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想怎么干掉师父》不如无书

11、宫宴暗算

　　陶然阁中视穆柔帝姬为未来阁主夫人的其实也不少，这个罪名委实轮不到沙棠来担。
　　皇宫很快便到了。
　　舜炎国居于南界，东临东海，南接南越。主城泗都风景怡人，百姓安居乐业。正值初春时节，百里枫在御花园的一处园子设了宴，专门接见我们师徒二人。
　　虽是小宴，宴席上静候的宫婢却不少，这般劳师动众，可见这场宴会必不是寻常接风宴。
　　百里枫进来时被内侍搀扶着，年纪瞧着也不大，怎么行动如此不便？
　　陵顾兮说：“沈苍耳魂灭前刺杀过百里枫。”
　　云渺镇渡月坊，苍耳假扮琴女弹奏名曲《高山流水》，演奏途中刺杀百里枫，匕首刺中百里枫，太医院拼死拼活救回百里枫。
　　百里枫爱极了沈苍耳，沈苍耳死后他等了十年终于等到她归来，可笑的是，那把刀最终却指向他。死里逃生后苍耳来找过他，自称已另觅良人归隐山林，与百里枫一刀两断。
　　他醒过来便成了这个样子：不死不活，无悲无喜。伤痛事小，伤筋动骨一百天，却不想哀莫大于心死。
　　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这和我听到的版本可不太一样。
　　想必是苍耳假称归隐山林，不让百里枫知晓她已身死。真有意思，就这么一个小慌竟骗得堂堂国君惶惶不可终日，依我看倒不如直截了当坦白，让他悔恨让他烦闷让他活在回忆中忏悔。
　　也好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陵顾兮许是知我所想，拉我到身后，他垂首同我说话的时候发丝轻垂：“小桃花想干什么？”
　　我伸手摸了摸鼻子：“师父，这个百里枫我越看越不顺眼，长得帅有什么用渣男一个，我得把真相告诉他，我就看不惯他一副弱者架势。您和百里枫没什么关系吧？”
　　“朋友。”
　　我呛了呛：“师父，看不出来您还喜欢交朋友呐？”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暂且保密。
　　他想了想说：“渣男是为何意？”
　　我吞了口唾沫：“渣男...便是男子中最出类拔萃的，比喻将诸多男子炼化后留下来的珍贵之人。”可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说他朋友坏话。
　　这么解释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他粲然一笑：“小桃花觉着为师算不算渣男呢？”
　　好师父，您真以为这是什么夸人的词就上赶着往前凑呢？我是为维护您的脸面呀！您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求您了！
　　“自然是当得上的当得上。”
　　没得办法，我得哄这师父大人开心呀。就他那期待的小眼神我要是敢给他泼凉水，下一秒他就送我远航。
　　国君亲临，我白吃白喝爽得一批，谁料吃到一半，百里枫突然来了兴致非要拉着陵顾兮喝酒。敬酒是大人物之间的事儿，我作为小徒弟，白吃白喝就好了。皇家御酒可比沙棠做的桃子酒厉害多了，陵顾兮几杯下来就有点上脸，粉粉嫩嫩的叫人直想捏他脸。不消多时便已时醒时睡，醒来胡乱呢喃几句醉话再睡过去，也是挺可爱。
　　想到这里我手便伸了过去想捏，台上之人适时将我喊住：“你就是顾兮新收的那个小徒弟桃花？”
　　看了看醉倒的陵顾兮我应和道：“回陛下的话，正是。”
　　百里枫似乎故意不让我去看陵顾兮，盯着我许久：“上次相柳那事儿，陵阁主本是派你来？”
　　我点点头。
　　这人究竟想问什么？
　　果不其然百里枫终于说出关键一句：“朕就寻思他怎么会亲自去云渺镇。”
　　原来皇帝也爱八卦。
　　陵顾兮果然难得出一趟门，连百里枫都不敢相信。
　　陵顾兮醉得一塌糊涂，难得失了体态，马车内一直靠在我肩头小憩。冷不丁车轮滚过一个石子颠了颠，他的脑袋跟着惯性滑了下去，下一秒却又倚了过来。
　　还赖上了。
　　我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
　　回府时已到亥时，众人早已歇下。多亏守门小厮帮我将他抬回房间，对着小厮道了声谢，目送小厮离开后，我回眸瞟了眼床榻上睡得正香的陵顾兮，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陵顾兮说这江老丞相城府太深，我得去探探。
　　如果能趁机让江老丞相倒戈舜炎国，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舜炎国君百里枫是陵顾兮的朋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舜炎国的势力范围很大，如若陵顾兮找百里枫帮忙打听我的消息，保不齐还真被这位国君大人给找到，唯今之计只能破坏舜炎国安稳，百里枫便无暇查我。
　　舜炎国内忧没有，外患还是有的。
　　舜炎国之北，乃北瀚国地界，舜炎国历来重文轻武，武将驻守边关常年不得归家。凑巧的是，江老丞相的大儿子正好是护国大将军，正好驻守边关，正好手底下有好些忠心耿耿的将士。
　　想必江信对大儿子远守边疆颇有微词，如今又赶上亲闺女被迫坐上花轿嫁去北瀚，当爹的心里头肯定不好受。
　　我要是去煽风点火，保不齐江信就和万欢殿合作了。
　　江老丞相五十多岁，身子骨很健朗，头发还是乌黑，少见的老当益壮，近日却叹息连连，眉宇间满是忧愁。
　　送去北瀚的小女儿江雨霏是他心头肉，平日里这位丞相千金可没少闯祸，就连老国君御赐的七彩琉璃珠串都被她捣碎了炼药玩。
　　七彩琉璃珠串也不是俗物，相传此物原是菩提老祖日日随身之物，沾染佛家净皓之气，后流失凡间，被凡间尊为一切净皓之物之源。
　　由此可见江雨霏有多受宠。爱女心切，江丞相一定舍不得女儿远嫁。
　　一路摸黑前去，江老丞相早已歇下。老人家睡得比较早，我还是明日再来吧。抬脚要走，房门蓦的被人打开，江信披着件鹤氅走过来：“老身等姑娘很久了，进来吧。”
　　方才我偷偷开窗往里瞧时，这人明明睡得正香。
　　果然深不可测。
　　有意思。
　　烛光幽幽，江信顺手阖上房门，帷幔被吹得飘飘摇摇，我这才了然。方才我轻开窗户，引得夜风灌进屋内吹动帷幔，江信才会发觉我来此。
　　反应如此灵敏，还真是有点可怕。
　　要知道，质地那般轻薄的帷幔，飘动起来是没有声音的。
　　江老丞相对我的突然到访一点都不吃惊：“桃花姑娘既然师承陶然阁主，想必聪慧过人。老身话不多说只劝姑娘一句，早日脱身。”
　　我正支着下巴，伸手护住被风吹得扑腾了几下的昏黄烛光，当下便忍俊不禁。这位江丞相有点意思，开门见山反过来挑拨我和陵顾兮的关系，要不就是他傻，要不就是他以为我傻。
　　我不做声就听他继续说：“舜炎国北邻北瀚，中夹万欢殿与陶然阁，如今万欢殿虽无萧欢喜坐镇，依旧不可小觑。陶然阁近来势态正好，俨然比万欢殿强大且插手六界事务，但是树大招风，皇上表面不说，实际上还是忌惮几分。再加上皇上恨极了沈苍落，断不可能放心将相柳的事情交给陶然阁。”
　　江信说的没错，百里枫今日设宴欢迎我们师徒二人，看似收揽人心礼贤下士，实则是试探我们俩能否戒备。再加上我们这位情圣皇帝一直怀疑苍耳另觅良人是有苦衷，对苍耳十有八九还不死心，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百里枫可能准备了个大礼等着咱们。
　　假设百里枫的目的是掌握陶然阁，那么到时候抓到相柳就是由皇室操控，简而言之就是百里枫信不过陵顾兮想要亲自出马抓住相柳。顺便查一查苍耳的踪迹。
　　其实这位爷您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给钱不就全解决了吗？估计这就是宫里人的通病吧，对旁人都是极度的不信任。
　　可百里枫和陵顾兮不是朋友么，朋友也不信任？
　　不过，将陶然阁据为己有这个伟大梦想还是值得嘉奖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可你这是在和我抢饭吃，我可不答应。
　　江信见我不语，却也不急，接着说：“陵阁主是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难得看到陵顾兮失了分寸醉酒不醒，我自然是慎重了许多，没急着回答，只戒备得盯着江信看。江信没觉得冒犯，捋了捋胡子说道：“酒里应是被下了药，至少昏睡一夜。”
　　回想起方才的场景，陵顾兮的确酣睡得不正常，我那时候没生疑着实不应该。趁着药效发作，将我们一网打尽岂不是美滋滋？为何百里枫要放我们回来？
　　江信似乎知我所想：“宫里耳目众多，皇上还不想让群臣知晓。若是传了出去，那些祈愿安逸向往和平的官员可有得闹了。”
　　我啧啧两声大概知道了百里枫想做什么：“百里枫的暗探已经将丞相府包围了对吗？”
　　屏息凝神，静气倾听四周声响，果不其然是一阵轻碎脚步声，正小心翼翼朝丞相府靠近。多亏了回转丹让我耳聪目明，就这般造诣可是常人用好几年才能修炼出来的呢！
　　江信笑看我半晌，这才回道：“我能救你。”
　　兜兜转转绕了那么一大圈只是想要挟我？不，恐怕没这么简单，江信没理由救我，我对他唯一的价值应该只有阁主亲传弟子这个身份，可是江信贵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会缺什么？帮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礼尚往来，你想怎么样？”我直直看向他，老头子那一瞬却笑了，“桃花姑娘通晓人情世故，可老夫此般当真是不求回报。”
　　我看不是不求回报，是时候未到吧？
　　既然江信不说，我也没再追问。冷眼跟着他走到窗边，翻窗而行没多久便到了我们住着的小院。推门而入，床榻上的陵顾兮睡得正香，真不知是该夸他心大还是粗心，竟这般容易便着了百里枫的道，真是丢尽了陶然阁的脸。
　　去他大爷的高深莫测，几杯酒就醉成这样。
　　真不想承认我是他徒弟。
　　我没有这样的师父。
　　江信的手下将陵顾兮驮了起来，江信看看依旧没醒的陵顾兮，又看了看我：“真要带着他逃走？我只能保证你一个人单独逃走，单马疾行轻而易举，但你若带上他，马车繁慢，也许连泗都都出不了。”
　　江信说的没错，可我不能将陵顾兮留在这里，他是我萧欢喜的死敌，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怎么能让他落在百里枫手里？况且我还没弄清楚摘星阁里到底有什么阴谋，陵顾兮不能死。
　　我要弄清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