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叔》一塘雪

34、仰天笑，眼泪飙

　　这应该是他们宿舍出现 “操”这个字儿最密集的十秒钟。
　　叔叔整个人处于懵逼的状态，一下子没缓过劲儿来，跟个二傻子似的呆立原地，嘴巴张得老大。
　　“你俩……刚才……是在接……接接接接接接吻吗……”叔叔结巴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个吻字吐出来。
　　“是。”卫星一脸平静的扭过头来看着叔叔。
　　赵晓飞却突然变得十分窘迫，他看了叔叔一眼又马上收回视线，开始在宿舍里不断来回走着。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着，不停的抖腿。
　　“你俩……啥时候……搞……搞到一起的……”叔叔继续问道，扶着椅子，颤巍巍的坐下了。
　　“这不，还没开始搞，你就进来了。”卫星淡定的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叔叔对面。
　　叔叔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俩人搞在一起的画面来，拼命摇了摇头想把那画面甩出脑子去，继续问道：
　　“那……那我换个文明的词儿，你……你俩啥时候在一起的？”
　　“就刚才，刚在一起，你就进来了。”卫星似乎有些幽怨……
　　这时，已经来来回|回在不足十五平米的宿舍小跑了小八百米的赵晓飞，突然看到了角落里的篮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夹在胳膊下面推门就走。
　　“天都黑了，还能看着球吗？”叔叔问道。
　　“我……我会……盲打……”显然赵晓飞的脑子还没有归位，也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脑子……

　　这回，宿舍里只剩下了叔叔和卫星。卫星熟练的点了根烟，熟门熟路的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叔叔看着对面的卫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从大一刚开学的那个娘爆了的小屁孩儿，变得有些男人味儿了，准确的说，是成熟稳重了不少。
　　见叔叔正看着他发呆，他递了根烟给叔叔。
　　叔叔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点着了火，轻轻吸了一口。
　　呛！
　　叔叔猛地咳嗽了几下，然后又开始眩晕，他迷迷糊糊的说：“卫星，我发现你，好像阳刚了不少。”
　　卫星有些不屑的看了眼叔叔，说：“如果你说的阳刚是天天把逼和JB挂嘴边儿，整天操天操地的，那没错，我这几年，托赵晓飞的福，确实阳刚得跟史泰龙似的。”
　　说完，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没忍住，同时爆发出一阵持久而剧烈的傻笑。
　　笑到眼泪快要出来了，叔叔脑子里的问号也越来越多了。他喘了口气，刚想问，卫星就抢白道：“你是不是很好奇？”
　　“我特么不是很好奇，是非常好奇，好奇到整个人要炸裂。你这个妖孽什么德行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晓飞他？他不是一直热爱所有雌性动物吗，就连撸猫都专挑没蛋的下手。怎么突然就串线了……”叔叔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还记得他的那个学姐吗？”
　　“记得啊，不是大一就被特么把晓飞给绿了吗。”
　　“是被绿了，但那是果，你知道因吗？”卫星似乎在憋笑，嘴角抽抽了一下。
　　“这特么被绿了就被绿了嘛，这还讲究个因果循环？难道另有隐情？”叔叔一头雾水。
　　“他……怎么说呢……我想想怎么说文明些……他特么……一看见那个学姐躺床上，他的小兄弟就，提不起劲……”卫星说完，和叔叔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想到赵晓飞和他的小晓飞那一副无能为力，垂头丧气的熊样子，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狂笑。
　　笑的烟灰掉了一地。
　　“我特么是真服你，这种说法确实挺文明的，不过这丢人现眼的事儿，你是咋知道的？”叔叔伸手抹掉笑出来的眼泪。
　　“我有我的信息源，保真保准，你听着就得了。”卫星刚才笑的烟都掉地上了，他一边笑得直颤，一边又点了一根，吸了一口，总算是平复下来，继续说道：
　　“你呢，我不知道怎么是回事儿，不过看样子应该也是无师自通的那一类吧。反正我呢，我打对性别有意识开始，我就知道我是男人，我喜欢的也是男人，估计也就是上小学的时候吧。”
　　“你特么……还真是……这个圈子里的翘楚……”叔叔朝着卫星抱了抱拳。
　　“但是有的人呢，比如赵晓飞这种愣头青，他需要摔跟头，需要有人引导。”
　　“不对啊，不是还有个女笔友呢吗？不是挺起劲的吗！你侬我侬的好一阵子。”叔叔突然想到那一阵子的赵晓飞，整天被情书迷得神魂颠倒。
　　卫星叼着烟，神秘兮兮的笑了一下，问道：“那些情书，他是不是给你看过？”
　　“……看过……内容嘛……”叔叔一想到那些情书，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内容不重要，你不觉得那个字体，很眼熟吗？”卫星凑过来，盯着叔叔。
　　还没等叔叔回答，卫星就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过来。他左手握笔，写了一句“梦里见过你” 。
　　“操！！！操！！！操！！！操！！！操！！！”叔叔再一次被震得大脑短路。
　　“卫星你是在耍他，还是在勾引……引导他啊？”叔叔嘴里的烟也掉地上了，顺手又点了一根，吸第二根的时候，已经没那么晕了。
　　“是关心他。”卫星认真的答道。
　　“他那阵子，简直就是跌入了人生谷底，整天浑浑噩噩的，说哭就哭。我最见不得平时那么张狂骄傲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了那个逼样，就想了这么个不靠谱的主意。没想到对付那个二傻子，还挺有用的。没几天他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那你写了多久的情书啊？”叔叔问道。
　　“没多久，晓飞那畜生过了那个难受劲儿，就觉得没劲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我写的。就那个二傻子，如果我不主动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发现。然后他就开始找各种类型的女生不断的尝试，结果嘛，你应该也猜得到。”卫星露出了个“你懂的”的表情来。叔叔看了他一眼，这次他没觉得好笑，他似乎能体会到赵晓飞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整天活在恐惧之中的状态了。叔叔默默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就开始勾引……引导他？”叔叔问道。
　　“我花了点儿时间。”卫星没有看叔叔，深深的吸了一大口烟，又慢慢的顺着鼻子散了出去。透过那层变幻莫测的白烟，卫星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可奈何来。
　　还没等叔叔接话，他又幽幽的补了句：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
　　叔叔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卫星，突然觉得，认真起来的卫星，其实挺帅的。以前总觉得他特娘，叔叔一向不喜欢过于女气的男的。但是这一刻，他似乎有点儿明白，赵晓飞被卫星吸引的原因了。
　　“你……应该很喜欢他吧？”叔叔问道。
　　“不，我爱他。”卫星狠狠的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摔，突然对着叔叔露出了个有几分邪气的笑来。
　　“妈的，馋了两年的肥羊，眼瞅着到嘴边儿了，结果让你这个逼给搅合了。”卫星说完，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星式白眼，再次重现江湖。
　　叔叔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一样，“哈哈哈”的笑了好长时间。
　　看来眼前的这个卫星，还是原来的那个妖孽。
　　那天晚上赵晓飞快熄灯时才鬼鬼祟祟的回来，洗完澡就默默的爬上床睡觉了。

　　周岩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叔叔也有点儿坐不住了。
　　第二天晚上，叔叔自习完回到宿舍，一开门，又是同样的景象。这次叔叔淡定多了。
　　但是赵晓飞明显不够淡定，甚至有些恼怒。
　　“你这逼就不知道敲门吗！”
　　“我特么进自己宿舍，敲JB门啊……你要是能在这栋宿舍楼里找到一个会敲门的人，我特么立马管你叫爸爸。”
　　叔叔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赵晓飞耸了耸肩，看着叔叔，说：“快叫吧，乖儿子。”
　　“妈了个逼的，哪个孙子这么不长眼啊！”叔叔回身一开门，愣住了。
　　周岩像座冰雕一样，自带寒气的站在门外。
　　叔叔开门的一瞬间，一阵小凉风嗖嗖嗖的就吹了进来，卫星和赵晓飞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咋进来的？”他们那栋宿舍楼的阿姨非常严格，别说雌性动物了，就连岁数稍微大点儿的雄性动物，也一律禁止入内。估计这个阿姨思路也挺野的，为了维护这群祖国鲜嫩的小草儿，那真是防女防大爷，防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我直接进来的，我看着像大爷？”周岩那天穿了件运动服，乍一看还真是和他们差不多。叔叔刚想笑他装嫩，可是再一看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笑声硬是被活活的埋在了肚子里。
　　即使这种时候，周岩都不忘礼貌的朝着宿舍里其他两个人打声招呼。
　　然后他的视线又回到叔叔脸上，吐出了几个冷冰冰的字。
　　“出去谈。”说完看都没有看叔叔，就转身走开了。
　　叔叔又蒙了，难道是要向他敞开心扉？
　　一想到这儿，叔叔的脚步就欢快起来，赶忙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体育场，坐在最高的那排观众席上。当时已经很晚了，体育场里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夜跑。
　　两人肩并肩的坐在一起，沉默了好一会儿。黑暗中叔叔看不清周岩的表情，但是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压抑着的苦闷。
　　“东子，对不起，我还得回趟东北。”他的语气非常纠结。
　　“和那个老伯有关？”叔叔试探的问了句。
　　“……恩，算是吧……他……就是个亲戚……你别多想……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得回去帮忙打点一下。”
　　“那你就回去吧，没事儿，事情打点完了再回来呗。”叔叔拍了拍他的后背。
　　周岩还是低着头，不知道他在看哪里。他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含糊的回了个“嗯”。
　　叔叔起身，蹲在周岩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往下按了按，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周岩愣了一下，叔叔的温度从他的手和额头传递给他。周岩觉得和暖很舒服，没有抗拒，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做出更主动更富有侵略性的动作。
　　他只是默默的和叔叔额头抵着额头。
　　“乖，记得好好吃饭。我等你回来。有事就呼我，我一直在。”叔叔轻声说。
　　不知不觉间，叔叔成长了许多，已经变成一个，能够让周岩依靠的男人。
　　周岩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第二天，周岩干脆的辞了职，退了租，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离开了北京。叔叔依旧没有送他，但是他在等着有朝一日，可以亲自去接他回来。
　　两个人又退回到了异地恋的状态。

　　那一年的学生会主席竞选，还真是精彩得足以载入校史册。
　　也不知是哪位天才领导大笔一挥，定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赛制。轰轰烈烈的搞了一个多月才尘埃落定。
　　第一轮：诗歌朗诵，歌颂祖国，歌颂学校
　　第二轮：才艺展示，吹拉弹唱，街舞健美操
　　第三轮：作文比赛，1000字以内，浅谈祖国四个现代化的实现路径
　　第四轮：1V1辩论，唇枪舌战，激情对战

　　叔叔一听说这个史无前例的赛制，就觉得这领导和赵晓飞肯定挺谈得来的，俩人都是淫而不自知的淫才，简直淫才飞扬，淫思如泉涌。
　　“1V1……唇枪舌战……激情对战……”这大胆的用词，这激扬的文字……
　　没想到赵晓飞和卫星居然一路过关斩将，竟然双双杀入决赛，提前将学生会主席的位子收入法学院囊中。
　　叔叔一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来了精神，一想到这俩才确定关系的饿了不知多久的狼，要“1V1”，“唇枪舌战”，“激情对战”，就忍不住想要为他们 “啪啪”鼓掌。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在一旁观战了。”叔叔第一次对学校举办的活动，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和期待。

　　那一天终于到来！
　　全校师生齐聚小礼堂，万众瞩目之下，赵晓飞和卫星穿的人模狗样的并肩站在舞台中央，向大家鞠了一躬。
　　虽然卫星不到180，但是站在接近190的赵晓飞身边，俩人居然还挺般配的。叔叔看着看着，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变得审美畸形了。
　　紧接着，他俩各自坐在舞台的两端，每个人面前一张小桌子，分别写着正方和反方，还有他们的立场。

　　一场史无前例的“1V1”辩论赛即将拉开帷幕。
　　叔叔和小胖子作为选手“家属”坐在了第二排。叔叔的脖子伸得老长，就怕一个不注意，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情节。
　　辩论题目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底好不好。
　　一看到题目叔叔“噗嗤”一下就乐出了声。本来挺正经个题目，可放到这俩人中间，就显得有些……色|情……

　　卫星是正方：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好！
　　晓飞是反方：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好！
　　刚开始两个人还一本正经的你来我往，严肃认真的辩论着，摆事实，讲道理。
　　可是辩论了一会儿，俩人渐渐辩无可辩，越说词儿越少，逐渐的就都沉默下来。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中。这时，卫星突然眼睛一亮，叔叔暗叫一声“操！”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请问对方辩友，既然撞钟不好，那你还留着你的小和尚做什么？”卫星喷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台下的观众们先是一愣，然后有几个听懂了的小伙子开始扯着嗓子吹口哨，一阵浪笑。然后那笑声就迅速的传染了整个场子，笑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女生们看着周围笑得面红耳赤的男生，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还真是个女默男浪的名场面。
　　叔叔看第一排那群领导们的后脑勺就知道，脸色估计已经铁青了。谁知道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等到大家都冷静下来之后，赵晓飞那个二傻子，脸上突然现出一个邪魅的淫|笑。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自从那俩人在一起之后，叔叔好像把这辈子的“操”都突突突突的一口气说完了……
　　叔叔控制不住的狂骂出来，前排的一位领导还回过头来眼神批判了他。
　　叔叔心里“呵呵”一声，心想您还是收着吧，不如攒起来一会儿集中批判。

　　“留着撞你！”赵晓飞的这四个说得是底气十足，声如洪钟，像一个传颂千古的箴言，在礼堂内反复的回荡着，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然后，全校的学生就跟疯了一样，爆发出了不笑断气不罢休的声浪。人群“嗡”的一下就涌动起来，都像中邪了一样，前仰后合，勾肩搭背的足足笑了十多分钟。
　　叔叔已经没眼看当时的场面了，抓起书包，拽着小胖子，从后门灰溜溜的逃跑了。
　　他俩实在是没勇气以那两个逼的室友的身份，接受众人的目光扫射和笑声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