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健忘鬼才

4、入局

　　这是将军就任以来，第一次远征东魏。东魏地区多海域，资源稀缺，常年掠夺大殷疆土上的资源。而今新帝登基，权力也未曾稳固，着心于内政，对边疆之事不曾上心。东魏乱贼便趁机进入大殷国境内作乱。
　　皇帝给将军的命令是驱逐东魏乱贼，稳固大殷河山。将军临走之时，东河正值暖春，柳树恰生出嫩芽，芍药在夜间悄然绽放，桥上站着翩翩公子，正撑着雨伞，等待将军路过。
　　将军见此人等候已久，心中多有几番嘲讽，几日前不也是这人让彼此各自为营、井水不犯河水吗？到头来却又在此等候，也不知在给谁作秀。
　　沈达全然不在乎高复心中所想，将腰间的麒麟玉佩解下交给将军道：“此去东魏，路途艰险。天高皇帝远，军营里的魑魅魍魉恐怕皆会显现。危急时刻，你且拿着着玉佩，到天赟城去，找那战神白辉雩，他自然会护你一条性命。”
　　将军迟迟不肯接过那雕刻精美的玉佩，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公子强行将玉佩塞到高复手中，眉眼间充斥着说不尽的无奈与怅惘。
　　“亦之你身居将军之位，司大殷兵力，而我则不过一小小侍郎，着实无法给你太多助力。”
　　“将军，这官场上的路，可比你行军上的路要难走得多，知命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沈知命在此，祝将军官途畅通，青云直上，展宏图之志。”
　　语罢，沈达与高复就此别过，两人在此走上了两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将军看着手中的玉佩发呆，觉得这种场景仿佛在哪见过。仔细回想，当年老将军在的时候，也曾这样保护过自己。老将军赠宝剑以换自己性命，而今沈达予玉佩来求自己安稳。他不由得觉得自己很没用，即便自己成为将军也要别人来铺路。

　　行军几日，将军发现那皇帝派来的监官是个刺儿。在各种决策上挑三拣四，专门与自己对着干。每当将军想要将其赶出之时，那监官总会拿着皇帝赐的玉扳指，捻起个嗓子，细声尖叫道：“我可是皇上亲自派来的监官，将军还是三思为好。”
　　拿着扳指的监官，在某些时候在军中的威信居然比将军还大，简直让人听了不禁捧腹大笑。然而实正是如此，监官有扳指可做信物，将军早年间培养的势力全部集中在西北地区，而此行出征东魏，将军带的是东部地区的士兵，并且他手中空无一物，连个像样的信物也拿不出手。
　　待出关之后，军队还未前行几日，便碰上渡乌河涨水。
　　监官说，让军队直接返回，大殷的士兵不该死在乱流之中。
　　将军说，让军队继续前行，东魏乱贼可不会因为洪水而停止烧杀劫掠。
　　士兵们就很疑惑，到底是该听将军的呢，还是该听监官的呢？有人说，应该听监官的，监官手上有皇帝的信物。其他人听完此话也觉得应该如此，毕竟将军权力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啊。
　　士兵们停滞不前，宁愿坐在洪水前发愣也不愿意迈出一步。
　　将军那个急啊，如果军队在此驻扎，东魏的乱贼很有可能将其包围，到时候，大殷这支军队前有洪水阻拦，后又乱贼围剿，必将会落得四面楚歌的境地。
　　那监官听此言论，依旧不依不饶道：“那将军便自行前进吧，我大殷的士兵可不会前去送死，大不了我带领这众将士们回去就是了。”
　　回去？这监官倒真是胆大包天，既已发兵，怎会有退兵回朝之说？将军怒发冲冠，当即便抽出长枪，直指那监官。周围的将士纷纷上前，连忙将监官拉开。将军刺了个空，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其他将士按到地上。
　　眼前的士兵们全然对他没有畏惧之情，他们将高复绑住，捆在那柴火棚里。将军戎马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情况，士兵们完全不把将军的话放在眼里，面对前路只有退却之意。将军想不明白，这东部的军心究竟去哪了？
　　篷帐被人撩了起来，年轻的士卒给他端来饭菜。那年轻的小伙子小心翼翼地将将军双手拷在铁链中，才解开捆绑着将军的麻绳。高复用脚将饭菜踹翻，然后无力地坐到地上
　　见将军落魄的模样，那小伙便安慰道：“高将军，您也别这样，吃饱饭您才能带军出征、取得胜利啊。”
　　“军心不再，谈何胜利？如今狗官当道，军队士气低迷，我就算吃再多饭不也还是会被困在这篷帐之内？”高复怒喝，满腔怒气无处可发泄。
　　那小兵也为之叹气道：“将军您这是生不逢时，这监官大人乃羿亲王亲自派给皇帝陛下的，就连您带领的这东部军队，早年间也是受羿亲王操练的。皇帝陛下如今突然将我们转交给您带领，军营中的老人自然都是不太服气的。”
　　此话一出，将军恍然大悟，自己这是进了齐恭给自己设的局。自己站在皇帝那一边，手中掌握着西北地区的兵权，而皇帝又把东部地区的军队交给自己管辖，齐恭自然坐不住，于是在军营中安插人手，暗地里夺回东部军队的掌权。
　　西北部军队成为无主之军，东部军队又重归羿亲王手下。那么接下来，齐恭必定会将自己囚禁于此，然后率这支军队攻入皇宫，以完全掌控皇权。
　　将军盯着手上的铁链发呆，目色却越发深沉，究竟怎么样才能夺回兵权呢？

　　锣鼓作响，旭日东升，那小兵如常来给将军送饭。
　　沉寂的军营中突然传来声大叫：
　　“不好啦，高将军不见了——”
　　来人掀开帐篷一瞧，只见那麻绳散落在地上，手铐碎成两半，铁链也被胡乱扔在杂草堆中，丝毫不见高复的踪影。
　　消息传到齐恭耳里，正在作画的羿亲王当即便将狼毫扔到传信人的身上，大喝道：“那么大个人你们都看不好？军营里养你们当饭桶啊！”
　　屏风后的沈达将茶盏放到桌上，眉眼中暗含说不清的心思：“亲王何不快刀斩乱麻，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免夜长梦多。”
　　羿亲王将目光转向屏风，目光幽幽暗暗，像是在考量沈达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