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叔》一塘雪

33、风飘飘，雨潇潇

　　“什么？你俩要去竞选学生会主席？”看着眼前这俩和正经俩字毫不沾边的人，叔叔吃了一惊，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整个大一天天东跑西颠的，为了我们院，我们学校，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到了大二好不容易爬上学习部长的位子，这眼看着就要一步登天了，我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卫星抱着手臂，一副舍我其谁的死德性。
　　“操！我特么还不是整天东跑西颠的，大一天天四处打球，累得跟狗一样，连特么女朋友都给打丢了。妈的！”赵晓飞又想起了那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大二还是用美色忽悠我们那个丑逼部长，这才让我接班。今年，我要是不去竞选学生会主席，我特么都对不起我这张帅脸。”说完，赵晓飞走到镜子前，理了理，他那根本没什么可理的寸头……
　　听完，叔叔有些恍惚。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大三了。

　　“都特么消停点，你俩……啥时候……进的学生会？”自从读了大学，他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整个学校都知道法学院第一名是个不需要吃饭睡觉，靠学习就能活的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且，那个疯子，长得还挺帅的……
　　卫星被叔叔这一问，气的小脸直抽抽，白眼似乎已经不解恨了，他抓起身边的枕头朝着叔叔砸了过去。
　　叔叔伸手一档，结果手里的那杯水，一滴没浪费全攘赵晓飞脸上了……
　　“操！”赵晓飞顺手拽过卫星的毛巾，恶狠狠的抹了把脸，还偷偷看了眼卫星。
　　见卫星没什么反应，他又把毛巾挂了回去，顺便整理了两下。
　　“你这逼还是不是我们宿舍的人啊，你特么是才来的吧。”赵晓飞吼道。
　　虽然他们知道叔叔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们没想到叔叔两耳不闻，已经不闻到了这种地步……
　　“各位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刚好我要发工资了，要不我请大家吃个饭？胖子呢？”叔叔问道。
　　“你这逼才特么发现胖子不在宿舍啊。那个逼这学期，就开学第一天在宿舍露了个脸，一下课，人就立马消失。床都空了小一个月了。”赵晓飞站的有点儿累，往旁边一蹭，坐到卫星床上，还不停的抖腿。
　　“你癫痫啊？”卫星二郎腿一翘，斜了眼赵晓飞。
　　赵晓飞没理他，但是抖腿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胖子最近在实习，公司有宿舍，条件挺好的。听说工资也不错。这小子学习不怎么样，搞这种事情还是挺有门道的。”卫星有些得意，他们5019的宿舍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法眼。
　　“那不挺好的吗，他的目标不就是赚大钱吗。这就叫有志者事竟成。你们俩以后有啥打算不？”叔叔问道。
　　“打算竞选学生会主席啊！！”赵晓飞说。
　　“你特么是耗子吗？就能看见一个礼拜以内的事儿，我说的是毕业以后。”
　　“那不知道，走一步瞧一步吧，想那么多，多JB累啊。”赵晓飞往后一靠，整个人就摊在卫星床上，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大多数人都是想太多想得自己都找不着北，你？你的脑子就是个空壳，你不用找，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有东西南北这码子事儿。”卫星说着，冷不丁的就给赵晓飞来了一记脑瓜崩，还真是一声脆响。
　　“你们听听，是不是空心的脑子？”
　　赵晓飞还没来得及还手，灵活的卫星已经“嗖”的一下子坐到了小胖子的书桌上，远远的用挑衅的眼神盯着他。
　　“你这逼说谁脑子空心的呢？你要不钻进来看看我最近都在想什么JB玩意儿？”赵晓飞骂道。
　　卫星眼皮都没抬，一边随手翻着书，一边风轻云淡的说：“哦，原来你最近一直在想JB。”
　　赵晓飞显然被气炸了，从脖子一直红到脸上，估计卫星再说几句他就得当场脑溢血。他气呼呼的从卫星床上随手拿了本书，也假装看了起来。
　　“晓飞啊……你看的……是卫星的日记吧……”叔叔忍不住嘟囔道。
　　“啊……”赵晓飞这才回过神来，才看了一行“我觉得我要疯了”，还有个什么“飞”字，卫星就一把抢了过去，红着一张脸，气急败坏的骂道：“滚！”
　　叔叔瞪着眼睛看着对面的赵晓飞和卫星，一时之间难以适应这种炮火连天的场面。
　　看来自己实在是错过了太多宿舍生活了，这怎么都跟吃了枪药似的。
　　正纳闷儿呢，小胖子推门而入，好长时间不见，小胖子瘦了一些，穿着一身廉价西装，人模人样的，还真有那么几分精英律师的感觉。
　　“呦，都在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请大家下馆子，我发工资啦！”看着小胖子脸上散发出的浓烈的得意之色，叔叔当即决定，把这个请客的机会让给他。

　　时隔一年，他们四个人又坐在了后街的那家冷饮厅里。不同的是，那家冷饮厅老板似乎赚了不少，店面已经扩大了几倍。几个人坐在一张大桌子旁，宽松的说话都得吼着才能听清。
　　“你特么挺另类啊，吃冷饮和下馆子那能是一码事儿吗？”叔叔问道。
　　“一码事儿，一码事儿，我这也是实习期，收入微薄，聊表心意。”小胖子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正当大家有说有笑的时候，冷饮店门被一对俊男靓女推开。靓女快速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俊男则去吧台点单。
　　“这胸，这腿，啧啧啧……”小胖子盯着那个美女，眼珠子都快要飞到人家身上去了。
　　“好腿……”叔叔盯着那个帅哥也忍不住赞叹起来。谁知叔叔一回头，发现赵晓飞也朝着那个帅哥的方向紧盯，人家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追到哪里，而且是全方位，多角度的扫射。
　　“我说你嫉妒人家，也用不着这么明显吧。”叔叔理所当然的觉得赵晓飞是嫉妒人家有个漂亮的女朋友才把目光黏在人家身上的。
　　赵晓飞突然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头，好像再自我反省一样，端起汽水“吨吨吨吨”一口干了。放下汽水瓶又偷偷朝着那个帅哥瞄了几眼。
　　卫星在一旁，默不作声，但都看在眼里，居然露出了个得意的笑。
　　“滴”，叔叔的呼机响了，低头一看，是周岩的简讯。
　　叔叔笑眯眯的朝着吧台走去，借老板的电话回了过去。
　　“周叔，这才分开多久啊，就又忍不住想见我了？您还真是老当益壮啊。”叔叔他们和那个老板也算是老熟人了，每个人的基本情况他还是了解的。对于叔叔这种可能把别人耳朵炸穿的对话，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明天我要出差，你要不今天就过来吧。”周岩说。
　　“行，我自习完了就过去。”刚想挂电话，叔叔突然想起来什么，啰嗦道：
　　“我说过多少遍了，刷好的锅要把水擦掉，不然会生锈，还有啊，煮米饭的时候，多放点儿水，不然夹生。我上个礼拜过去，你的锅都没法儿看了。你这个人，怎么对家务就是一窍不通……”
　　周岩很冷淡的回了一个“哦”字。
　　不知为什么，叔叔并没有生气，反而苦笑起来。
　　“周叔啊周叔，你看看我都被您老人家逼成什么德行了。”
　　“还成。今晚见。”周岩很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叔叔回想起最近这几个月的生活，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周岩果真像他之前答应过的那样，从东北来到了北京，说是找了份金融类的工作，大概就是全国各地跑业务吧，具体做什么叔叔也听不懂，大概就是把钱从企业，银行，和他们这个金融类的公司之间来回倒腾。
　　看周岩那副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
　　关于他的过去，周岩还是没有多说。叔叔也就不打算问了。谁没有个开不了口的过去呢。
　　好奇心是有的，但是千方百计的去窥探对方的内心，叔叔做不到，也懒得做。
　　抬头看了下时间，似乎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叔叔背起书包，和大家随意的摆了摆手就又杀回了自习室。

　　那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觉得沉不下心来，学习效果差强人意。叔叔无奈的放下笔。
　　“算了，还是去周岩那里给他做顿饭吧。那家伙简直就是家务界的低能儿，连个地都扫不明白，灰尘能撅到天花板上去……”
　　想着想着，叔叔就一路溜达到周岩租的房子楼下，就在他们学校附近，说是方便他来。
　　在楼下买好菜，熟门熟路的上去。一进屋，脱掉外衣，寄上围裙，看到锅里的那一层铁锈，叔叔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是老人家。记性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了。”

　　没一会儿，三菜一汤就做好了。叔叔摘下围裙，开始收拾厨房。
　　他还挺喜欢下厨的，那烟火气，让他有种实实在在过日子的感觉。如果说前几年他一直在天上飘着，那么最近一阵子，他好像找到了一块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地，渐渐落地生根了。
　　“叮咚！”门铃响了，叔叔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开门。
　　“周叔……”这个叔字儿还没说完，叔叔那欢脱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门外站了一位陌生老伯，一身利落的唐装，那气质可不是隔壁天天早起打太极的大爷能比的。这个老伯更像是过去北京城里四处遛鸟儿，斗蛐蛐儿，养尊处优的王爷。
　　“您……您好……您……找哪位？”叔叔问道。
　　对面这位老伯一脸慈祥，但是眼神里却难掩凌厉的锋芒。
　　“小伙子，这里是周岩的家吗？”老伯的声音中气十足，看样子平时没少锻炼。
　　叔叔又仔细打量了下他，一头花白的头发修理的很利落，举手投足间，总能不时露出点儿莫名的霸气来。
　　“是啊，您是？”叔叔有些疑惑，没听周岩说过家里在北京还有什么长辈啊。这老伯一开口，普通话虽然标准，但还是可以隐约听出东北味儿来。
　　难道是从东北……特意过来的？
　　“我是石……啊，周岩的伯父。”那个老伯说着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叔叔的肩膀。
　　叔叔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身为晚辈还让周岩的伯父站在门外，连忙把他请进了屋里。
　　“不好意思，房间有点乱，您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您沏茶。”叔叔像个突然见家长的小媳妇，慌乱又窘迫。
　　“别忙了，呦，这是要吃饭？”老伯背着手踱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笑呵呵的边闻边问。
　　“啊，要不，一起……吃点儿？边吃边等？” 其实叔叔也就是客气一下，谁知那老伯一拉椅子，一屁股就坐下了，端起桌上周岩的空饭碗，看了眼桌子上的电饭锅，又看了看叔叔。
　　“这老爷子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叔叔心里嘀咕了一句，还是麻利的双手接过饭碗，给老伯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刚开始，两个人一直沉默着吃饭，叔叔紧张的都尝不出菜是咸了还是淡了。但是看着对面老伯不住的夹菜，叔叔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应该没有失手。
　　“啊……”想不到那个老伯胃口比叔叔还好，两大碗米饭没一会儿就下肚了，他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肚皮，笑着说：
　　“小伙子，手艺不错啊，周岩还挺有福气的，你俩这小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的呀。”老伯言语间，已经挑明了叔叔和周岩的关系。但从他淡定自若的神态来看，似乎也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稀奇事儿。
　　叔叔“呵呵”傻笑了几声，突然就觉得和这个老伯十分投缘。
　　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已经从相对无言的陌生人，变成了聊得热火朝天的老熟人。
　　老伯被叔叔逗得不住的大笑，叔叔也跟着一个劲儿的傻笑。
　　就在一老一少聊得正起劲儿的时候，房门“吱嘎”一声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
　　周岩提着大包小包的肉，菜，水果，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然后他的脸就像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冻梨一样，飞快的覆上一层冰霜，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周岩没有顺手把门带上，反而一脚朝后用力的把门蹬开。
　　“周叔，啊……周岩，怎么回事儿啊，你有个这么风趣幽默的伯父都不告诉我一声，老爷子思想境界实在是高。”叔叔边说边给对面的老伯续了杯茶，然后朝着周岩走了过去，帮他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

　　那个老伯抬起眼皮来，对着周岩幽幽的道了一句：“石头，好久不见啊。”
　　周岩整个人明显的僵了一下。奇怪的是，周岩并没有看着那个老伯，而是猛的转头往门外看，看了好几眼，才缓缓的转过身来，黑着一张脸紧张的盯着那位一脸笑容的深不可测的老伯。
　　搞不清楚状况的叔叔一头雾水，麻利的捡起地上的东西，放到了厨房里。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岩似乎有点不大对劲。他明显的感觉到那个时候的周岩，是在害怕。他有些吃惊，手里握着一个苹果站在原地，也僵住了。
　　“你先回学校。”周岩的目光一直钉在那位老伯身上，他只是微微侧过脸来对着叔叔下了这条死命令。
　　叔叔很久都没有听到周岩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说话了。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他几眼，周岩没有反应。看来这又是触碰到他不愿意说的那部分过去了。叔叔无奈的拿起书包，对着老伯偷偷摆了摆手，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伯父，再见。”
　　那个老伯眯着眼睛也朝叔叔招了招手。
　　不知是叔叔的错觉还是什么，他闪身出门的那一瞬间，周岩好像用身体挡在了他和老伯之间。
　　门“嘭”的一下就被周岩摔上了。

　　叔叔一边啃着手里的苹果，一边回忆刚才的情况。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神神秘秘的老伯，奇奇怪怪的周岩。
　　直觉告诉叔叔那个老伯并不简单，但是看样子，这似乎又是一件，周岩不说，他也不打算问的事儿了。
　　“石头……”叔叔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个词儿来，一想到这么一个土掉渣儿的名字配上周岩那张不苟言笑的黑脸，还真是有点好笑。
　　然后他就仿佛失忆一般，把刚才周岩家里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人边啃着苹果，边呵呵傻笑的往宿舍走去。

　　走到宿舍楼下时，天色已晚。
　　叔叔轻手轻脚的走了上去，刚一推门。
　　“操！！！！！”叔叔的眼睛一瞬间就被闪瞎了。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