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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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是康帝送给她的。
繁姜子昭受封镇国长公主之日，康帝亲自选了个五岁的小宫女送给她，这小宫女就是如意。自那之后，如意就一直作为贴身侍女伺候她。后来繁姜子昭又亲自挑了个侍女，取名吉祥。如意温柔沉稳，吉祥直率听话，各有千秋，她们俩作为贴身侍女一直陪伴在繁姜子昭身边。
只是繁姜子昭一向不怎么喜欢如意，在康帝去世后，就将如意送给子元身边伺候了，直到去年，子元又把如意送了回来。
真是有趣，子昭斜靠在床上，手指头勾了勾如墨的长发，向外喊道：“来人”
“殿下，您醒了。”吉祥从外头进来行了个礼，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在子昭床前。
“嗯。现下什么时辰了？”子昭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回殿下，巳时了。”吉祥连忙上前扶住子昭，咬了咬发白的嘴唇又道：“殿下对不起，奴婢惹您生气了。”
子昭眼皮轻抬，瞥了一眼一脸委屈的吉祥，“和如意去过领过罚了？”
“去了。”
“吉祥，你知道比起如意，本宫更喜欢你什么吗？”
“奴婢……奴婢不知。”
“本宫喜欢你听话。”
吉祥震了震，赶紧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颤抖着说道：“奴婢……”
“起来吧。”子昭看了一眼吓的跪倒在地的吉祥，又接着说道：“往后未经本宫允许，不准再自作主。”
“是。”
子昭坐在梳妆台前，看了一眼铜镜，淡淡的说道：“替本宫上妆，是时候该去见见陛下了。”
铜镜里女人的模样有些憔悴，却依然掩盖不了姣好的容颜，与从前的子昭一模一样。
明艳华丽，浓墨重彩。
这种长相的女子，子昭还认识一个，她叫妲己。从前她被养在妲己身边时恨极了这种长相，也恨极了自己，可如今看着铜镜中眼底一闪而过的绿光，子昭叹了口气。
自此以后，我便是繁姜子昭。
我会为你谋划，然后，成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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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红的宫锦罗裙随着步伐的移动而轻轻摇摆，领口处和腰带上绣着的暗金色牡丹与发髻上摇曳的金步摇相应，嫣红的披帛长长的拖在地上。
子昭在长廊里走在走着，忽然想到了记忆里的繁姜子元。
淘气粘人，还爱哭。他喜欢在这个长廊里玩捉迷藏，也喜欢站在廊桥上看水中月亮的倒影。父王去世之后，子元不哭了，却更加依赖姐姐，不管是朝堂上还是私下里，见人时，他总是怯生生的站在姐姐身后，揪着她的衣摆，依赖得不像是一个帝王。
繁姜子昭不知道该怎样教导他，因为只要看到他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她时，她便溃不成军，所有的重话便统统说不出来了。
所以在他刚过完十岁生辰之后，她给他找了个老师。
妖师——顾亦之。
一个长生不老修为高深，且做了两代妖王老师的，人。其实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人，但是他曾说过，自己非妖非神。
妖比人长寿。自三百年前繁姜先祖天晟大帝大败妖界至今，妖界到现在为止一共就只有两代妖王，而顾亦之便是教导了他们。所以他活了三百年，甚至更久。
原本这样一个与妖界有如此渊源的人，是不可能来当繁姜王室的老师的。但是先皇后崔星河与顾亦之渊源颇深，她曾救过顾亦之。所以当繁姜子昭苦求整整三日后，顾亦之答应了。
当时，顾亦之问她：“你想让你弟弟学什么，术法武功，还是诗词歌赋？你想要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快意侠客，风流才子？”他顿了顿，“或者……昏君？”
“帝王。我要他当帝王，皇图霸业，千古一帝。”顾亦之还没说完繁姜子昭便打断了他。
顾亦之楞了一下，又恢复了脸上的笑意，“野心不小，那你可知道成为帝王的代价？况且，你要他成为帝王，那你呢，之前两位镇国长公主的结局可并不算太好，还有这滔天的权势你就不动心？”
“我不动心。代价与结局我不知亦不想知。”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当年我母后救你一命，如今教导子元你便当是报答，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
“成交。”顾亦之打断了她的话，无意识的转了转手上的墨玉扳指，又接着道：“我教他，但是自此以后，我和你繁姜王室便再无瓜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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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一阵痛意将子昭从回忆中拉回。“啪。”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发髻上的步摇跌落在地。
“大胆！竟敢冲撞公主殿下！”如意连忙扶着被撞了一下的子昭，呵斥道。
子昭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有些清瘦儒雅的玄衣男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罢了，你是什么人？”
玄衣男子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步摇，行了个礼回道：“回殿下，臣是陛下的客人。殿下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吉祥赶忙将他手中的步摇拿过来，怒道：“放肆！”男子倒也不恼，作了个揖，“臣失礼。”
“退下吧。”
男子笑了笑，道：“臣告退。”
子昭看着玄衣男子离去的背影，“客人么……”
繁姜子昭受伤前朝廷正在准备千秋宴。千秋宴是繁姜王朝的传统，开国先祖天晟大帝定下的规矩，立秋第三日举办，每三年举办一次，每次持续三日。各国使臣和世家门阀都会前来赴宴，向朝廷述职。
前几日子昭称病未参加，今日便是千秋宴的最后一天。
这人大概是来赴宴的世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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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
“拜见陛下，陛下圣安。”子昭行礼。
坐在案首的男子正批着奏章，听到声音抬头，然后笑着说道：“皇姐怎么亲自来了，朕还想等批完奏章再去看你呢。快坐快坐。”
殿内的宫人在座上殷勤地奉上了茶。
子昭起身，却并没有就座，而是站着，静静的看着眼前批着奏章的男子。
十五岁的少年眉眼仍有些青涩的，眉眼弯弯，笑起来能看到小小的虎牙。但是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上去青涩单纯的少年，已是一个执掌朝堂，将帝王之术用的炉火纯青的帝王。
该是欣慰的。顾亦之把他教的很好。
“皇姐，皇姐！”子元出声喊道，又笑着问道：“皇姐发什么呆呢？”
“无事。”子昭笑了笑在座位上坐下，然后对周围的宫人说：“你们先退下吧。”宫人却没动，子元复说了一句，“退下吧。”
“是。”宫人才鱼贯而出，然后殿内归于寂静。
子昭笑了笑，率先开口问了一句：“顾太傅走了多久了？”
“一年有余。皇姐怎么突然问这个？”子元一边说着，一边批着奏章。
“无事。”子昭抬手想摸一摸头上的步摇，却突然想起步摇此刻应该在吉祥手里，便放下手，拿起桌上的茶，吹了吹，“一年有余，竟已离开这么久了，是本宫忘了，他走，说明他该教的都教给你了。”
子元批奏章的手一顿，抬头朝子昭抿嘴笑了笑，然后又继续批奏，说道：“太傅自然是倾囊相授，不然怎么对得起皇姐当年苦心相求三日的诚意。”
子昭端着茶杯，拿盖子轻轻的撇着茶末，看着茶叶在杯中打转儿。宫人奉上的茶，是青玉龙井，和她遇刺前如意端给她喝的那杯一样。
青玉龙井口感香醇、滋味甘甜，是茶中极品。但是青玉龙井让人追捧的真正原因不是口味，而是因为青玉龙井有助于修行者修习术法。因其妙用，无数修行者趋之若鹜，然多年前有修行者为了争夺青玉龙井大打出手，青玉茶树本就脆弱，极难培育，遭此一难茶树更是枯死大半，如今也就只剩江南临江城有。
青玉龙井是一叶一芽的春茶，娇俏的采茶女赶在谷雨之前采摘烹制，再从中精心挑选，方得两罐，八百里加急从江南献上京都。如此珍贵的茶，一罐上贡帝王，另一罐却献给了公主。
公主势大。
子昭笑了笑，“陛下此次选秀的皇后人选有荥阳郑氏本家大房的嫡次女郑灵筠，和骠骑大将军明禄家的嫡女明秀，你更喜欢谁？”
两家的家世皆是不俗，明禄虽然对帝国忠心耿耿，需要帝王表示对明家的看重，但是此次选秀正是拉拢士族门阀的好机会。京都明氏是近些年才崛起的新贵，深得帝王信任，此时风头正盛，但是到底是根基尚浅，和荥阳郑氏这样盘踞百年的世家是不能比的。
繁姜子元才亲政，正是需要世家门阀的帮助的时候。封后，是一个于双方都有利，且最有效的手段。刚才遇到的黑衣男子，大概也是哪个需要拉拢的世家子吧。
只是繁姜子元和明秀自幼相识，虽然在康帝死后明秀就随着明禄去了边关，两人再没见过，但是到底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在的，而且在一年秋猎中，比子元小了两个月的小明秀救下了被猎物咬伤的子元，所以与素昧平生的郑灵筠相比，明秀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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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两仪殿，仲夏之夜，星空万里。
顾亦之正式进宫任太傅的前一夜。
“姐姐你别走，天好黑，我害怕，你陪陪我好不好……”小小的子元揪住了繁姜子昭的衣袖，泪眼汪汪的。
“阿元！”子昭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拉住她衣袖不放的黏人精，“你是大孩子，不要这样任性撒娇，”
“不嘛，不嘛，姐姐陪陪我嘛。”见她不答应，子元揪着繁姜子昭的袖子蹦起来。
繁姜子昭轻轻将子元的手拨开，戳了戳他肉肉的脸颊，“这么大了还怕黑，等你立后纳妃，她们个个都会笑话你。”
“哼！姐姐坏！我日后就娶一个，就像父王只有母后，才不会有她们！她最喜欢我，我最喜欢她，所以她肯定不会笑话我！”小小的手松开了衣袖，“姐姐走吧，阿元不怕了。”说着便吸了吸鼻子。
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能说一句，“娇气。”娇气的小奶狗瞪大了湿漉漉的大眼睛控诉着姐姐的无情。
记忆里湿漉漉的眼睛和眼前这双含笑却无情的双眸重合。
“朕与明秀青梅竹马，自然是更喜欢明秀。”
“那娶谁？”
“郑灵筠。”
“陛下果真是长大了。”
繁姜子昭，他长大了，你年幼的弟弟终于长成了这个王朝的主人。
且安心。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