俞挂了电话，也没时间换衣服，火急火燎套上长款羽绒服和雪地靴就跑出了门。嘉汇的位置稍偏，又是半夜，她在门卫室等了片刻才打上车。

　　回想起方才保安大哥的复杂眼神，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装束，睡衣外面套了件长羽绒服就算了，一条裤腿还耷拉在靴筒外面，简直就是邋遢大王本人。

　　这会脑子重回理智，懊恼自己过于冲动，转念又反驳，万一他真的遇到危险了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公司至尊级客户啊，真出事了自己工作也别想干了。

　　到酒店问过前台，钟小俞一路小跑着终于找到了池彦的房间。

　　房门大开着，她没急着冲进去，悄悄贴在门口听了会，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探头朝里一瞧，这一瞧可不得了，就见床尾坐着个女人。

　　是的，必定是个容貌姣好的女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背影，紫色丝质吊带裙勾勒出曼妙身段，白皙纤细的手臂，盈盈一握的细腰，我见犹怜，是男人见了都想的那种。

　　却是不见池彦的人影。

　　钟小俞越看越火大，在心里骂了句美式脏话，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专门让自己来看动作戏？倒也不至于，要不就是叫特殊服务被仙人跳了？五星级酒店也会翻车？

　　深吸呼三次，人冷静了些，掏出手机给罪魁祸首发了条短信。

　　“我到门口了，你在哪？”

　　池彦秒回：“洗手间。”

　　“你床上”太暧昧了，她皱眉删掉重新写，语气冲冲，“你房间里有个女的，到底怎么回事？”

　　“你现在进去赶走她，回头再跟你解释。”那边淡淡发令。

　　哪有这么求人帮忙的！钟小俞气极，又见他表现得坦荡，直觉事情有蹊跷。

　　“笃笃”

　　钟小俞在门上敲了两下，不等屋内有回应便自己走进去。

　　那床尾的女人转过头来，看清是她后，脸上甜美的笑容消失殆尽，眼底有惊慌闪过，嘴唇翕动着，半晌挤出一句话。

　　“你、你怎么在这？”

　　钟小俞其实也愣了。

　　眼前艳丽妆容、波浪卷长发、惹人怜爱的“仙人跳”女主，不是林宛儿是谁？

　　尼玛，这就是果冻说的她“志在必得”？

　　她火气不知怎么地蹭蹭往上冒，双手叉腰瞪着林宛儿反问：“这话应该是我来问吧，你怎么在这？！”

　　林宛儿被她盯得发虚，一时想不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她不怕钟小俞，但是万一她到公司把事情闹开，因为自己把公司的重要客户得罪了，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她转头瞥了眼洗手间紧闭的门，心里还存着一丝念想，身子仍坐那不肯动弹。

　　“还不快走？非要我把今天的事捅到老王和……”钟小俞说着就拿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林宛儿霍地起身，拎起椅子上的外套跑了出去。

　　钟小俞摇摇头，这都什么事呀，今天，哦不，昨天可真够精彩的，走到洗手间门口喊池彦，“可以出来了，她走了。”

　　池彦闻声开门出来，显然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未全干，纯白浴衣被他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腰间系着带子，有水珠经过锁骨顺着胸口浅沟滑下来，性感又撩人。

　　“多谢。”池彦浅笑，只着睡衣就来了，果然还是紧张自己的。

　　钟小俞视线还停留在他的喉结上，不自在地咽了下口水，脑海里有限制级画面要挣脱枷锁，想赶紧逃走，又好奇前因后果，干脆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来。

　　“她怎么在这？”

　　“我刚到酒店不久，她就过来敲门，我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开了，谁知……”池彦脸微红，隐在背光处倒看不出来，“后来的你也看到了。”

　　钟小俞：……就这？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老王？”害她瞎操心一场，还穿成这样跑出来，丢人丢到五星级酒店来了。

　　“我不想把事情闹太大，”池彦顿了顿，又说，“如果让保安来的话，我不敢保证她不会再来。”

　　钟小俞想了想他说的不无道理，这事被同事撞见了，林宛儿怕是不想在公司甚至业内混了才会再来。

　　池彦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见她信了自己编的理由，嘴角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被他盯得发毛，钟小俞起身告辞：“那我回去……”

　　“了”字还未出口，被人从背后抱住。

　　“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